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
四爷真给打电话说要羊呢,&bsp&bsp&bsp&bsp想着第二天回一趟村子,给宰了带回来。谁知道早上才开了门,门口的雪扫了,&bsp&bsp&bsp&bsp院子里的雪还没清理干净呢,&bsp&bsp&bsp&bsp就有人上门了。驴车慢悠悠的到了门口,赶车的是金元才,&bsp&bsp&bsp&bsp车后面跟着两个农场的干部一块。
金元才是雷打不动的来送豆腐的,&bsp&bsp&bsp&bsp这会子还省了一盘的豆腐用盖子盖着呢,&bsp&bsp&bsp&bsp直接给端进来,“天冷也放不坏,慢慢吃吧。”
林雨桐赶紧接了,四爷招呼人往里面去。结果人家喊四爷拿筐子,&bsp&bsp&bsp&bsp“羊昨晚都给杀好了!”
不仅杀好了,连内脏啥的都洗干净都弄来了。甚至还带了两桶羊血,&bsp&bsp&bsp&bsp直接给林雨桐给挑厨房了。
而且,&bsp&bsp&bsp&bsp这不是一只羊,&bsp&bsp&bsp&bsp这得有两只。还有两笼子母鸡一筐子鸡蛋。
一看这东西,林雨桐就有数了。人家这么殷勤的送来,还送了这么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先把人往屋里让,暖和暖和。今儿周末,也不上班。林雨桐赶紧就给做饭。大米粥半锅,&bsp&bsp&bsp&bsp热了一篦子白馒头,&bsp&bsp&bsp&bsp一盆炒了十个鸡蛋,豆芽肉丝一盆,土豆丝一盆,&bsp&bsp&bsp&bsp肉辣酱一大碗。她手脚麻利,四十分钟不到,&bsp&bsp&bsp&bsp饭菜上桌了。
都是熟人,摆上就吃。该是一夜都在忙活,饿着来的。稀里哗啦的,吃的啥都没剩下,这才说到正事上。他们在前面说话,林雨桐直接去厨房了,洗了碗筷炖肉,来都来了,今儿不干掉一条羊腿都不好意思放人家走。
为啥来的呢?意思就一个,“守着‘金山’咱落不到手里。满山的果子,购销社那价压得太低了。”
那个说,“头儿,不不知道。购销社那些孙子,拿咱们的果子办了多大的事。现在那位主任屁股底下坐的那辆小吉普,就是用咱们的果子换来的额外奖励。钱没少得,还攀了关系。给职工创造了福利,给单位还赚了一辆车。听说有往上升的意思!可咱落到啥了?”
除了吃了点果子叫家里人甜嘴,啥也没落下。工资还是那么一点,福利也不见发,跟以前没不同。人家是拿着咱们的血汗换肉吃了,凭啥?
这两人来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叫四爷想想办法,既不能违反现在的政策,又能给真正吃亏受累的人谋点福利。
“果子你们也没留下多少。”四爷就问,“今年大致有多少东西,好叫我心里有数。”
“奶牛奶羊不能动……牛还有的是耕牛,也暂时不动。其他的养,除了四十多只半大不小的,还有母羊再留了配种|的,年前能处置的养还有一百七十八只。”
这么多呢!
那可不!给购销社?亏大了!
“咱们还攒了两千多斤鸡蛋,在地窖里存着呢。还有六七百只鸡,不肯好好下蛋的和公鸡加起来得有三百多只。咱们还养了兔子,这玩意繁殖更快,十个土窝,每个土窝都有一百多只。我估摸着能卖的没有一千,也没有八百。”
咱们不是卖不出来,这玩意拉到县城就抢疯了。主要是怕这么处理摊上事,所以才得想个法子。
“逼急了咱们干脆就说雪灾了算了。”
谁也不傻,回头追究起来难逃责任。
但真想处理也不难。四爷就道,“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子就回来。”
林大牛也是熟人,他在家招待就行。
林雨桐给泡了茶送前面来,“要累了倒在炕上就睡,晌午不准走,我正炖肉呢。今儿羊肉泡馍,吃饱吃好再走。”
这几个也不客气,吃饱了犯困,真就倒在炕上眯了一觉。
四爷直接给二姑夫打了电话,他把这边的情况一说,那边就急了,“留着!有多少咱们要多少!”
哪里有部|队消耗不了的。
四爷就道,“要不我来牵线,给咱们来一个军民共建……”这个好!这个好!二姑夫特别爽快,“不要有负担,我会找人给各方面打好招呼。”
意思是,不会叫供销社觉得是试验站想跳出圈子主动联系他们。
这对二姑夫来说,绝对是好事。现在能搞到物资的都是能人,特受上上下下的欢迎。
在二姑看来,“这孩子真心不错,什么事都想着咱们。”
四爷在邮局打的电话,挂了电话直接往家跑。回来的时候炕上睡了三个,呼噜声震天。林雨桐也没打搅,带着俩孩子轻手轻脚的把院子打扫干净了。俩孩子不等羊肉熟了,先跑厨房,一人一碗清汤,自己给自己撒了葱花香菜就吸溜着喝了,“真鲜!”
鲜就喝,这玩意暖身最好了。
烙了白面饼子,一人一老碗清汤羊肉,里面有羊杂羊肉羊血,半碗肉半碗汤,再加上饼子,就一口糖蒜,再没有这样的美味了。
一家子搭上三个客人,吃了一只羊腿,半副羊杂,半桶羊血。
吃饱喝足,事也基本敲定,走的时候那两人就跟四爷说了,“过年的时候留一头猪,再留一只羊,不用你跑,收拾利索顺道就给你捎来了。”
这也行呀!
都下半晌了,雪小了一些了,才把人给送走。
林雨桐弄了半只羊切成块给分了分,还有羊血,三个人三个单位,还有关系好的,多少都得送点。剩下的在院子里的瓮里冻着吧,这慢慢吃,吃到年跟前也差不多了。
结果羊在院子里半夜招贼了,估计是吃肉的味儿叫人给闻见了。有贼从后院翻进来,想着肉有多余的也该在院子里才对,结果吭哧吭哧的搬不动压在瓮上的大青石。
林雨桐早听见动静了,她在窗户上往外看。外面雪大,积雪厚,照的外面白晃晃的。偷肉的贼包裹的严实,却没露脸,可看身形也知道也不是个成年人。十四五岁的少年样儿,林雨桐就笑了,“嗳!别费劲了,屋檐下挂了一条冻鱼两羊蹄子,拿去吧。”
这小贼吓的激灵一下,哪里还敢拿,冲着后院就跑,然后□□就出去了。
四爷翻身,“墙上还是得带机关!”找那种困人不伤人的,要不然这些孩子不知道害怕。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看来藏东西的地方还得换呢。至少放在院子里不行,白天孩子上学,大人上班,家里没人,难保就没有贼光顾。
早早的起来,把家里的东西放在杂物房里,这房子只两个特备小的圆窗口,三岁孩子都过不去。本也完好无损,想拆了进去那没戏。又有一个名锁一个暗锁,林雨桐只把暗锁锁了,这门开不来还看不出来哪里被锁头在哪。
路过街口,碰见后袖章大妈的时候,林雨桐跟人家说了,“老家昨儿来送了些豆腐啥的,晚上就有人跳墙进了院子……”
这还了得,“你只管上班,我们常去转转。”
别小瞧这些大妈,你不认识的孩子,她们认识。你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她们知道。谁这个点该上班了,谁这个点在这里晃悠的奇怪,她们全知道。别管是啥样的贼,见了这样的人都怕。
许是羊肉的味儿大,都闻得见。林雨桐突然发现,来家里玩耍的孩子多了起来,到了饭点,孩子也不说回去。
这要是一两个,也还好。给孩子一口饭吃还没有吗?可这十多个孩子呢,自家存着的粮食,当真是养不起的。咋办呢?
炖骨头吧,把骨头炖了萝卜白菜粉条豆腐往里一放,满满一大锅,林雨桐给盛在桶里,这条巷子里的人挨家挨户的给送。她吆喝孩子们,“骨头汤,赶紧的,回去拿碗去,在门口等着。”
有的人不好意思,出来拿个碗。有些人才不管呢,拿个吃饭的盆,还有拿那种大洋瓷盆的。在家里招待孩子了,这以后就成了习惯了。锅沿一响,来一群孩子。那倒不如给送去,叫家里的大人知道知道。多数人都好面子,知道啥意思,肯定不叫孩子去的。有少数不要面子的,由着孩子那么着的。她还是白菜炖豆腐的送,一手孩子一手饭,大张旗鼓的给送回去得了。有那么三五次,她自然就不会了。
只这一回之后,只剩下花花吃饭的时候还来。其他人接了菜,回头又还林雨桐一点啥,反倒是一来一往的来往起来了。至于花花,林雨桐叫孩子在家里吃点,这孩子也有分寸,每次半拉子馒头,再不多吃。吃完了林雨桐才牵着她顺道的端一碗菜。
这么持续了一周时间,估计是嫌弃林雨桐的菜越来越没油水了,再不叫花花来了。可夏金还是每天出门给书包里多装半个馒头,“我给花花带的。花花吃不饱!”
林雨桐也由她,“要不带一个?”
夏金摇摇头,“不了!我就说我吃了半个,给她偷着留半个的。我爸说升米仇斗米恩,多了……反倒不好。”
林雨桐眉目不动,问说,“花花是你的朋友吗?”
夏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朋友――不该是志同道合吗?”
对!志同道合是基础,在这个基础上,若是情意相投,才是朋友。
夏金就摇头,“花花不是我的朋友。”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喜欢跟花花玩,我玩的她不会,她玩的我不喜欢,我跟她说的她不懂,她说的我不感兴趣。我说小孩也能赚钱,她说对,我们可以去捡破烂。”她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捡破烂能赚钱,但赚钱不等于捡破烂。我俩大概成不了朋友,我就是觉得她――可怜?”
因为同情,所以愿意拿出一些来帮助。
林雨桐缓缓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去吧。”
孩子都动了,突然像是明白了,“我知道的!要是我的朋友,我有什么会跟朋友分享什么。”
懂了就好!人得分清这些,跟人交往才能有度。
大冬天的上学,对孩子来说格外痛苦。尤其是家里温暖的情况下,在学校的教室里就是受罪。盼啊盼啊,终于盼到了寒假。考试一完,两人就玩疯了。
紧跟着老爷子老太太从省城回来了,放了寒假直接回来。屋里都是收拾的,提前几天就已经烧上了,熏香也点着!天不好,被子没法晒,却能在炕上多摊几天叫烘干。跟着俩老人一块回来的是大姑家的明达,一个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一个人拿了八个旅行包。他是俩俩的把包系起来,两个一组。两边肩膀上各一组,手里再拎着一组。穿着大棉衣,拎的跟逃荒的似得就进门了,“大舅,我们回来了。”
林大牛一掀门帘,被这外甥给逗笑了,“你就不知道提前给四丫打个电话,叫她去接你。”
“我外婆不让。”他说的是江映雪,“可这我一个人使唤。”
林雨桐笑着就从后面出来了,“赶紧!赶紧!赶紧屋里暖着吧。”
老爷子第一次来这边,进进出出的看,“好!这院子好,拾掇的利索!”
正屋的上房给二老留着呢,收拾的怎么看怎么好。老太太把大衣脱了,小棉袄也脱了,剩下个绒衣,“回来就舒坦了。暖气也不如这个暖和!”
林雨桐赶紧给把准备的棉马甲拿出来,“您还是穿着吧,靠着窗户坐的话还是有寒气。”
这是担心她又发旧疾。
吴明达也跟着脱了大衣裳,“入冬的时候你打电话,说是得吃两幅老方子的药,冬至那天吃的。结果一冬一声咳嗽都没有。”
“以后还是这么着,到了节气就吃两幅,保证平平安安的。咱家还等着五世同堂呢。”
老太太乐呵呵的,“孩子呢?元民呢?”
“不知道你们今儿回来,俩孩子跟着他爸买鞭炮去了,马上就回来了。”
这一回来,家里好一顿热闹。
没两天,二姑夫又打发人来,拉之前说好的货去了。四爷跟着去,回来带了一头猪一只羊十只大母鸡,一筐子鸡蛋一筐子豆腐。
这次的价格高了不止一倍,回头试验站那边也懂规矩,给四爷又送来一驴车的各色菜。
等腊月三十了,大姑二姑家和小叔家才来。每房都有一间屋子,洗漱的东西都是崭新的。厕所也男女分开,没有尴尬的地方。
小四婶是很不情愿的带着俩孩子来的,结果一来,竟是觉得不比在省城差。咋说呢,小洋楼归小洋楼,一入冬却不咋好。为啥呢?房子太大,取暖的代价太大。这房子是有自己的锅炉的,锅炉很老了,自己烧炭取暖。早前江家是大户人家,有佣人的。有人二十四小时的看着,保证屋里恒温没问题的。后来就改成单位了,单位里用俩临时的锅炉工,也属于正常。可你一家老小又不能找保姆的情况下,打扫卫生都要命,更何况是去外面烧锅炉。
而且,这多费煤炭呀!自家爸爸搭着单位上的东风,给自家买了半车煤,可这根本就不够。最多烧到正月十五。这次来,她也是想着看能不能叫这边想办法多买几车煤给送过去,这玩意放不坏,今年烧不完还有明年的。再加上哥哥叫爸妈过去过年,这一走,烧锅炉可要命了。这才跟着回来了。
谁知道这边跟给屋里休了个壁炉似得,那火坑上砌的墙不土气,偏还暖和又方便。加柴火又方便,“挺好的。”
等到了吃饭的厅堂,发现电视摆在桌子上,仿古的原木色大圆桌摆了两个,桌上肉菜素菜对半,四凉四热还带一个羊杂汤。又是馒头包子花卷,又是各种饼子,连饭菜都显得喧腾。
老爷子老太太穿着新棉马甲,做工和样子却不老气。那位大伯子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格外精神健硕,头上不见白发,脸上皱纹都少,说话洪亮敞亮,满面红光的样子。身上的毛衣是八成新的,外面没见过这个花样子,怕是四丫给织的。裤子熨的平平整整的,脚上的面色毛新毛新的。穿的比自家爸都体面。
自家爸身上的毛衣还是四五年前在百货商场买的。
吃饭的时候自家那俩孩子欢呼着,因为这个侄女婿从哪里有搬出一箱子汽水来,给开瓶里散在桌上。
哎哟哟!这样过日子的呀!
她伸手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是比红烧肉那个罐头跟好吃。”
林雨桐给她馒头,“喜欢吃就多吃,这是在砂锅里闷出来了,几个小时的火候,最入味。”
然后林雨桐眼看着小四婶吃了四个大馒头,各样菜都没少吃。
吃了饭,几个女人搭把手一块收拾。小四婶不沾油手,坐在灶膛前帮着看火,毕竟洗碗洗涮得热水嘛。
小四婶跟林雨桐打听呢,“元民这工作不错呀!只看家里的生活就知道了。”
二姑“……”谁家这么吃的?不是因为一家子回来过年,才想法子弄的,叫一家子好吃好喝吗?她岔开话题,“给孩子买了两身运动衣,估摸着是能大些,可瞧着这半年又长了不少,怕是刚合身。”
“刚合身就对了。”江映雪就道,“衣服合身了才体面。”
收拾完,就都打开包,看来带了些啥。
大姑把两口子单位发的福利都带来了,花生瓜子糖,一包一包的。再就是给孩子买了两身秋衣秋裤,在孩子身上比划了一下,能穿。
二姑来就带的多了,各种肉罐头都是成箱的搬来的,还有酒拿了一捆子。比较流行的新军装来拿了四身,她家四个儿子现在都在部队上,省下来都寄回来了。孩子们都爱穿这个,大改小比较容易。
小四婶从包里掏出一捆手套,就是那种干活戴的那种。厂子一般给工人发的就是这个,用不了攒下来,差不多能攒这么多。再就是两双胶鞋,鞋底印着奖字,“这些咱们也不干活,也用不上。你们用吧。”
东西嘛,其实随心。但是如果能把那一捆手套里那些旧的不带来,是不是能更好些呢。里面有那种戴过一两次的,还有黑煤的痕迹,应该是烧锅炉加炭的时候用过还是蹭过,反正瞧着有点脏。
林雨桐“……”好吧,其实挺好的。
老太太瞥了一眼,那种叫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她回来的早,眼看着桐桐给林家和金家那些兄弟姐妹家的孩子准备东西。给大人不给大人的,其实无所谓的,谁家最重要的都是孩子。桐桐给几房的孩子,不论是保养的,还是跟随母亲嫁进来的,一视同仁。过年了嘛,每个孩子一身新衣裳。棉衣棉裤之外,单外衣得有,然后再就是每个孩子上学都得穿的白球鞋一双。
在县城的两家,她晚上亲自送去。不在县城的,她给送豆腐的老二,叫捎带回去。然后一家两斤肉两斤油半斤糖,有这些谁家都能把年给过了。
额外的,甚至连郭庆芬,年前也叫金元福转交了五十斤粮食五斤油三十块钱。
不管来往不来往,郭庆芬四个儿子,分到每个儿子身上,一年奉养母亲这么多,这就是最高标准了。
这是在大事上不会给人留短处的做法。
可自家这媳妇――人家孩子送你那么些果子,那么些个兔子,那是大风刮来的吗?
夏文茂看了媳妇一眼,淡淡的收回视线,却没言语。
当妈的知道儿子,老四这蔫蔫的,其实肚子里特别有称。他必是私下叮嘱过的,结果这媳妇估计没舍得。
小四婶抓了一把瓜子低头磕着,回避男人的视线。自家男人从食品厂弄回来两箱子点心两箱子面包。意思是叫自家爸妈给哥哥那边拿一半,给这边剩一半。可自家妈走的时候留了十斤粮票,“你叫文茂把钱给乡下那边拿过去。这东西暂时借用了,你哥那边走动人情好拿。”
然后两口子不嫌沉,四箱子一块拿走了。
她出门的时候才告诉自家孩子的爸的,身上也装着粮票,结果他说,“你带了什么就是什么吧,粮票别往出拿了。要不然成什么了?大哥还以为咱们回去过年还得交伙食费呀!”
再说了,一家四口吃住,你十斤粮票够吗?
她当时一想觉得挺对的,来了一看,更没法拿出来了。今儿这一顿饭下来,自家四口给这十斤粮票都不够吧。
不过她也说了补充的话了,“可多东西打算拿的,可偏带着俩孩子,顾了他们就拿不上东西。想找个顺风车偏没找到,你小叔就说,一家子也不在乎啥东西,这个时候捎带不上,以后也是一样的。”她又指着她带的东西,“放在家里也是放,放着吧占地方,扔了吧,又可惜的慌。我就是想送人,也没人可送的。寻思着,你这边在乡里还有几门子自家人,这东西干活的时候能用,就顺手捎带了。再不行,元民带去学校,学生娃上实践课也能用上。”
林雨桐能说啥?只能点头,“成!回头带去学校,叫那些学生娃用去。物尽其用,挺好!我最见不得铺张浪费。”
小四婶马上接话,“你这可跟我一样一样的,要么说一家人呢。”
小插曲,没人扫兴,这一出就这么过去了。晚上男人们凑一块喝酒,孩子们傻玩,女人们坐在一起吧吧的说单位上的一些同事的奇事。
大姑父听说真种着大棚蔬菜了,还表示正月十五之前,菜别摘。他回去跟报社说说,过完年看能不能安排一场采访。他本就是报社的,之前就是因为嘴上没把门的才被改造了。如今学乖了,不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了。他直接调去了电视台了!
现在这电视台可没报纸吃香。报纸是主流媒体,官方的喉舌。电视台拥有量太少,大部分百姓都没接触过。而且省台在本省都接收的不太清楚。
反正现阶段,在电视台就属于比较清闲的那一类。送来了稿子了,在新闻里用一用。上面有领导过,下面有播音播,他夹在中间不承担多大的责任,挺好。
他现在这么说了,四爷觉得是好事。刘伍今年连过年都没回家,坚守在学校过年,为的就是看护好暖棚。像他一样的学生有十几个,如果能有一次正面报道,这几个孩子在毕业分配上就很占优势。
喧喧闹闹的,许是因为二姑夫的关系,前来拜年的人多的很。一直都呆的过了正月初五了,这才回省城。老两口子跟着走,但可跟林大牛说好了,“正月十五,都去省城过,不去不行。”
行!肯定去的。
等人走了,林爱俭又叫林雨桐回娘家,林尚德在家等着呢。回去又少不了去村里转转,挨家挨户的,带着孩子认认人。回来又去了乔家,再去给朋亲拜年。
这一下子就是三天,才说能歇歇了,结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韩红兵。
因着韩红英的事,最近这大半年呀,跟韩家也都冷下来了。好似那边怒的很,林雨桐也没法登门。昨儿去给韩红英拜年的时候,还听她说,今年家里没叫他们两口子上门,去了被关在门外了。她还以为还得继续冷下去呢,谁知道韩红兵拿着烟酒点心乐呵呵的上门了,“叔,我给你拜年了。”
林大牛就应承,“元民和四丫才说拾掇东西去你们家呢,结果你先来了。”
他现在可会说这个场面话了,热情的先招呼着,然后才朝后喊“元民,红兵来了。”
四爷就往前面去,也猜不透这家伙来干啥的。谁都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说说笑笑的。在前面说了一会子话,四爷瞧他像是有话要说,刚好有林大牛的学生给他百年,于是就把人带到后头。
林雨桐拿着围裙,“今儿不许走,就在这儿吃了。我跟你说,今儿有好东西,你要走了可后悔。”
“有好东西我还走什么呀!只管上就是了。”韩红兵跟林雨桐说笑着,就跟四爷进了书房。他也直言不讳,“试验站的那些东西是你帮着弄出去的?”
对!怎么了?这事二姑夫没过四爷的手,他就是私下递个消息,二姑夫在面上把事做的很漂亮,谁也指摘不着,能怎么着呀?
韩红兵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这才道“要是有烟,就是不贴标的那种烟……你能弄出去吗?”
四爷看他“你可别给我弄假烟。”
“不假,都是真货。”韩红兵喝了一口茶,“大部分都是没装盒的,就是一根一根的在箱子里放着。还有烟丝……”
四爷心里有数了,香烟这东西本身就爱返潮,要是像他这种连包装都没有的,他不敢放的久了。这春天的雨下来了,再弄不出去可就发霉了。
因此他一脸为难,“这玩意……你攒的时间不短了。还能抽吗?”
“能!塑料布裹的严实着呢。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关键是,如今卷烟厂也难的很。收了好些临时工进厂,有些是知青,回省城回不去,家里托关系先叫进了厂子。可厂子就那么些活,养不了那么多的人呀!这次真不是兄弟贪财才干这个事的,我发誓!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要是我为了发财,你能搭理我才怪。不瞒你说,我出来这事,我爸都知道。一个个大小伙子的,挣的不够养活自己的,这将来怎么成家。这么些人,在厂里里闹……可闹有啥用呀?还不是一个样儿。最后有人这么干了,只要不过分,连厂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爷沉吟,这话不全是真话,但也不全是假话。产品价格定了,工人多了,福利少了,大家意见大。所以,这其实就跟试验田偷着变相高价卖羊是一样的。东西要是实在多,厂里不都是瞎子,你们怎么折腾的出去的?
这家伙甚至都不是自己想来的,八成是被他爸打发来的。
就听他抱怨“他娘的,当初东西弄出来的时候容易,可销出去却都没那胆子,也没路子。当时我就说,咱少批量的弄,找朋友内销就完了。风险还不大……可谁知道这些人下刀这么狠,一刀下去就拉下一块肉来……”
这是鬼扯呢!如今不敢出头,那是因为都怕被揪住尾巴。要是临时工们干的,他们怕个屁!其实还是厂子怕出事了他们领导担责。
四爷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怎么操作的,跟羊圈里的羊被‘砸死’是一样的,叫那烟‘受潮’一部分,‘损坏’一部分,‘问题’烟丝一部分。上面只有有人兜住了,划拉在损耗里,这就可以了。
韩红兵说的果然跟四爷说的差不多,“……还有一部分,是咱们用粗粮跟烟农换的。各家院子里种的烟叶咱弄上来私下里处理成烟丝,这玩意品质是一样的。”
对!这货物供销对口,你想收,烟农未必敢卖。除非他们这样的。
韩红兵见四爷坐着一直没再说话,他就道,“兄弟,只要想办法弄出去了。你拿三成利。”
四爷看了他一眼,没拒绝,只问说,“你手里到底有多少货!”
韩红兵蘸茶水写了个数字,四爷瞧了一眼,就默默的在心里算了一笔账,真卖出去,大几千块。这还是单从韩红兵手里分红的。如今买烟都得票,烟民对烟的态度是,哪怕贵点只要不要票都抢着要。只是这些人没不打眼的路子,也没那么胆子罢了。
这东西要是在自己手里,价还能更高,这属于两头赚的买卖。
四爷看他,“你是奔着二姑夫人脉广,桐桐在公|安系统内来的。想着我应该有这个胆子,因为这边真出事了,有桐桐和二姑夫保着呢,是吧?”
韩红兵就笑,“兄弟,你只要能走通,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四爷却道“你得知道,这玩意是不合法的。”不合法的事不能干!
你要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
四爷摆手,“你先别急,事――得看你怎么办?”
韩红兵压着性子,靠在椅背上,“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问你,你手里的是不是‘问题’烟?”
韩红兵急了,“我都说了,没问……”不对!他马上道,“是!是一批得销毁的‘问题’烟。”
“那就定个销毁的地点……定的偏僻点,主要是怕被人给‘哄抢’了!”
韩红兵先是一愣,然后猛的一拍脑袋,懂了!
他忙问“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地点随意……路上注意安全,说不得车坏在路上了,不等销毁就被人给摸去了。你也知道,前几年那拉粮食的车,那粮食哪一年不丢?”
对!对!这可太对了!
“可这事我不能出面……”
“找个会开车的拉去就行。你们定你们的地方,给司机安排好,叫他到指定的地点点火,看着焚毁就行了。”他要是半路把烟‘丢了’,回头给个口头批评就完了。反正是要销毁的问题烟,能是多大的过错?
没错!剩下的事有金元民呢,还怕他不给钱?这事就这么定了。
四爷也没出面,回头找了刘三。抽烟的人多了,还怕没人要?三天时间,预付的钱就给送来了。刘三拎着包,战战兢兢的,就怕把这笔巨款给丢了。
随后就听说烟厂一批要销毁的烟在运往销毁地点的时候,车抛锚了。半夜里,司机去找修车的师傅的时候,停在半路上的车被人给搬空了。
谁搬的?不知道!
报案吗?不用!这不算损失,因为这是要销毁的。
那就出个告示和通知,告知大家这批烟有问题。
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四爷没从韩红兵那边抽成,厂里的临时工应该是真有难处的。他在里面也就是赚了一笔差价。
这钱可是不能存的钱。林雨桐盘腿坐在炕上,毛票票铺了半炕,亏她有耐心,一分一毛的清点,喜咪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了多大的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