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安说完,直接就把灯给吹灭了。
卧室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冬岳赌气的躺了下来,用小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黑暗中,人的五感被无限的放大。
冬岳能清晰的听到那人的呼吸声,眼泪珠子不断的往下落,咬住的唇慢慢松开,他开口问:;你还会走吗?
慕瑾安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走。
;你去做什么了?冬岳抽了抽鼻子:;你会抛弃姐姐不管吗?
;你说呢?慕瑾安平静的跟冬岳说话:;冬岳,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如果抛弃了你们,又怎么会再回来?
;那你成亲的时候走了。冬岳声音哽住,小手死死的抓住被角:;姐姐很难过。
他跟本就不知道姐姐有多难过,姐姐一直在难过。
;冬岳,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姐姐吗?慕瑾安的手轻轻握住季穗岁的手,依旧冰凉,却比刚刚好了很多,回到家后地龙烧的足,已经开始回暖了。
;你去哪里?冬岳抽了抽鼻子,声音哑的厉害。
就算他不说,他也会好好照顾姐姐的,那是他姐姐,他不照顾谁照顾。
;我能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回来。慕瑾安自嘲勾唇,声音落寞,夹杂着清楚的绝望气息。
他去哪里?
他能去哪里呢?
他只是陷入了沉睡而已。
就像是今晚的情况,明明他在身边,明明能感觉到她的绝望痛苦,却连挣扎着想要控制身体都做不到。
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清醒,他才能彻底的恢复神智。
;……冬岳咬住被角,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却不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
空气中清晰的传来他压抑的极低的啜泣声,一声声敲击着慕瑾安的心脏,一时间哽的他难以呼吸,过去把冬岳抱起来。
他就是个孩子。
只是个孩子而已。
冬岳嘤嘤的哽咽着,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慕瑾安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温声道:;想哭就哭出来,不用忍着。
冬岳突然用力抱住了他,埋在他怀里呜呜的哭出声来,小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越哭眼泪就越多。
慕瑾安低叹一声,看着怀里的冬岳,心里绞痛的难受。
这些时日,他们姐弟几个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冬岳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也是累的狠了。
慕瑾安把他跟长宁放在一个被窝里头,把被子掖好,离季穗岁远一点。
;慕瑾安……
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瑾安欣喜的回头,甚至点着了蜡烛:;穗岁……
季穗岁脸色惨白,唇色也是不正常的灰白,干裂的吓人,昏迷中眉头也是紧皱着,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话。
原来是发梦了,还以为是醒来了。
慕瑾安失落的叹了口气,爬过去守在她身边,紧紧攥住她的手。
烛光跳动着。
慕瑾安大手一点点抚摸过她的眉,她的眼,挺直秀丽的鼻,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又是一声深情的呢喃:;穗岁。
什么时候能醒来?
什么时候能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他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他达成的条件,就只有除夕一天能自主而已。
这会儿早就过了子时,是第二天了,今天子时一过,他就再不是他了,就再掌握不了身体跟理智了。
季穗岁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像是受了惊一般,喊着慕瑾安的名字嘤嘤的哭泣着,像是个被人丢弃的小猫一般,可怜又让人心疼。
慕瑾安躺在她身边,轻轻的搂住她的腰肢,温声安慰:;穗岁,不怕,没事的,不怕。
季穗岁还是哭,睡梦中一直在哭,眼泪流了满颊,嘴里喊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
慕瑾安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苦涩的味道蔓延鼻腔,一点点的扩散至身体的每个细胞,心一下下的揪疼着,像是时时刻刻的被人撕扯着一般。
;别哭……慕瑾安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心疼的呢喃:;别哭。
到底梦到了什么?
哭的这么厉害?
还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好像是感觉到了慕瑾安的呼唤安慰,季穗岁终于停止了哭泣,嘤嘤的又低吟了几声,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腰。
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疼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却还是死死的搂住他不愿意松手,像是害怕一松开他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穗岁。慕瑾安低喃一句,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而下,声音哽噎的厉害:;穗岁,我在,我不会走的,松开好不好?别碰到伤口。
季穗岁呜呜的又开始哭。
慕瑾安劝了好久,才终于把她的手拿开,小心的掀开被子去检查伤口,还好没有开裂,也没有再流血。
季穗岁终于老实了下来,却开始浑身发抖。
慕瑾安摸了一下,被她手脚冰冷的温度吓得脸色一变,手脚冰冷,身上却是滚烫,冷的牙齿跟着上下打颤,死死的抓住被子。
发烧了。
慕瑾安跑去外头拿了一壶酒,酒液倒在水里头搓烫了再给她搓手脚,搓身子。
忙活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脸色也平静了下来,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大大的舒了口气,脱掉了衣服钻进了被子里,小心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头。
外头已经蒙蒙亮了,炮竹声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顷澄,告诉慕老,今天一天,任何人不得放烟花爆竹。慕瑾安小声的对着外头吩咐了一句。
顷澄说了声好,又跑到门口问了句季穗岁怎么样了,得知已经没事了才放心的出去。
天已经快要亮了,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就大亮了。
今天是除夕,竟然还在下雪,持续的下了一夜的雪已经积到了脚腕,这会儿鹅毛般的雪花飘洒而下,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顷澄到了门口,竟然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头站着个人,正是薛笙晓。
也不知道在亭子里站了多久,还是昨晚上就没回去休息,头上,肩膀上竟然落了薄薄的一层雪,整个人就好似雪雕一般,静静的站立着。
慕瑾安守了一整天,季穗岁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薛笙晓却说没事,只是这段时间郁结于心,身体本来就有寒症,只不过所有的病症都赶在一块儿发出来了而已。
最多明天就能醒过来。
早上的时候君临嫣来了一次,过来看季穗岁,在门口又吵又闹的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是被薛笙晓给气走了,差点儿又挥鞭子抽人,咬牙切齿的发狠说自己还会回来的。
冬岳跟长宁很安静,要么就是跟慕瑾安一起坐在床上陪着季穗岁,累了就去下头玩一会儿,一整天都没有出屋,饭也不吃。
到了晚上的时候,杜鹃实在没办法了,敲了敲门:;姑爷,你们出来吃点东西吧!
;把长宁跟冬岳带过去吃饭吧!慕瑾安看了眼坐在地毯上心不在焉的孩子,沉声说道。
杜鹃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着俩小的,一脸的担忧心疼,小声哄道:;去吃点东西吧!
冬岳站起身来,去旁边拿了鞋子,认真的蹲下来给长宁把鞋子穿好,又转身去拿外套,小短手费了好大劲儿才给长宁把衣服穿好,认真的道:;姐姐,我们去吃饭。
这个时候的他,反而更像个哥哥。
长宁魂不守舍的,大眼睛还是有些发肿,任由冬岳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慕瑾安对冬岳的表现很满意,看着他带着冬岳走了,不由勾起嘴角,笑容欣慰。
杜鹃跟在后头,到了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垂着头恭敬的道:;姑爷,您也去吃点东西吧!
要不然这么冷的天,身体怎么受的住,已经一天一夜未眠未休了。
;看好冬岳跟长宁,让他们多吃点。慕瑾安声音清冷,吩咐道。
;是。杜鹃也没法再说什么,退下去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
冬岳跟长宁都走了,就只剩下了慕瑾安跟季穗岁两个。
天已经黑了下来,屋里头也开始看不清了,慕瑾安低叹一声,深情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穗岁,你什么时候能醒?
再不醒来,他又该走了。
从来都没有想过时间竟然过的如此之快,一天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个时候。
;主子。紫羽的声音。
;进来。慕瑾安浓眉微蹙,声音发冷。
紫羽战战兢兢的推门而入:;查到了,昨天刺杀夫人的刺客,叫陆火,是南平郡主的贴身侍卫,昨天的宫宴,季雨兰跟季雨菲都有参加,不知道是哪个吩咐他做的。
昨天那个刺客,被大哥一气之下给打死了,身上又没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找了好几个仵作折腾了好久才把尸体给拼好了,总算是辨识出来了身份。
大哥昨天晚上就去刑堂领罚了,不躺个十天半个月,伤是好不了的。
;又是他们。慕瑾安声音低沉,杀气外泄。
;夫人刚到京城的那天,去了这家,南平郡主就让人跟踪了夫人,不过全被我灭口了。紫羽提到季家就来气,最好的是能把季家给打入地狱,全都杀了。
;姐夫!顷澄敲了下门:;姐夫,我姐她娘来了,要见吗?
慕老说还在外头等着呢,大着个肚子,外头那么冷,又下着这么大的雪。
;她呢?慕瑾安眉梢微挑,又问紫羽。
;她是夫人的娘,自然会向着夫人。紫羽如实回答,上次在季府的时候,大着个肚子跑出来维护夫人,不是亲娘谁会这么做。
慕瑾安看了眼床上的女子,最后还是妥协了:;顷澄,让她进来吧!
她之所以来京城,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夜妙音,夜妙音能力有限,保护不了她,却是真心的疼她宠她的。
顷澄走了。
紫羽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出声:;主子,季夫人说不得认识您,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慕瑾安面色明显一变,冷嗤一声:;我是她相公,为什么要回避?
紫羽感觉到他明显的不开心,赶紧的撤了出去,再乱说话一会儿主子要是真的发起脾气来就不得了了。
夜妙音是被丫鬟惜春搀扶着进来的,已经八个多月将近九个月的身孕,肚子大的她自己跟本连路都走不了。
慕瑾安站在堂屋门口,身姿颀长,气质如玉,风华无双。
即使一昼夜未眠未休,身上朱玉般的气质依旧亮眼,明明气质很柔和,一点儿都不扎眼,却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存在。
夜妙音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又红又肿的,看着面前气质如玉,风华绝代的男子,声音有些发哑:;你是?
;慕瑾安见过岳母。慕瑾安躬身行礼,气度雍然。
就这一句话,夜妙音也猜出来他是谁了,眼睛一红,泪珠子又滚落而下,又恨又欢喜:;你是穗岁的相公?
京城里都传说穗岁是慕家家主,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就突然成为了慕家的家主呢?上次在季家门口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说家里的男人回来了。
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坏了她清白,她死也不愿意说出来的……人吗?
不知道是该恨他当初弃下穗岁消失,还是该感激他现在又突然出现在穗岁身边。
;我是慕瑾安,穗岁的相公。慕瑾安声音清淡柔和,面色温润。
夜妙音也不再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胸闷难忍,她直接道:;我要看穗岁,穗岁在哪里?
;娘,我带你去看我姐。顷澄代替了惜春的位置,挽住了夜妙音的胳膊,声音要多甜有多甜。
;你又是谁?夜妙音急了,声音都变了腔,却依旧不掩温柔,被他一声娘给叫懵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是姐姐的干弟弟,所以您就是我娘。顷澄一张娃娃脸说不出的认真来。
慕瑾安皱了皱眉,睨了顷澄一眼,这臭小子脸皮倒是够厚,脸都不要了。
;带我去看穗岁。夜妙音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想这些,急声说道,都要被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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