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朱县令的座上宾,湛非鱼的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了下来,韦县丞就亲自过来迎接了。
“劳烦韦大人了,我想见一见董桂芝。”湛非鱼行礼后说明了来意,不管董桂芝是因为什么“认罪伏法”,湛非鱼终究要亲自问一声。
“湛姑娘客气了,这边走。”韦县丞抬手招呼湛非鱼往大牢方向走了过去。
一炷香之前,曹捕快就让人先回衙门禀告了,所以韦县丞和朱县令都知道湛非鱼先去了黄家,这会来县衙,估计也是不想弄出个“屈打成招”的冤案来。
韦县丞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湛非鱼,明明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但这通身的气度比起那些世家子弟都要矜贵三分。
韦县丞都忍不住怀疑这远在江南道的湛家是如何培养后辈的,一个小姑娘就如此出色,那族中男儿是不是更加卓尔不凡?
牢头和狱卒一看到带路的韦县丞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回大人,董氏这会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大人和湛姑娘注意脚下。”
榴县的治安好,匪宼很少,平日里都没什么地痞无赖敢闹事,所以这大牢基本就是个摆设,一年都关押不到几个犯人。
也正因为牢房快成了摆设,所以不但屋顶有些漏雨,地面也损毁了,但县衙也没拨银子修缮,所以老头才一而再的叮嘱湛非鱼走路小心,别被地上的坑洼给绊倒了。
进入了散发着霉味的牢房,韦县丞停下了脚步,“姑娘有什么想要问的尽可以询问,本官在此等候。”
“多谢大人。”湛非鱼应下,带着何暖继续往大牢里面走。
幽暗的牢房里也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董桂芝整个人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后这才动作迟钝的抬起头来。
没有在董桂芝身上看到伤口,湛非鱼心底的歉意散去了几分,至少没有被刑讯逼供。
“是你?”认出牢房外的湛非鱼和何暖后,董桂芝声音嘶哑的开口,随后又沉默的低下头。
纵然前十年过的衣食无忧,但随着董祭祖这个弟弟出生,董桂芝被重男轻女的爹娘说教洗脑了十年,她会养成这般性子,湛非鱼也不奇怪。
“董姑娘,你可知道按照大庆律:杀人偿命,尤其是毒杀孩童,更是罪加一等。”湛非鱼一字一字的开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回荡着,“你既然已经签字画押,那么等朱县令上报府城后,等待你的就是秋后问斩的下场。”
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身体不由的抖了抖,董桂芝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不发一言,直属抱着膝盖的双手用力的交握在一起,力度之大都可以看到关节泛出了白色。
湛非鱼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为了一个顽劣不堪的弟弟,董桂芝宁愿放弃自己的命。
“董姑娘,你如果想要翻供,今日就是你最后的机会。”湛非鱼看着身体佝偻成一团的董桂芝,自己不是危言耸听,一旦案子在按察司过了明路,董桂芝想要翻供都没有机会了。
湛非鱼说完后,牢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董桂芝似乎已经认命了。
又等了半晌,湛非鱼最后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董桂芝,刚转身要离开,背后却传来嘶哑的声音。
“我知道我是给你顶罪的。”董桂芝此刻抬起头,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透着红血丝,此刻却阴沉沉的盯着湛非鱼,“我知道自己命贱,可我是替你死的。”
“所以呢?”湛非鱼转过身来,她以为董桂芝是老实巴交的性子,所以才会为了董继祖这个弟弟宁愿一死,可她刚刚这话里却充满了怨气。
董桂芝抬手擦去嘴唇上的死皮,微微刺痛之下,干裂的唇角冒出血丝来,董桂芝舔了舔嘴巴上的血迹,等日后自己死了就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这一瞬间董桂芝害怕了,可一想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弟弟,再想到哭的死去活来的老娘,还有差一点给自己下跪的爹,董桂芝心里生出来的那一点火苗瞬间熄灭了。
“我在美人妆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的工钱,继祖打小身体不好,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懂事把家底都吃空了,所以继祖在娘胎里就没养好,出生后家里连只老母鸡都没有……”
董桂芝断断续续的说起对董继祖的亏欠,要不是为了养自己,爹娘不会掏空家底,董桂芝一直记得自己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有一身新衣服,隔三差五爹娘还会煮个鸡蛋给她吃。
比起她六个姐姐还有村里的其他姑娘,董桂芝感觉自己过的就跟城里的千金小姐一般,就因为爹娘宠着自己掏空了家底,才害的继祖没了好身体,如今更是快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