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影子,只有四肢,却根本看不到脸。
或者说,脸部始终被一团雾气给遮挡着,啥都看不见。
那个影子四肢纤细,却是大腹便便,臃肿到几要走不成路。就像是《千与千寻》中那个吞噬过太多**的无脸男,最后连走路都无以为继——但跟无脸男不同的是,这个影子劈手从肚子里掏出的,不是没有劲头的**,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那孩子被影子拎在手里,头朝下,发出哇哇哇的哭叫声,两只小手凭着本能向上举着,似乎在渴求母亲的怀抱。
影子左右四顾,似乎在观望,又似在窥探——走两步,停一下;走两步,又停一下。
孩子的哭声影子充耳不闻,然后——影子走到了一个深坑前,似是对这个地方很满意。依旧的左右四顾一番后,举起手,毫无留恋的,把孩子丢了进去——
孩子不见了,但依稀还听得到哭声。
影子站在坑边,拍拍手,像是抖擞掉掌心里的灰尘或者啥不干净的东西——它已经恢复了苗条的身材,一身轻松的,转身走掉了。
……
再然后,镜头一转,从方才朦胧的混沌一下转到了实景。肖晓敏脸上满是泪水,却是神色一派从容安详的,走向窗口——那是九楼的窗口!
他撕心裂肺,心胆俱裂,想去抓住她的肩膀,想要用力的摇晃她,质问她: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妈!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能就把我这么抛下!你怎么能!
肖晓敏回头,竟是对他轻松的笑了一下:“你不是我的孩子。”
他愣住了。
然后,她一根根掰开了他抓住自己的手指,就这么径直走去窗口,跳了下去——
……
陈炽喘息着、仓皇睁开双眼——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一缕晨光穿透玻璃斜在脸上,给皮肤爬上了一点来自人间的温度。
他揉了把脸,双手捂在双眼之上,等待心悸慢慢平复,等待一身的冷汗退去,等待自己……又能活过来。
又是这个梦……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夜晚,被困在这个梦中不得安宁——随着身世的揭露,曾经的一切,都似乎变的有点那么……带着讽刺的可笑。
即便知道不应该,他却依旧不由自主的翻来覆去会想想: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时候他妈能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就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所以,她才能如此的毫无留恋吧……
曾经一度,他恨极了母亲——恨她对自己的舍弃,却是现在想来,原来如此。
虽然,另一个自己,也一直在告诫:陈炽,你没理由埋怨任何人。父母在世的时候,已经给予了你所有的爱。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是啊,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们收养了被人遗弃的我,全家当宝贝疙瘩一样的养大,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明明还在庆幸的啊!庆幸自己和星星不是兄妹,庆幸自己还能有爱她的机会,庆幸……
可我为什么,为什么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被这个世界给一把推开——一个孤儿,被放弃,被遗弃,这世上,没有与我血缘相系的人——父母爱我,但他们都离我而去。我爱星星,却阴错阳差的,无情的将她丢弃。
陈炽啊陈炽,你——
男人无助的又揉搓过一把脸,似是想把这一团诡异又理不乱的思绪,全从脑中一把抓出,丢出去。
能让他重新提起精神的,是房门被一叠声的咚咚敲响:“大舅舅!大舅舅!快起床!太阳都要晒到屁股啦!!!”
陈炽:“……”
他拉开房门,穿着新裙子的小姑娘扑过来,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仰头:“大舅舅,你好慢哦!小竹姐姐说,我们今天可以去跟妈妈去片场!她会带我们进去!你快点啦!”
陈炽低头望着抱住自己膝头的小家伙,指尖微微发麻:她仰着一张漂亮小脸蛋,一双和他一样的长眉毛,直接钻进刘海里去,黑眼珠很亮,正期待又有点嫌弃的朝他噘着小嘴唇——而神奇的是,那些堵塞在胸中整宿的阴霾,一瞬间,就被这个摇来摇去的小家伙,给击碎了,飞溅至无影无踪!
……
陈炽一把把人抱起来,特想亲一口,没敢,就用脑门拱了拱小姑娘热乎乎的颈窝:“Yes, madam!”
毛豆被他一脑袋毛拱的缩着脖子咯咯直乐:“啊啊啊,大舅舅讨厌!”
话说陈炽不是没在片场待过,不过上回在江西,是因为工作。这回在横店,却完全是个走马观花的看客——而且这看客还是VIP特批,有出入证的,一大一小特骄傲的把出入证明晃晃的朝人眼前一晃,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
再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拦在门外的境遇了。
陈炽抱着毛豆,片场还遇上了正拎着一把偌大遮阳伞、身上还挂了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丁施禾——她是唐庭安的生活助理之一,现在当是忙活,昨晚的醉酒好像已经毫无影响,俨然又是精神奕奕的一天。
倒是牛玲珑,还不见影子。
见到这爷俩,丁施禾展开了个大大的笑:“小虎哥!小美女!”
陈炽下意识的觉得头皮疼……鉴于昨个被这丫头薅走了不少头发,他以后觉得碰见她都得躲远点。
倒是毛豆很知趣儿,或者说小孩子天生懂美丑,热爱美人,也热情的打招呼:“大美女姐姐!”
丁施禾一乐,抱着一堆东西,愣是凑过来,摸了半天口袋,摸出一只巧克力棒棒糖——
毛豆大乐:“哇~~~”
不过,大乐之余,还是蛮警觉的左右四顾张望了张望。
丁施禾表示我懂,悄声:“放心,你妈妈正在给安叔叔化妆呢,瞧不见……”
一大一小俩美女偷戳戳的,相视而乐。
陈炽:“……”
当我不存在的吗?
丁施禾晃着手中的棒棒糖:“拿着呀!”
毛豆刚要伸手去接,却是丁施禾被人从身后重重撞了一下——她身上挂着不少东西,人一踉跄,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那根棒棒糖也失手掉去了地上。
……
陈炽抱着毛豆,看的分明——一伙人浩浩汤汤而来,前面有开道的,后边有垫后的,就是没想到他们这么野蛮,丁施禾就属于倒霉稍微挡着一点他们路的。
“诶,你们怎么回事?”陈炽气不过,他手里还抱着毛豆,方才忙伸了一根胳膊去挡了一下,丁施禾这才没摔个大马趴。
丁施禾还在弯腰忙着捡地上的东西,有点可惜的举着那根沾满了土的棒棒糖:“哎呀,没法吃了。”
一起身,人却捏着糖,楞在了那里——
这队人中,慢慢走出来一位明艳挂的美女,从头发丝到脚指甲,无一不透露着金钱堆砌出来的精致——但见她双臂抱胸,下巴微扬,一双勾画到顾盼神飞的美目,正冲呆若木鸡的丁施禾露出一个笑出来:“吆,看来这趟不虚此行那,竟还碰上了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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