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打死也没想到,是齐天和陈炽“一起”来回家看看。
那天,自独奏会结束,完成任务的她就自行回了家——因为已经太晚,齐天开车把她送至父母楼下,说今个就不上去叨扰了,改天再来看毛豆。
她神情恍惚,随口也就应了。
至于父母,见女儿突然回家来,自然是高兴的。涂芳一个劲的说正想要给她打电话,你小虎哥回来了,说是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要回家来的!本还想着她在剧组,一时半会的出不来,这一面兄妹俩怕是碰不上。结果好巧不巧,陈冰赶巧的放假回来了,这敢情好!一家人又团圆了!
陈冰没说在音乐厅碰上陈炽的事,没啥缘由,就是懒的张嘴。她只觉得很累很累,摸去房间,挨着毛豆就睡熟了。
就是没想到,第二天,那俩人就跟约好了似的,一起上门了——陈冰隔着防盗门,一开始只瞧见杵在门口的陈炽,还冲人点了点头,结果就听得毛豆欢呼一声:“爸爸!”
这声“爸爸”喊的陈炽都愣了一下,就见防盗门一把被推开,跑出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姑娘,堪堪避过自己,直冲向自己身后那人——齐天蹲下身子,手中的礼物都扔去了地上,一把抱住了飞扑到自己的怀里的孩子,哈哈大笑起来。
陈炽:“……”
他知道陈冰和齐天有个孩子,但……没想到,竟是这么活生生这般大了。
那小姑娘虎头虎脑的,完全不像陈冰小时候的模样:一头又黑又厚的头发,扎着两个羊角辫子,胳膊腿都很肉乎乎的,圆脸儿绯红,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黑水晶一般。此刻就跟身上长了胶水,贴在齐天怀里怎么都抖擞不下来,连声音也娇娇的:“爸爸,姥姥说是大舅舅要来,怎么你也来了呀?!”
“爸爸想毛豆了呗,想的都受不了了,就跟大舅舅一起来了。毛豆高兴吗?”
“高兴!”小姑娘吧唧狠狠亲了人一口,冲屋里中气十足的大喊,“姥姥姥爷,妈妈!是爸爸,爸爸也来了!!!”
陈阳华和涂芳都杵在门厅里,说实话,那面色,实在是……是望眼欲穿的欣喜有之,懵逼之余的尴尬也有之。
只有一个陈冰很快镇定下来,拉门,找拖鞋,招呼两人进屋:“大圣,小虎哥,进来吧,别都杵在门口了。”
“爸、妈,”齐天已经把毛豆放去地上,一手牵着,一手把带来的礼物七拢八搂的给带进屋,“星星跟你们说了么,这回我们在同个剧组,正好组里放假,就一块回来了。没想到在楼下碰上了小虎哥,真是——赶早不如赶巧,没想到这么巧。”
陈阳华涂芳彼此看过一眼,呵呵:“是巧,回来的好,毛豆也一直盼着你回来呢,今个还……还真是好日子。”
涂芳拉过毛豆,指着陈炽:“毛豆,看,这就是姥姥说的大舅舅,叫舅舅呀。”
毛豆转了个圈,紧跑几步又贴去齐天身边,抓了爸爸的一只手,这才转过身来,抬眼打量家里突然出现的这位“陌生人”——就见他个子也高高的,似乎比爸爸都还要更高一点,长的很好看,就是不爱笑,看上去有点叫人怕怕的。
“大、大舅舅。”毛豆半个身子都快躲去了爸爸身后,扒着爸爸的裤缝,只露出半个脑袋来,黑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声,“你好,我是毛豆。”
“你好,”陈炽口中微涩,竭力想对这个可爱的孩子露出一个微笑出来,“我是陈炽,是……是你舅舅。”
他的确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却又总似乎刻意去回避了——所以现在尴尬了,全身上下,竟找不出个可以当见面礼的东西来充数。
哪里像另一旁的齐天,大包小提溜里几乎有一半都是小孩子的玩具和零食,此时那边正热火朝天的拆包装,就听得毛豆又是一声几要顶破天花板的惊喜叫声,颠颠的抱着一个偌大的粉红盒子在大人跟前那叫一通蹦跶:“是芭比的钻石城堡!!!爸爸给我买了钻石城堡!!比徐娇娇的那个天鹅城堡还要大还要漂亮!!!”
小姑娘兴奋的眼睛亮的像电灯泡,回头大喊着问,“爸爸,你是从香港给我买的吗?”
“是呀,”那边微笑着肯定,“限量发售,爸爸可是排了好久的队才能给毛豆买到的。千里迢迢从香港背回来的哦!”
“噢!!!”毛豆一把又扑去了陈冰膝头,“妈妈,我能打电话让徐娇娇、齐思妙她们来咱们家一起玩钻石城堡么?”
“可以是可以,”陈冰柔声,擦拭了下女儿因为兴奋而汗湿的脑门,“不过今天不行,今天爸爸和大舅舅都来姥姥家里做客,家里已经盛不开其他的小客人了。毛豆可以等这个星期天,再请她们来家里一起玩儿。”
“嗯,那就这个星期天,我把她们都叫来,一起玩钻石城堡!”
小姑娘旋风似的,已经一下又刮过去了齐天身边,催着爸爸拆下一个了,“还有什么呀,还有什么呀?”
与那边的热火朝天相比,陈炽面对小叔小婶这边,明显就清净多了——陈冰去了厨房忙活。陈阳华叹着气和侄子寒暄了几句,涂芳本还感慨的在身边要擦眼泪,结果被外孙女一阵阵的欢呼雀跃给搞的也破涕为笑起来:“毛豆今天可高兴坏了,早上一睁眼,发现妈妈在家,腻歪了好一阵。这一会功夫,爸爸也来了,更高兴的找不到北了。”
“小婶,”陈炽望着那边一直腻腻歪歪亲亲热热的那对父女,舔了舔嘴唇,“毛豆,多大了?”
“五、五……岁了。属小牛的,”
涂芳匆匆看了一眼陈阳华,笑,“你看,贼精神着呢,就跟头小牛犊子似的。那个,你出国后不久,星星和大圣就结婚了,第二年就有了这个小毛头。哎呀,现在的孩子啊,门精着呢,可不比你们小时候,啥都知道!糊弄不了了!”
毛豆耳朵贼尖,跳将起来,叉腰:“哼!姥姥说我坏话!”
“哎吆吆!”涂芳掩嘴呼呼笑,“这就说坏话啦?姥姥跟大舅舅说毛豆可聪明了呢!”
“才不是呢,姥姥骗人!”
趁着那一老一小又在吵吵着犟嘴,齐天摸进厨房——厨房里雾气袅袅香气弥漫,高压锅里炖着鸡,蒸锅里蒸着鱼,砂锅里还咕噜咕噜冒着排骨。其余的一溜凉菜一溜待下锅的小炒,在台面上摆放的整整齐齐。
陈冰正在水龙头下洗姜,齐天挨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来:“我来吧——”
他瞥了眼她还残存着冻疮痕迹的手背,“现在这时候,暖气刚停,水管的水都凉。”
又嘱咐,“把手擦干一点,否则等回去邵阳,那边可还冷着呢。”
别再复发了。
陈冰拿毛巾擦着手,瞅了眼外边正欢腾的毛豆:“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老惯着她。瞧,把这小家伙给嘚瑟的,肯定巴不得赶紧跑去幼儿园炫耀呢。”
“星星,”男人洗完姜,熟门熟路的放下案板,抽了菜刀来切片切丝——但见他低着头,眼神专注手中活计,唇角却挂着一丝无奈笑容,“我这一年里也不过才能回来一两次,你又不肯接受赡养费,我也只有这一点机会能讨好讨好孩子,此时再不表现表现,毛豆可都要忘记我这个当爸爸的了。”
陈炽跟陈阳华说着话,讲的无外乎是自己在外求学和工作这几年,他说的简单且含混,总之一切都好。现在能回国来,也是因为受国内一家大型保险公司之邀约,要合作开发新领域内的保险项目。
工作上的事小叔不懂,他也只是说个大概,眼神再一次穿过毛豆蹦蹦跳跳的身影投去厨房——从他所坐的角度,只堪堪能瞧见,厨房里两个人肩并肩凑去一起,可能在说话,也可能在忙别的什么。
总之那站去一处的重叠背影,令他喉咙干痒生涩,只能匆匆端起茶几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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