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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柬之昂扬道“当今朝廷为武氏把持,这是为祸之始,国家不能毁于妇人之手,我辈怎能坐视不理?”
他深知狄仁杰性格,就算谈不拢也不会去背后举报别人,故而说话并不避讳。
“这就是你要辅佐沛王,扳倒太子的原因?”
“不错!”
“太子已策立近二十年,并无大的过错,何以轻言废立之事?”
“太子太过软弱,若是没有外患,我等也可以尽心辅佐。但如今武氏猖獗,把持朝政,太子根本无法对抗。若是由他登基,朝廷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狄仁杰冷笑不语。
“沛王殿下机敏果决,颇有先皇遗风,若能登基大宝,定能扭转乾坤,消除武氏一族的威胁,让天下安康,民生富足。”
狄仁杰依然一声不吭。
“狄兄,你在大理寺劳苦功高,却反而被武承嗣压在头顶,你不觉得憋屈吗?只要你能辅佐沛王,殿下答应助你成为大理寺少卿。”
狄仁杰面无表情道“你说完了吗?”
张柬之皱眉道“狄兄,你若是有什么顾虑,可以尽管说出来。”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张兄,你希望天下安康的心愿,狄某人是赞赏的,但有些事并不是光凭想象就可以。”
“你什么意思?”
“太子登基就万劫不复?沛王殿下登基大宝就一切大吉?这都只是你的想象。狄某人看事只看证据,目前并没有证据能够说明沛王登基后,国家会更好。”狄仁杰摇头道。
张柬之恼怒道“自古以来,后宫把持朝政,何时有过好来?眼下陛下还在,武氏便重用阿谀奉承之辈,若是等陛下仙去,只怕满朝文武都将由小人占据!”
狄仁杰平静道“张兄,你因为被李义府打压,所以对皇后不满,我能理解。但我所看到的是,皇后治理朝政井井有条,面对反对她的苏大将军,也没有挟私报复,反而让武少卿替他洗刷冤屈。”
张柬之愣了一下,缓缓道“你说我因李义府的原因而对武氏不满,这一点我并不否认。苏公的事我也看到了,这件事上,武氏的做法也确实令我颇为意外。”
狄仁杰见张柬之并没有因立场而失去判断力,暗暗点头,道“你说沛王聪慧果敢也许不假,但他在皇家夜宴一事,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你不会不知吧?”
张柬之摇头叹道“狄仁杰不愧是狄仁杰,刚回来就对长安的局势如此了然。我也不瞒你,不错,皇家夜宴的事的确是由殿下主导。”
狄仁杰冷冷道“那我倒想问问张兄,沛王与火凤社勾结,用鬼蜮技俩暗害太子,事败后又弃琅琊王如敝履,这种人当上皇帝,情景会真如张兄所想吗?”
张柬之沉声道“这事是琅琊王自愿的,沛王殿下并未直接参与,火凤社也是琅琊王找来的,沛王之前并未与他们接触过。”
狄仁杰冷笑道“好一个自愿。”
张柬之瞧出狄仁杰对沛王心有不满,再说也无济于事,站起身道“狄兄,你好好想想吧,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沛王府找我。”
说完大步离去。
回到沛王府,已是深夜,王府的书房依然明亮通透。
张柬之来到书房后,发现沛王、陈子昂和李继业都在房内。
除了三人外,还有郑家家主郑远宁和左散骑常侍张大安。
张大安很早便投靠了沛王,是李贤的心腹。郑远宁则是近来才投靠的沛王府。
本来他打算将女儿嫁给范阳卢氏的卢照邻,谁知竟被卢照邻拒绝,颜面大损。
恰在这时,沛王李贤向郑家提亲,郑元宁一口答应,沛王成亲之日恰好比武承嗣娶亲晚了一日。
通过联姻,郑氏一族齐齐踏上了沛王府的大船上,郑远宁也成为沛王身边最倚重的几人之一。
张柬之拱手道“殿下,狄仁杰拒绝了。”
郑远宁冷哼道“不过小小一个大理寺丞,竟如此不识抬举。”
张大安皱眉道“狄仁杰官职虽小,但在民间名声极大,据说断案之能还在武承嗣之上。俗话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咱们若不能拉拢他,接下来的计划就不好展开了。”
郑远宁冷哼道“既然不能拉拢他,那就除了他,以免他成为咱们的障碍。”
张柬之急忙道“殿下若如此行事,那和武氏又有什么区别?”
郑远宁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将他赶出大理寺,让他无法影响我们的计划,柬之不要多想。”
张大安道“听说狄仁杰很受武承嗣和诸葛三元看中,只怕没那么容易让他离开大理寺。”
“那也不一定,武承嗣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咱们可以等他离开后动手。至于诸葛三元,哼,他在朝中没什么势力,根本无力阻止咱们。”万俊阴恻恻道。
沛王注意到张柬之面色铁青,温言道“张长史,本王知道你和狄仁杰很有交情。你放心,本王只是暂时让他离开大理寺,等过些时侯,会将他调回去的。”
张柬之咬了咬牙,一拱手道“殿下,您若是这么做了,狄仁杰只怕再也不可能拉拢过来了。”
郑远宁笑道“张长史,那狄仁杰就算会断案,也不过是个寒门庶族出身,对殿下的大事又能有多少帮助?”
张柬之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众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各自告退。郑远宁从侧门出了王府,上了自家马车后,车轮滚滚,向郑府返回。
到了家中,长子郑玄升提着灯笼从大堂迎了出来,忙问“父亲,今日去沛王府商议的如何了?”
郑远宁大步进入大堂,一边喝着侍女端上的茶,一边说道“狄仁杰不识抬举,沛王殿下采纳了我献的计划,决定对狄仁杰动手。”
郑玄升目露忧色,道“父亲,有句话孩儿不知当不当讲。”
郑远宁抬了抬眼皮,训斥道“有什么当不当讲的,赶紧说!”
“孩儿是觉得,咱们将妹妹嫁给沛王,留个后路也就是了,争储的事,咱们不必掺合的太深。”
见郑远宁不说话,郑玄升又道“从南北朝后期开始,那些掺合进皇权的家族,哪个不是祸起全族。如今的七姓十家中,除了咱们家外,各家皆保持中立……”
“你懂什么?”郑远宁斥道。
郑玄升苦笑道“就连几位堂叔堂伯,都对您将妹妹嫁给沛王殿下心怀不满,孩儿只是有些担心。”
郑远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玄升,做事不能只看眼前。不错,以前我郑家确实从不参与皇家内事,但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父亲此言何意?”
郑远宁沉声道“自从隋朝开启科举以来,朝廷一直都在打压世家贵族,提高寒门地位。到了我朝,太宗不仅不取消科举,还扩大科举规模,当今陛下登基后,也只知重视科举人才。”
郑玄升苦笑道“隋朝的基业被李家夺取,他们当然也怕其他世家夺取他们的天下,所以利用寒门庶民打压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郑远宁冷冷道“所以说,将来世家大族的权力只会越来越小,指望明哲保身就能存续下去?笑话!我们再不主动争取,只怕要成为冢中枯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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