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多可怕, 人类历史上的头号杀手。7次大流行,它累计造成的死亡人数以亿为单位。
霍乱病程进展多快,还没有等田蓝等人问清楚这几个孩子究竟都有谁接触吃了罐头, 旁边人家已经响起了哭声。牛工程师的小儿子因为剧烈腹泻脱水导致休克死亡,已经没了呼吸。
霍乱的波及面有多广?他们问到的第一户人家已经集体在家中断了气。而这户人家的小孩根本就没吃罐头, 只是跟其他孩子一块儿玩耍过而已。通过粪—口途径传播的霍乱,当真如同传说中那样, 一人得病,全家遭殃,一户病倒,一村皆空。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积极开始防疫工作。
霍乱的防治措施多简单?
预防就是短短的一句话,勤洗手、清洁饮水,不吃生冷食物。
治疗就简单四个字:支持抗菌。支持是指补液纠正电解质紊乱止泻,抗菌就是适当应用抗生素。其中重点是补液。古老师的孩子之所以能撑住,就是在他拉肚子之后,具备一定医学知识的妈妈给他喝了不少盐开水。
如此看来, 霍乱应当很好解决。不然也不会新中国成立之后没多长时间, 霍乱就基本已经在国内销声匿迹。
但请注意,眼下是1938年的夏秋之交。
这个时代老舍先生笔下的北平城里的骆驼祥子,在天热干渴的时候, 甚至会直接将头伸进牛马的水槽里痛痛快快地喝上一肚子凉水。
江南农村居民也一样,喝生水的现象太正常不过。
后世网上经常调侃中国人的开水梗, 万病皆可喝开水。
他们不知道的是, 看似简单的喝开水三个字, 曾经拯救了无数中国人的性命。
现在, 田蓝也要用这个方式来解决霍乱疫情。
命令一道道的发出去。
第一处理原则就是隔离。
发病的人集中隔离治疗, 病人家属以及其他密切接触人群集中隔离观察,一旦出现症状,立刻转入集中治疗。
所有人都不得喝生水,必须烧开水之后才能饮用。生冷食物必须得煮熟煮透才可以吃,严禁直接食用。
非必须严禁外出,所有人实行居家隔离。
对于莫名其妙出现的糖果罐头以及米面,一律不许触碰。日本鬼子丢下的都是毒药,谁知道除了霍乱病菌之外,他们还会投放什么瘟疫。
田蓝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虽然有《赤脚医生手册》为她提供指导,虽然她经历过新冠疫情,虽然在60年代,她和小伙伴们共同为防疫流脑大流行积极出谋划策过;但当时有很多专业人士去做具体的工作,她不过是个打下手的。
现在,聚龙山严重缺乏医务工作者,很多专业工作也需要她亲力亲为。比方说隔离病房的布置,隔离观察点的设置,都需要她来定标准。
还有那些严重脱水已经没有办法依靠口服盐补液,必须得静脉输液的病人,也需要她带领从来没有接触过西医的中医老大夫,用大针筒一点点地给病人推盐水。
好在这几个月根据地陆陆续续流入了不少专业技术工作者。其中有人几年前在西安,参与了关中霍乱大流行时期的防疫工作,积累了不少经验,刚好现在可以用上。
最幸运的事,周老师给朋友写的信还带来了一批卫生学校的学生。这些已经做过三年现代医学教育的学生帮了他们大忙。最起码的,他们会观察病人的生命体征,也会打针输液。
田蓝来不及去空间求支援,只能给大家用现有的药。
好在当初她就考虑到这个时代糟糕的卫生环境,为了防治急性胃肠炎,她攒了不少黄连素,现在正能派上用场。
除此之外,老中医们也有针对霍乱的经验方,草药和药片双管齐下,目前看上去效果还不错。
但有死里逃生的幸运儿,就有不幸蒙难的无辜者。霍乱的病程进展实在太快了,从发病到死亡,甚至只需要一夜功夫。
因为交通不便,因为医务工作者严重不足,即便大家已经竭尽所能,将病人尽快集中到一起治疗,又组织人手对他们的家庭进行消杀,但还是接二连三有人死亡。
这些得病而死的人家属甚至不能过来认领尸体,必须得就地焚烧掩埋。
看着火烧起来的时候,田蓝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还是太慢了,如果他们的工作能够快点,如果根据地的公共卫生事业能够早点建立起来,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丢了性命。
周围人却无法理解她的悲伤与惆怅,在西安参加过霍乱防治工作的陶先生还感叹不已:“贵根据地果然全民皆兵,行动迅速,才能这么快控制住疫情,没有造成进一步蔓延。民兵的确很好用。”
他夸奖的真情实感,田蓝却无法笑纳他的赞美,因为旁边还飘荡着失去了亲人的家属的悲伤哭声。无论走在哪条路上,她都能看见飘荡的纸钱。
因为防疫政策要求,那些家中死了人的居民也不允许出来办丧事,更不能集中在一块儿披麻戴孝。他们只能在家门口烧纸钱,好引导死在外面的亲人的魂魄回家来看一看。
这才是瘟疫造成灾难的冰山一角而已。
田蓝勉强扯扯嘴巴,叮嘱陶先生:“劳驾您多拍几张照片,我们得留下证据。”
陶先生顿时激愤不已:“对,我们必须要揭露日本鬼子的罪行。他们卑鄙无耻,他们惨无人道,他们居然向无辜的平民投放病菌!就这样,他们还好意思自诩现代文明。我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我要向报社揭发,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恶毒与残暴!”
田蓝点头:“那就劳驾陶先生了,我们也得汇报重庆国民政府。”
事实上,从发现霍乱的第一天,铁血军就往重庆方面传了消息。
日本鬼子已经开始细菌战了,这种利用飞机投放病菌的方式恐怖又高效,简直防不胜防。
就是说重庆吧,虽然始终未曾沦陷,但是日本鬼子的飞机从来没有停止过在重庆上空耀武扬威。如果不是躲飞机轰炸,也不会发生重庆防空洞惨案。
现在,日本鬼子飞机丢下的完全可以不是普通炸弹而是生化武器。一旦人口高度密集的重庆瘟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重庆之外,其他尚未沦陷的地区都有可能发生类似的事件。
不要跟日本鬼子谈人性,在他们悍然入侵中国,对着中华儿女举起屠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足以称之为人,起码不是完全的人。
日本帝国主义者从来没停止过让中国亡国灭种的念头。杀光了中国人,然后移民到这片广袤富饶的土地上,更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
还有什么比瘟疫更高效的大屠杀呢?一次用顺手了,叫他们尝到了甜头,他们后面会处处如此。到那个时候,华夏大地哀鸿遍野,人民遭遇惨不忍睹。
陈立恒对重庆政府不抱多少希望。一天到晚指望国际社会调停来阻止日本侵略的政府,有什么好值得信任的。
但他也清楚,就像田蓝说的那样,重庆政府是现在中国的法定政府,对外代表了中国。除了他们发力,公开控诉谴责日本的暴行,其他人都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对外宣传,在国际社会上引起舆论压力,也有助于约束日本鬼子的暴行。即便是让他们从公开行动转为地下行动,对中国人民而言也是福音。因为地下行动的规模会受到限制呀。
毕竟就在1937年,日本侵略者还有近一半的战略物资得依靠从美国进口。无法实现自给自足的日本鬼子不可能完全不考虑国际影响。
王友志担心:“他们会真的当回事吗?南京大屠杀死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洋鬼子谴责,也没见他们收敛啊。”
“不一样。”周老师分析道,“南京大屠杀说到底是在中国境内进行屠杀,对于其他国家的人而言,或许会同情中国人,但绝大部分肯定认为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反正屠刀没有砍向他们。但丢病菌不一样,一架飞机就可以造成瘟疫大流行,导致无数人丧命。国际社会之前已经公开提出禁止在战争中使用化学生物武器,就是因为波及范围太广,大家都尝到了苦头。现在日本鬼子可以在中国四处播撒病菌,那同样的,他们出一支敢死队,就能把病菌丢到其他国家的领土上。不说别的吧,只要往江河里倾倒几公升的霍乱菌液,那整条河流就会变成流动的污染源,河流所经区域都会变成疫区。而生病的人再走动,又会将病菌带往新的地方。”
别说听的人不寒而栗了,周老师自己看相关资料时也浑身发冷。太可怕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阴险恶毒残暴之徒。
陶先生也感叹:“我们得感谢根据地周边都是日本人,否则他们只要往江河里丢霍乱菌,而不是单纯依靠飞机投病菌罐头,疫情的范围肯定是现在的千百倍,连反应时间都不会留给我们。”
原先铁血军活动范围相当于陷入了日本鬼子的包围圈,大家精神压力还大的很。现在叫陶先生这么一说,众人又觉得古人说的话没错,福兮祸兮福祸相依。坏事有的时候也会变成好事。
王友志还开了句玩笑:“也要感谢日本鬼子手下留情,没有秋收的时候再下手。好歹现在农事不算太忙。”
倘若日本鬼子到了金秋十月再下手,那时候地里庄稼收还是不收?不收的话,活活饿死。收的话,免不了所有人聚在一起干活,一人得病全体遭殃。
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算是稍稍缓解了沉重的气氛。刘成武还讲了句俏皮话:“如此看来,日本鬼子挺心慈手软的啊。”
呸!他们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一群他们眼中的乌合之众,居然也有这么快的应对能力,不仅发现了霍乱的根源,还迅速控制住了疫情。
陈立恒看田蓝不说话,等到散会以后再问她:“怎么啦?我感觉你兴致不高。你也别想太多,现在的条件跟咱们那会儿肯定不能比,咱们只能尽力而为。”
在他的原生世界里,大家可以集中接种疫苗来预防霍乱。
现在,你让根据地的人去哪儿打疫苗?田蓝在空间的医院和药店都没有找到霍乱疫苗。他们能够做的就是控制传染。
田蓝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就觉得日本鬼子这回的行动有些诡异。”
“你是说他们不应该这么早应用细菌战?跟你记忆中的情况不相符?是我们的出现让日本鬼子狗急跳墙,所以才这么早启动细菌战?我认为未必如此。很可能原先的历史上,日本鬼子早就用了细菌,但这边是敌后地区,老百姓根本无从判断瘟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么传播的。所以即便死了人,他们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投放病菌的罪行就被隐藏了。”
田蓝点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说法:“这也有可能。”
日本鬼子要是不早有预谋,为什么连南京都设置了他们细菌战的据点?也许在根据地采取空投病菌的方式,就是他们的一次实验。规模不大的原因不是日本鬼子心慈手软,而是他们本来就定好了实验范围。
中**民在他们这群禽兽不如的家伙心中不过是可以随意戏弄虐待的小白鼠。
陈立恒只恨一件事:“狗日的,等天再冷点儿,老子肯定得给他们好瞧!”
因为担心瘟疫蔓延,交叉感染,原本草拟的三方共同攻打大顺煤矿的作战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他不得不承认,日本鬼子的这一出,虽然阴险狡诈又恶毒,但的确有效。人家不过飞几趟飞机,就成功地让根据地的日常工作陷入停摆状态。
因为瘟疫的存在,日军固然不敢跑到根据地来找事,但同时,铁血军也不敢往外扩张势力范围。武汉会战还没打完,武汉城尚未沦陷,他们江南抗日根据地跟日本鬼子倒是先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
越想越觉得日本鬼子可怕,也许从他们死死封锁根据地,不让根据地的人外出开始,他们就已经在酝酿这招了。
偏偏,这招极为有效,根据地根本没办法,杜绝日本鬼子以后还这么干。
甚至连从来不指望国际社会的陈立恒都忍不住对他们寄予希望。毕竟,应用细菌战会侵犯到他们的利益。而人只有自己利益也很可能受损的时候,才会同仇敌忾。
田蓝也没找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郁闷地回屋睡觉。
夜里睡到一半,她还在空间里抢书时,忽然间窗外雷声轰鸣,顿时暴雨倾盆。
她瞬间就惊醒了,捂着胸口看窗外。外面黑黢黢,除了电闪雷鸣的声音和哗哗的雨声之外,什么声响都听不到。
田蓝却无端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有心想出去看看,连房门都打开了,却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
刘成武带队在外面巡逻,看到她房门开了,还关心了一句:“田先生,你要去哪里?”
田蓝茫然地摇了下头,没头没脑地冒了句:“堤坝不会毁了吧?”
刘成武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你怕秋汛?应该不至于,这段时间雨水还好。”
跟在他后面的人却提出的反对意见:“队长这还真不好讲。黄河决堤了,一堆黄泛区。只要下两场,说不定水就能发起来。”
田蓝摇头,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我怕的不是这个,我怕日本鬼子炸大坝。”
刘成武都没话了,这还真是日本鬼子能做出来的缺德事。反正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根据地日子好过的。
他没敢耽误,直接汇报陈立恒,后者批准,当天夜里就成立了护坝队,直接上大坝去巡逻。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铁血军警觉,没让日本鬼子找到下手的机会。反正直到持续了近一个礼拜的雨停了,巡逻队的人也没发现有人下黑手。
倒是靠近根据地的安徽地区,不晓得是因为之前黄河决口造成的后续影响,还是这几天雨水过于充沛,反正河口决堤了。好多人在睡梦中就被洪水冲走。即便侥幸逃生的人也失去了家园,只能开始四下逃荒。
根据地靠近安徽的地区瞬间忙碌起来,大家赶紧接待逃荒过来的人。
因为日本鬼子不欢迎灾民,直接抬枪对准他们,所以受灾的群众只能往桂军和铁血军还有新四军的方向来。
又因为地理因素,涌入聚龙山根据地的灾民最多。
铁血军欢迎民众的加入。即便他们身无分文,来了根据地就得根据地给他们找饭吃,大家还是欢迎自己的队伍又扩大了。
周老师等人嗤之以鼻,日本鬼子就是这么的虚伪。
之前还通过维持会送米送面,用这种方法引用跑反的老百姓返回原籍,好为他们所驱使。
现在闹灾荒了,老百姓真正需要地方收留他们的时候,这帮人就露出了真面目,开始枪口相向。
陶先生现在专门负责根据地的公共卫生工作。安徽的灾民跑过来,他首先担心的就是瘟疫蔓延。自古如此,水灾伴随的是瘟疫,随着旱灾来的是蝗灾。这两个伴随物如果控制不好的话,造成的后果要比洪灾旱灾严重的多。
有过来帮忙的学生满心好奇:“为什么洪灾就会闹瘟疫啊?”
陶先生随口答道:“因为水里全是病菌,人一旦喝了用了这水,可不得生病。”他举了个例子,“就好比咱们前面闹的霍乱,那个病菌就能随着水淌。只要用了那个水,人就会得病。”
话音落下,学生还没有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陶先生先猛地站起身,口中念叨着:“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该死的日本鬼子!”
说着,他立刻往外冲。
屋里的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全都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又跟日本鬼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日本鬼子炸了安徽的大坝?他们炸堤坝干什么?又是为了淹死中国人吗?他们不怕水也会淹到他们自己吗?
日本鬼子还真不怕,因为他们占据的城市位置高,被淹的地方地势低,水总不会往天上跑。
陶先生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全是慌乱。他跑到会场,声音都哑了:“立刻,立刻集体隔离,日本鬼子是逼着他们带瘟疫来的!”
他们之前讨论过日本鬼子为什么没有通过河流来传播霍乱,因为根据地和日本鬼子的占领区靠得太近,大家用的都是一条长河里的水。
但是,受灾的安徽地界不一样啊。这个地区的水道与长河并不直接相通。也就是说,那个区域的河水里有霍乱弧菌的话,祸害的就是当地老百姓。
日本鬼子是没办法控制河道的走向。他们总不会为了投放病菌就重新挖河道,那工程未免也太大了。
可除了河流之外,霍乱还有一条重要的传播途径,就是人传人。日本鬼子管不了大河奔腾,却能够控制老百姓的逃灾和跑反方向。
陶先生声音嘶哑:“我听灾民提过,日本鬼子适用枪逼着他们朝咱们根据地方向来的。这些日本鬼子应该已经注射过霍乱疫苗,所以并不担心自己染病。他们把患了病的中国人赶过来,就将大量病菌带入了咱们根据地。只要人一走动,那么霍乱就会在根据地爆发,到处都是疫区!”
偏偏这件事,日本鬼子还能把自己摘干净。发洪水闹瘟疫是常事,谁能证明瘟疫和他们有关系?
就连陶先生一开始都没想到灾民可能身染霍乱。经历过洪灾的人上吐下泻不是很正常吗?没有干净水喝,闹肚子太寻常不过了。
吴团长急得站起身,立刻强调:“必须得拦住他们,不能再让他们进来。不然咱们根据地就完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手下的兵都已经死了好几个。
他们从五湖四海抛到上海打淞沪会战,然后又打南京保卫战,再后面争夺兵工厂,伏击日本鬼子的车队。谁不是死里逃生,谁不是自认为阎王都拿他们没办法。结果日本鬼子的刀枪拿他们无可奈何,那小小的霍乱却夺走了这些比钢铁还硬的命。
假如霍乱真的在根据地蔓延开来的话,那他们铁血军就彻底完了。
陈立恒皱着眉毛,没有同意:“不行,如果我们也拦着他们的话,他们就得等死。”
吴团长急了:“他们等死也胜过我们被拖着一块死。控制瘟疫,又不能让他们过来!”
田蓝明白他说的有道理,即使到21世纪,这也是解决瘟疫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只是,那也是中国老百姓,无辜的中国人民。他们既然是人民的军队,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
田蓝提出了建议:“划出区域,不让他们到处乱走,所有人就地隔离。根据地所有人都不允许收留灾民,一旦发现灾民立刻通知民兵,马上开始集中隔离。”
现在可以被称之为好消息的是,为了防止奸细渗透以及根据地上处于疫情未解除的状态,这些灾民都被集中在同一个地区生活,还没有深入到根据地里来。
周团长急死了:“我们不是部队吗?我们现在都成了部队医院了!还打不打仗?”
田蓝看了他一眼,没有退缩:“医院也是部队的重要组成部分。福祸相依,我们如果能够解决这次危机,那么我们根据地的公共卫生事业也就真正的建立起来了。而且,请大家不要忘了,我们如何取得抗日战争胜利?我们真正依靠的不是刀枪炮弹,而是人民衷心的支持。现在,假如我们也把灾民挡在外面的话,日本鬼子会怎么利用这件事?他们会大肆宣传,他们会伪装友善,他们会引诱更多淘返的人返回被他们占领的地区,这样他们就有劳动力可以驱使了。”
周团长不服气:“他们疯了吗?他们不怕自己被染上霍乱?”
周老师解释道:“日本驻军和侨民的人口都有限,他们很可能已经打完预防针了,所以不怕自己被传染。”
田蓝在旁边补充道:“谁说他们会接收所有灾民?他们完全可以拖时间,让七八成的灾民都死掉了,在假惺惺地收留剩下的人,甚至帮他们治病,然后再将他们作为宣传的标本。看,投靠你们的政府部队是多么愚蠢的事,他们根本不会管你们。只有我们皇军,再做真正的中日亲善。”
会场上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每当他们认为日本鬼子果然恶毒的时候,日本鬼子就能更恶毒给你看。人家的招数是一环套着一环,狡猾的要命。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上。
并且,你就是洞察了他们的阴谋,你还得跟着他们的节奏走。谁让受灾的是中国老百姓,而不是日本人呢。
日本鬼子就是把中国直接炸没了,让人死绝了,对他们自己来说也半点损失都没有,还能大大获益。
陈立恒抬眼看大家伙儿,询问大家的意见:“田主任的提议,大家是否赞同?”
众人互相看看,即便心中不乐意的,比方说周团长等人,现在也没办法投反对票。
就像田主任说的那样,即便对于根据地而言,现在这些灾民的确是负担,但他们也不能撒手不管。
中**队都不管老百姓,那让老百姓还怎么相信他们这些军人,又怎么支持他们抗日?
就是憋屈呀,憋得要死的憋屈。他们被鬼子当成猴耍,人家想怎样就怎样。
周团长拍桌子:“好!日本鬼子不收人还想收地吗?人我们要了,地我们也得要,都他妈是我们的范围。”
其他人跟着义愤填膺,没错,凭什么?用洪水跟瘟疫把人赶走了,然后再占领地方,这种好事,日本鬼子的清秋大梦还真t敢做。
周团长主动请缨:“我去端了他们县城!”
艹特么大爷的,真当他们是面瓜呢,当他们猴耍很好玩吗?
陈立恒瞪眼睛:“你现在就是过去拿下他们的县城,那你能保证弟兄们不染上霍乱吗?”
周团长哑火了,这种事情要怎么保证?他们要抵达县城就得经过疫区。这中途被感染的机会实在太多了,简直防不胜防。
霍乱有多可怕,他比谁都清楚。
众人听了这话都憋屈的要命,就这么由着日本鬼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刘成武摸着下巴,说了句:“那种不能让我们真指望国际社会主持公道吧。等他们的公道来了,大家伙儿坟前草都已经几尺高了。当然,前提是还有人给我们收尸。”
陈立恒摇头,声音晦暗不明:“打,当然得打。再不打的话,日本鬼子要骑在我们头上屙屎屙尿了。”
只是这个打要如何打?怎样一把头打怕了这帮畜生,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是门大学问。
会议室的煤油灯从天黑点到天亮,屋里的人不时发出吵吵嚷嚷的声音。仗肯定是要打的,至于打哪里,什么时候打,又如何打,要不要联系其他方面一块打,都是大问题。
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家的眼睛珠子比朝霞还要红,个个都布满了红血丝。
田蓝摇摇晃晃地起身,脑袋跟被针扎了一样。
昨晚大家讨论了一夜,主要意见有三条:一条是打过河去,直接给对面的日本鬼子好看。一条认为洪灾也是机会,虽然现在是疫区,但只要等到洪水退去,再进行消杀过后,那又是一片平原沃土。趁着日本鬼子现在不敢过来,他们先把地方给占了。还有一条认为应该另辟蹊径,打日本鬼子认为他们绝对不敢碰的地方。
每一条方向都有自己的道理,连田蓝都觉得,如果他们兵强马壮的话,三条路都可以走。不狠狠给日本鬼子把好瞧的,这帮畜生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只是现在三条路摆在面前,他们应该先选择哪条路走呢?
田蓝捏着太阳穴,摇摇晃晃地去刷牙洗脸。她得赶紧吃东西。灾民安置点的工作,她也得跟进。
为了减少疫情扩散的可能,现在实行分餐制。所有人都打了饭回自己住的地方吃。
田蓝还没啃完手上的玉米窝窝头,外面就响起喊声:“田蓝,要不要过来看看?我们的船能下水了。”
什么船?当然是利用汽车发动机做的机动船。
要说这一场疫情有什么意外惊喜的话,那就是为了防止疫情扩散,根据地所有工厂的工人都留在厂里没有回家。大家的工作时间就这么额外延长了,天天加班加点的结果就是产品速度大幅度上升。
原先大家都以为机动船起码得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弄出来,现在比预计时间缩短了差不多一半以上。
牛工程师天天扑在机动船上,他小儿子死了之后,他就陷入了近乎于癫狂的状态。要造武器,要造一切能够杀死日本鬼子的武器,这样才能替他的孩子报仇。
那么小的孩子,身子小小软软的,每次自己在家的时候,他都围着自己叽叽喳喳,迫不及待要跟爸爸分享一天的见闻。
那么小的孩子,被日本鬼子吓得发了高烧抽搐,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终于又恢复了活泼的笑容。结果,他们躲到了根据地,他的孩子还是被日本鬼子给害了。
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
牛工程师没有陪同大家实验机动船,他完成了这项工作,又再次投入到反坦克炮的研究中。他和滕先生合力,决心一定要在今年内仿制出反坦克炮。
不能再拖了,再纵容日本鬼子的话,中国老百姓还要受多少苦吃多少罪?
陈立恒亲自试验了机动船,我没有怎么夸兵工厂的能耐,就直接放话:“走!”
众人惊讶,根本就搞不清楚他要将船开往何方。
周老师都疑惑地询问田蓝:“难道现在就去打?那到底打哪个地方?”
田蓝同样搞不清楚。
为了防止泄密,根据地不参加某次具体战斗的人员即便是领导核心,也照样不知道具体作战计划。
这次她不参与战斗很正常,她还要维持根据地的稳定。
田蓝也放话:“不管他们,我们走。”
怎么走?当然是开机动船走了。临走的时候,大家还从兵工厂拉走了炮,直接武装在船上。
别看因为一场霍乱,大家相当于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日本鬼子有飞机,他们掌握着制空权,就随时有可能往灾民营丢炸弹。没有火炮震慑的话,日本鬼子会更加肆无忌惮。
众人开着船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咒骂。他们就没见过这种缺德冒烟的人,难怪是鬼子。
船要开到根据地的边界时,陶八姑伸手指前方:“看,那边是日本鬼子的船。狗日的,这帮畜生,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呢!”
大家的眼睛都要往外面喷火。那船身上挂着的可不是日本鬼子的膏药旗。
田蓝手上抓着望远镜,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回,的确是日本兵。她甚至看到了日本兵头上戴着的屁帘帽。
这帮阴险恶毒的家伙,是在监视根据地吗?因为知道根据地的水上力量不行,所以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陶八姑恨恨道:“他们往水里投丢细菌,怎么不拉死他们自己啊?得亏不是一条河,不然咱们根据地就完蛋了。”
周老师在旁边解释:“如果是一条河的话,那他们也就不敢丢霍乱菌了。”
田蓝自言自语道:“我们这边的河没有,他们那边的河有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翻出地图看。
有,肯定有。决堤的白子河和这条青山沟水域是相通的,这么多天了,霍乱弧菌肯定已经蔓延过去。
田蓝打定了主意,立刻下令:“走,我们上岸!给他们把好看的。”
机枪的确没办法扫到大青沟上的日本鬼子的船,所以这帮家伙才这样肆无忌惮。
但是,不要忘了,他们有大炮,刚从兵工厂运出来的大炮,射程足足有10公里。
炮弹发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心里痛快的很。
你们不是让中国老百姓喝满是霍乱弧菌的水吗?那你们今天就在这水里好好洗洗澡吧!
日本鬼子没想到这里也会有炮,所以才敢如此嚣张。炮弹炸开的时候,他们猝不及防,整艘船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王友志看到翻船的情景之后,突然间脑洞大开:“我们不打县城,我们就过去打船!”
日本鬼子炸堤坝,人为造成了洪灾,在给中**民带来巨大灾难的同时,也同样为他们自己制造了不便。
本来路就难走,现在洪水一来,到处都泥泞不堪。他们的现代机械化部队难以行进,那就只能放弃走路,必须得依靠行船。
这里不连着长河,又在安徽地界内,属于铁血军活动范围外。日本鬼子征收了各种船只运兵运武器,就是现成的打击对象。
以前铁血军能力有限,又走的是稳扎稳打路线,从未朝这边伸过手。
但现在日本鬼子先越界,那就甭怪他们不客气了。运兵船是不怕疫水,他们甚至可以自己带水在路上喝。
但是,如果船上的人全都掉进水里呢?除非他们都会传说中的龟息神功,否则肯定要碰到沾满细菌的水。到时候,叫他们自己也尝尝霍乱的厉害吧。
周老师有些担忧:“如果这些日本鬼子都打了疫苗,那我们岂不是白做工吗?”
田蓝摇头:“应该不会。细菌战对于日本内部而言,也是有保密级别的。普通士兵和作战部队根本搞不清楚细菌战要如何实行。而且霍乱弧菌疫苗副作用比较大,我估计他们不会所有人都注射。”
她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历史上诺门坎战役,日本鬼子在中蒙边界对苏联发动细菌战,普通士兵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被告诫不得饮用河水,但干渴难耐之下还是喝了很多水,结果自己这边先拉倒一片。
现在,就让这群畜生也好好品尝一下苦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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