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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翌日,清辞早早地醒来,周围已不见那三个小娃娃的身影。

    她只略一细想便明白了。

    小桃与有福兄妹性子单纯,昨晚上说几句话的功夫便对她很是亲近,倒是卫昭很是谨慎,不仅一字不肯多说,甚至好几次清辞都能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目光。

    她几次向卫昭示好,可对方并不领情。

    清辞是个心软的人,尤其看见卫昭顶着一张与阿弟颇为相似的面容,再去看他满身的伤,格外不忍心。

    但她也没有傻到热脸贴冷屁股的程度。

    她到底不似从前大方,只挥挥手身后便有婢女随从,如今事事都要靠自己,自然容不得好心泛滥。

    清辞将火堆清理完,顺便将包袱内的东西整理一遍,以防外一,她将大量的钱财放进了内兜,又将少量的钱财放到荷包,收拾好一切她才出发。

    现在日头正好,清辞估摸着这一趟不停歇的话,正午时分就能走到客栈,到时在客栈租个牛车,不过半天就能到家了。

    “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已经十天没吃饭了”

    “就一口?小哥你行行好,就分我一口就够了”

    “好人有好报,帮帮忙”

    刚走几步远,清辞便与前方大批的流民相遇。其中有些是被地主豪强占了田地,又有些是因为家乡发荒,不得已才举家迁离。

    他们各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

    其中还有些妇人怀抱着小孩,哭声一波接一波,不响却微弱,应是饿得快没气了。

    清辞遇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从前身在富贵窝,金银钱财随意挥洒,偶尔遇见城中的流民,兴起时便组织家中仆婢前去施粥照顾。

    今时不同往日。

    她虽然善良,但也绝不傻到为此付出代价。

    这些流民数量极多,且不说她包袱内的面饼够不够分,但说其中几位看似瘦弱的男子,一旦没从她身上捞着好处,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恶行。

    先前在南阳县,之所以敢将窝头分给旁人,其一是因为南阳县到底离着洛阳近,管理严格,只有官兵作乱的份。其二是因为那三个娃娃人小,对于清辞来说构不成伤害。

    现在这种情况,清辞也只

    有庆幸的份。

    她在上路时就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衣服该扯乱些就乱些,本干净的面容也被她沾上泥灰,束在脑后的发髻亦被她扯乱,几缕碎发从她鬓角滑落,沾在脸侧,看着活像从泥沟里爬出的。

    清辞没出声,只背着干瘪的包袱,小步往前走着,一时没察觉脚下的石子,被绊得险些摔倒。

    她心里是害怕的,任谁面对一群狼似的目光,都会双腿打颤,清辞也不例外,所幸那群人也只敢盯着她,没做出其他的动作。

    直到离的远了,清辞才扶着树干坐到了地上。

    她一面拍着胸口,一面呼着气,左右看了眼没人,将包袱内剩余的面饼一口气吃了个干净。

    填在她肚子里,也好过将包袱撑得鼓胀,引来贼人的猜忌。

    她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大腿根不再无力,又赶忙上路。

    一路上清辞走的飞快,直到看到了客栈的影子这才彻底松了气。

    “租辆牛车,去小河村,多少钱?”

    “哎呦真不巧,您晚了一步,牛车都被租走了,赶明个再来吧。”

    客栈内的环境并不好,只在门口竖着一块木门。里面连个像样的睡觉地方都没有,是一长块木头板子搭起来的大通铺,眼下还有几人躺在上面,隐隐闻到腐臭的汗味。

    清辞被熏的抽了几下鼻,神色有些难过。

    若是走路回去也不是不可,只是还要耗费大半天的功夫,要黑天了才能到。

    她已经走了好远的路,脚下都磨的生了泡,实在不愿意走路了。可是不走就要等到明天,今晚上要在客栈住一晚,住一晚就要花钱,若是环境稍说得过去还可以,但眼下这种情况

    清辞正犯着难,客栈那人却一个猛子冲了出去。

    “走走走,别死在这儿,真晦气!”

    “我们这儿是住人的地懂吗?要给钱的!你这快要死的样,快离远些,省的脏了我的地”

    经过一晚上,卫昭的情况更差了。

    他起初咬牙忍着,可后来衣裳被划破,顶着满身伤痕在冷风里吹了一宿,天亮时便发起热。

    他并不相信世上会有无缘无故帮助他人的人,所以趁着那人睡着时,和小桃有福跑走了。

    他强忍了半路,脚步越发虚浮,

    头脑昏胀到让他恨不得一脑袋撞在石头上,可一想到家中还有母亲,便强忍着到了现在

    路上遇见了流民,见他们三人是小孩,便诱哄着要他们一起,卫昭即使发着热,也清楚这群人脑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可他到底没力气,最后没能逃得过,被那群人抓住。

    他们以为他是孱弱的小孩,可实际上,当初的能够逃离人贩,是因为他发狠将刀抢过,砍死了那些人。

    他并不弱,相反因为母亲重病、继父酗酒,家中的田地都是他耕种的

    所以他故技重施,身上的血不是他的。他流的早已经干掉,混着他的皮肉长在了一处。

    卫昭咬着口中的软肉,疼痛让他的意识短暂清晰:“我没病。”

    客栈那人呸了一口:“那你有钱吗?这里可没有郎中,没得死在这,还不照样晦气!”

    卫昭虽然人小,但眼神极凶,骇得客栈那人往后倒退几步,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小娃娃,这才找回些底气。

    “没钱别在这拄着!快些离开!”

    卫昭转身便走,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在地,被他咬牙撑着,这才走出几步远。

    他的脸颊红的灼热,眼前也雾蒙蒙的。耳边一阵嗡嗡响,似乎有人在唤他。

    “卫昭,卫昭”

    是谁呢?除了母亲,没有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唤他。可他身边并没有母亲。

    卫昭还没想明白,眼前便是一黑。

    清辞将钱交出去后一阵肉疼,不免在心中暗骂黑店。

    那人以卫昭有传染病为由,非要清辞多交钱,否则两人都甭想在这儿住店。

    她打又打不过,再说带着发热的卫昭也没好去处,只能认命交钱。

    其实清辞在出声叫卫昭时便后悔了,恨不能将卫昭两个字吞进去。

    她不想再与他牵扯,因她现在也没有余力帮上什么忙,况且他对她的态度也不好,她实在是犯不着给自己找事

    可偏偏她就是出声了。

    天还没有黑,铺上的人不多。

    清辞抱起昏迷的卫昭找了墙角的位置,将包袱伸展铺在上面后,又将卫昭移过去。

    客栈里虽然提供食物,可价钱实在太高,东西却不好,所以清辞便没有买。

    她心里也是想着犯不着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做如此多

    ,能够花时间照顾,已经是极好了。

    可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把藏在衣裳里的半块面饼拿出,用水泡干后,便往他嘴里放。

    “张一下嘴啊”

    清辞实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眼见着卫昭因为发热难受得厉害,索性将他抱起,让他的后背抵着墙根,用了些力气才将他的嘴巴掰开,一点一点喂了进去。

    将半块面饼喂完,清辞的后背已经出了汗。

    她面上倒是没有任何不耐的神情,还好心情地想着,做了这一通让身体热起来,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她现在不冷。

    况且晚上睡觉时,煨着火炉般的人,寒夜也不那么可怕。

    但事情远没有清辞想的那么简单。

    到了晚上通铺的人多起来,有些身上带着冲天的臭味,熏的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抿紧唇忍着。

    一面是安静地睡着的火炉子,另一面是不知道是谁的流民汉子。

    清辞盯着卫昭看了好一会儿。

    好歹也是个男娃。

    换了位置后,清辞才踏实地闭上了眼睛。

    反正卫昭昏睡过去,且他身上的味道不比旁人的差,将他放在外侧与流民相对,也不吃亏。

    晚间的通铺并不安静,到底混杂了各地的人,有睡觉的,有交谈的,嘈杂的很。

    卫昭的喘息声夹杂其中,弱不可闻:“别打我,别打我”

    “救命我疼好疼”

    他起先平躺在通铺上,睡的安静,到了后半夜,也不知做了怎样的梦,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后背因他大幅度的动作,应该是撕裂了伤口,顿时氤出血渍。

    清辞就是被他辗转的动作弄醒。

    她揉了揉眼睛,又坐了一小会儿,听到他微弱的呢喃,凝神听了会儿,周围实在太吵,她便俯下身子,将耳朵放在他的唇侧,这才听清。

    “做噩梦了吗?”

    “别打你?没人打你,你安心睡”

    可卫昭又怎么会听得到清辞的声音,他只害怕得抱紧自己,纵使在梦中也不敢哭出声,只一遍遍的唤着他有多么疼。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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