回后院路上,文荣忽然道:“公爷,中书省刚刚下来一道旨意,让李司空推迟五日,再向营州出发。”
武承嗣惊道:“这是为何?”
“具体原因还不太清楚,好像和太史局有关。”文荣回答。
武承嗣暗暗心惊,太史局长官李淳风深受帝后信任,这事恐怕很难劝说武媚改变主意。
问题是,李淳风一向醉心于学问,怎会突然插手进此事?
忽然间,武承嗣脑中一闪,太史局隶属太常寺,太常卿崔义玄在朝会时,主张给苏定方提前定罪,莫非朝中那位内鬼就是他?
来到外厅时,郑令萱正站在厅中等待,瞧见武承嗣后,她拱手道:“武少卿,对不起,今日的事我也是后来知道,没能及时提醒你。”
“你是说英国公府的事?”
郑令萱点了点头说:“刑部有两名典狱和几名狱卒瞧见苏定节,他们被许宰相喊去问过话,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也能提醒你一声。”
武承嗣微笑道:“没事,反正这事已经解决了,你今天在刑部调查可有收获?”
郑令萱摇头道:“抱歉,我只查到是刑部郎中江融下令让那名黑袍人进入大牢的,江融是受到谁的指使,还没有查到。”
武承嗣哈哈一笑:“你这么能干,还道什么歉,江融官职太高,想必你查起来不方便,剩下的交给我吧。”
郑令萱点点头,迟疑片刻,又道:“公爷,我、我今晚就要搬出去了。”
“怎么了,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
“我今天去刑部问过贺兰敏之的案子,他明日就要被发配去岭南,安远伯府中财务也都清点完毕。负责清点的蔡主事得知我是郑家遗女后,上报到杨尚书那里,杨尚书已经批准将我家财务还给我了。”郑令萱慢慢的道。
武承嗣叹道:“你一直住在我这里不好吗?这么大的府宅,我一个人住怪冷清的。”
郑令萱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后,微笑道:“只要你不嫌弃我身份低微,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我家找我。”
武承嗣刚才话一出口,就感觉有些不妥,见郑令萱毫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心道:“不愧是江湖女子,果然与大家闺秀不同。”微微笑道:“那就说定了,以后一定去郑女侠家中拜访。”
当晚,郑令萱便搬出了国公府,住进布政坊的一间小院。她买下这座小院的原因只有一个,距离大理寺和皇城都比较近。
……
城东南废园中,张弘愈沉着脸进入后园,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见后园空地上,安原王、扶余丰和大贺草原围在一个火堆前,一只烤全羊架在火堆上,被火焰烤出“嗞嗞”的声音。
整只羊被烤得鲜嫩欲滴,刚一靠近,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便扑面而来。
三人身后都站着不少手下,张弘愈却只有一人。然而当他一进入废园,众人都感觉心中一紧,仿佛被他一人气势压下去了。
扶余丰哼了一声,用匕首切下一块羊肉,淡淡道:“这不是张大管家吗,你们的计划想必已经成功了吧?”
张弘愈没有答他,盯着火堆道:“谁允许你们烤羊的?”
大贺草原笑道:“烤只羊而已,应该不打紧吧。张管家不如也来尝尝,这是用我们黎部特制调料烤的,味道极佳!”
张弘愈冷着脸道:“我希望你们都记住一件事,这里是长安,不是你们住的那些野旮旯,任何与这座雄城不符合的行为都必须禁止,明白吗?”
大贺草原哈哈一笑,道:“知道啦,知道啦!”目光中寒光一闪而逝。
张弘愈这才道:“门下省刚刚接到武皇后旨意,太史令李淳风下午上了一道奏折,说彗星见于东方,不宜出兵,故而朝廷命李勣晚五天再出发去营州。”
扶余丰愣住了,他听手下人说金吾卫没有在英国公府搜到苏定节,这才出言讥讽,哪知对方还是阻止了李勣去营州!
安原王本来满面愁容,闻言后大喜,急问:“那五日后呢?”
“再过两天苏定方就到京师了,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利用他牵扯上李勣就行了!”张弘愈轻描淡写道。
安原王拍手道:“好,只要能让李勣不去营州,局势就还不算太遭!”
扶余丰和大贺草原脸上也均露出笑意。
张弘愈板着脸道:“我今天过来,是来转达相爷的意思,他让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蛰伏待命,切不可擅自行动,破坏大好局势。”
也不理几人回答,自顾说完便走了。
扶余丰恨恨道:“妈的,倒把我们当成他手下了,真是狗仗人势!”
大贺草原割下一只羊腿,大嚼道:“等你我两族强盛起来,再让这些傲慢自大的唐人知道厉害就是了!”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安原王微笑道。
……
第二日一早,武承嗣准点去大理寺上衙。
然而在寺署内一问,才知诸葛南昨日一整天都在外面,到现在都没回来,想来是在调查百济人和高丽人的下落。
少卿也有本职工作,负责复查寺丞处理过的案件,不过这些完全可以交给手下文吏去办,并不需要武承嗣操心。
眼下苏定方马上就要被押回京师,目前只知他承认与一名高丽人有来往,具体如何来往,目的又是为什么,只有等他回京才能知晓。
此时线索可以说不少,有郑令萱查出的刑部郎中江融,英国公府事件中的杨方,被下狱的裴行俭。
武承嗣正犹豫着从哪个方向查起,忽然注意到靠在大门口的韩成,便想听听他的主意,开口道:“韩侍卫,你过来一下。”
“公爷,怎么了?”韩成走近后问道。
“你最近一直跟在我身边,对苏定方的案子应该都了解吧?”
韩成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觉得咱们应该从哪个方向调查比较好?”
韩成沉默片刻,说道:“属下觉得苏定节提到的五个名字最为关键。”
“说说看?”
“属下觉得这五人应该都与苏定节谋反案有关,除了裴行俭外,另四人都是外邦人,陆志宁和高福男是高丽人,崔宝昇是新罗人,黑齿常之是百济人,这一点很可疑!”
武承嗣点头道:“你的观点我也赞同,只要找出这五人共同点,就能解开这桩谋逆案。可我想来想去,却始终参不透这五人有什么共同点。”
“既然想不明白,公爷何不去见他们一面,也许能有什么意外发现?”韩成提议。
武承嗣心中一动。不错,虽然五人中三人已经死了,但裴行俭和黑齿常之还活着,两人一个关在刑部,一个在大理寺,去讯问一下也无妨。
想到此处,他出了少卿衙,一路向大牢而去。
来到黑齿常之牢房时,只见他正倒着身子,双手一伸一屈的做着倒卧撑。
见武承嗣和韩成出现在牢外,他双手一撑,整个身子如同车轮一样,转了半圈,恢复直立,一拱手道:“罪官黑齿常之,见过武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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