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则立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铡刀柄，只待向下一用力，便可夺走小黑的性命。

    小黑丝毫不挣扎，他也不确定宋仪会不会选择投降救他，不过就算自己今天死在这里也毫无怨言，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为了宋仪的命，他心甘情愿。

    马则立停了片刻，观察宋仪的反应，宋仪虽然满脸痛苦挣扎，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唉！事已至此，也别怪我无情了！”马则立喃喃低语，似是在对小黑讲话。

    小黑眼角留下一行清泪，黑水划过黝黑的脸侧留下一道水迹，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点点亮光。他现在脑袋空空，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马则立改用双手握住铡刀，深吸一口气酝酿着准备动手。虽然他是个将军，但身居川蜀十余年一直没经历过多大的战争，连敌人都没杀过几个，更别说亲自当刽子手了。

    “差不多了。”宋仪心想。他当然相信马则立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此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黑被斩。

    就在马则立肌肉紧绷、准备压下铡刀的一瞬间，宋仪抓住时机大喊：“够了！！我说……”

    这一声用尽了他几乎剩余的全部力气，牵动着全身的伤口隐隐作痛。

    马则立一听，即刻停手。

    “那就说说吧，你们的部署是什么。”他拍了拍双手，弄干手心中的汗迹，走进宋仪问道。

    “先把小黑放下来……还有那些士兵们。

    ”宋仪没有立刻讲出。

    马则立点点头，他也不想真的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听这些军事机密，既然见宋仪想说，那也不急于一时一刻。于是挥挥手招呼手下：“把他们带下去，准备些吃食，妥善安置。再给那个黑小子安排个住处。”

    接着，他亲自搀扶宋仪站起来，引着他前往自己用来处理政务的书房议事，一边走还一边歉意的说：“宋仪兄弟，这一趟实在是苦了你，不过依然要恳请兄弟你原谅啊！这都是迫于无奈之举，我们之前各为其主，为了情报一时心切，下手重了点……不过现在我们既然都成了蜀王的将士，还能是好兄弟！”

    宋仪之前只答应了说出情报，并没有承诺加入蜀国。因此马则立的话语中故意留下了一个台阶，等着宋仪的回应。

    “呵，马兄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之前请我吃的汉中黄米饭，还有川蜀红辣椒，小弟可痛痛快快吃了个饱啊！”宋仪讽刺道。他听出了马则立话中的意味，对加入蜀国的事情并没有反对，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也该为自己考虑逃跑之计了。

    马则立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心里有愧，于是一路上的态度十分客气。宋仪也顺水推舟，神情举止故意表现得既有效忠蜀国的意思、又好似抹不开面子，从而进一步迷惑对方。

    到了书房，宋仪还未等坐下，便主

    动问他：“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马则立一拍手说：“痛快！此战若成功退敌，我一定向君上进言，赏你以高官厚禄！”

    “唉！别说这么多了，此次战休，不论成败，我都再无颜面去见家乡父老，如果蜀王肯赏我些盘缠，我就托人找来家眷，在蜀地深山隐退罢了……”宋仪长叹一声，装作很落寞。

    “贤弟万万不可如此，你年轻有为，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只有等你老了，到我这年纪，才醒悟已经时光皆逝、力不从心了！”马则立当即劝道。他好不容易将其劝降，若是套点情报就放走，那也太亏了。

    “马隆兄不也是正当年嘛！”宋仪见他也就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便客套道。

    马则立这才意识到宋仪到现在还误解着他的身份，便解释道：“说到这里，就又对不住贤弟了……其实我并不是马隆，而是他的表兄马则立，字浴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犹豫要不要说出马隆的去向，但一想对方已经暗示投诚，自己若不拿出些诚意岂不显得小气，更何况宋仪此时身处自己的地盘，还能跑了不成？于是坦白道：“马隆为解益州之急，星夜赶去益州了，留我在这里驻守。”

    “那之前想出鬼军等计的……”

    “都是他，之前一直是他在指挥，我那表弟真可称得上天纵奇才，凭区区一座孤城就击

    退汉军十余万大军，真是了不得。”马则立说着说着就夸起了马隆。

    这种情况是宋仪未曾想到的。不过这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可惜的是没有亲眼见到马隆本人，给未来又留下了更多变数，庆幸的是看样子马则立已经信任了自己，若换成更机敏的马隆，自己能否躲过一劫就不一定了。

    “马隆将军固然神人也，不过浴功兄你也不逞多让嘛……”（古代称字表尊重）

    二人就这般客气了半天，这才说起正事。

    “情报太多，一时也没有头绪不知从何说起，你想知道什么？”宋仪问。

    “行军路线、部署，以及粮草。”

    “路线嘛……雍州到汉中只能走着这一条大道，没什么特殊的，我们此行本就没打算打胜仗，目的只是尽可能拖住汉中兵力，为东路大军创造条件，不过既然那个马隆将军已经去了，恐怕东路汉军也难以寸进。”宋仪回答道：“至于部署，我们此次带来十余门强力火炮，若是齐发一轮，恐怕坚固如汉中城墙也难以维持太久，这对汉中来说是个很大威胁。”

    “火炮？”马则立脸色一变：“莫非是从蒙古人那里抢来的？”

    火炮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物品，威力大、射程远、机动灵活，堪称攻城利器。之前只有元廷拥有，而且数量不多，后来随着元廷屡屡战败退出中原，才被其余势力在战争中抢得一些。至

    于川蜀这种小地方，更是一门都不可能有，因此马则立一听到“火炮”二字，而且还是十几门，瞬间色变。

    “从蒙古人手里抢到一些，顾天行以前特意在全雍州征集能工巧匠进行破解，取得了一些进展，此次运来的多是我们造的仿制品。虽然仿制品可能比不得蒙古人的真品威力大，但依旧不容小觑！”宋仪回答。这些话里有真有假，为了尽可能在可信的基础上的唬住对方。

    “那粮草呢？”马则立神情严峻。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而且出征人数不多，粮草我们全都随军带着，一般都跟在全军后面。如果等他们深入后，从小道迂回到后方，或许可以试着破坏粮草。”

    宋仪的回答里基本都是真话，毕竟其中有很多事情普通士兵也知道，如果马则立留个心眼去验证一下，那岂不是就暴露了。

    不过这些就算说出去也不成问题，他早已经跟蓝玉商量妥当，一旦没有发现留下记号，蓝玉就会改变战术，故意设下圈套等待蜀军到来。

    “那对于我们的鬼军，你们可曾想出应对之法？”马则立追问。

    “这怎么可能？”宋仪显得很激动：“实不相瞒啊浴功兄，这是我一直以来最头疼的问题，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的能招魂不成？我一直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但此次以来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人为伪装的话，那些鬼军又真

    的刺不穿杀不死，身上还飘着鬼火……上次大败，实则是败在了自乱阵脚上，因此我们这次挑选的士兵都是胆子大的，希望能起些作用……”

    宋仪作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头痛样子。

    “这些说起来就太过复杂了，不如待会儿我带你亲自去看看，一看便知……贤弟对汉军的了解一定比我们更深，依你之见，我蜀军该如何部署才好？”马则立问。

    “依我看的话，汉军只剩下八千余人，汉中又占有地利，不论怎样的战术都逆转不了如此悬殊的局面，不过稳妥起见，如果能派人在途中进行一下袭击，最好能破坏掉那些火炮，那就万事无忧了。”

    “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想的，贤弟果然一片赤诚毫无保留！”马则立赞叹道，也因此对宋仪更加信任。

    “那些火炮在军中什么位置？”他接着问。

    “都由蓝玉亲自带着。中军有一架马车，不过里面坐的可不是蓝玉本人，而是那些火炮。蓝玉则扮作普通士兵的模样在附近亲自看守，所以到时候只管攻击那架马车就好，一把火扔过去，炮中的火药自会起火爆炸，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让前去袭击的士兵们跑快点，别被烧了屁股……”宋仪支了一招，看似在帮蜀军，实则在引他们走进陷阱。只要蜀军敢去，早有所防备的汉军必回让他们有来无回！

    马则立本来还想再问些别的，但宋仪

    已经不由自主的眼皮打架，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头栽倒在面前的书桌上，昏睡了过去。他确实精疲力竭了，一天以来经历了无数折磨，给他的身体和精神带来了太重的负荷。

    （完蛋！今天又逛了商场。两天将近两万字，开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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