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炽如愿见到了陈冰,还有,齐天。
两个人看上去都还算齐整,除了脸色皆有些苍白。
陈炽顾不得旁人,上前一把就把陈冰攥住了,上下打量:“星星,你没事吧?”
陈冰摇摇头。
“陈总,”说话的是齐天,他缓步走上前来,“陈老师是受了些惊吓,不过现在已无碍。当地的警方已经在勘探现场,我们制片人和裘总现在人都在现场,我现在在这里,就是等着陈总一行。”
陈炽看了一眼齐天:“齐董稍安勿躁,我想,先跟陈老师说几句话。”
他拉了陈冰转进房间,房门一关,两个人几乎同时张开手,紧紧搂抱住了对方。
直到此刻,陈炽方发觉到陷在自己怀里的陈冰,人在微微发抖——他心下一沉,吻着她的鬓角脸颊:“星星,别怕,我来了,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怀中人朝他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凝在他脸上,有着似乎想把他整个都装进瞳孔中去的那种贪婪——然后,她垫脚,用自己的唇,吻在他唇上。
真要掐算起来,他们两个才不过分开几天,此刻却像久别重逢样的激动——陈炽不由收紧了胳臂,更紧的勒她在怀里,低头加深了这个吻:“星星……”
她的脖颈纤细而脆弱,发丝柔软,几声轻微的呻吟,几乎令陈炽感觉——便是世界末日世界毁灭的一刻,他也愿意溺死在这样温柔的天长地久中。
但现在,并不是缠绵的时候。
“星星,”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你说,是他们故意纵火?”
陈冰起初表情怔忪,然后,眼神挣扎出一丝清明,不由攥紧了他的衣襟:“是,他们监守自盗,自己放火用以骗保。而且,还想……栽赃去你身上,拉你一起下水。”
“小虎哥,”她的手指都不由收紧了,“你要小心。”
陈炽悬了一路的心,反倒在此刻终于安放了下来:“是 ,我会小心。星星,你放心。”
他温声,唇吻去她战栗的额头。
陈炽重新踏入这片山凹里,距离他上次离开,也不过不到月余的功夫。却是这地方,此刻把“物是人非”四个字表达的十分贴切。
先前虽也是石头山,却是这里有过河道,是片难得的福地——所以当地农民才多在这里栽种果树用以养家糊口。
而现在,福地不再,山凹连带周边坡地,尽数烧了个彻底,触目皆是一片焦土和黑色的灰烬——因为风大,当地消防现紧急跟省城求援,指派了周边临市的消防前来援助,才终于把火势控制在没有蔓延过山头。
否则,山后便是乡镇的密集居住地,损失会更加惨重。
而起火点,经过勘探巡查,也已基本确定:是桃林的看林人,私下拉了电线给农用药壶的锂电池充电,造成线路短路,因附近无人看管,短路引发火灾一时无人发现,从而借风势酿成的灾祸。
至于白日剧组的库房,就坐落桃林的西南方向,和这片山凹中的所有果园一样,皆属点背。只不过剧组的点背格外惨烈:据说,刚新租赁的一批摄影器材,因运输不便,就存放在库房中。现在烧的只剩一捧粉末,跟机员急的已经快要自杀以谢罪了。
至于刚斥巨资搭建的外景,所有造景的道具,以及灯光轨道服装诸如此类等等,就更不肖细说了。
如果实在要找一点聊以自慰的点,那就是:这场火灾,非常幸运的,无人伤亡。
便是先前从没露过一面的制片人,脚受伤,也是因为着急跑的太快,自己崴的。
今日的风,依旧很大,天空,也依旧的昏黄一片。
陈炽站立烈烈风中,触目皆一片浓黑的焦土,他似乎都能想象的到,那一场熊熊大火,是如何像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掉了这里的一切。
核桃园的刘大哥,手里捏着个看不出颜色的帽子,低头坐在自家园子门口的地上——先前在剧组里碰见,陈炽知道那是个大嗓门的红脸汉子,脾气挺直的,挺爱跟人唠个嗑开个玩笑。
现下却是一张脸都是黑的,满头的黑灰粉尘,只有两个眼圈被蹭出了些许皮肉的颜色。但一双眼睛却是死的,毫无光彩可言——半山头的核桃园几乎被烧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被火势如此烟熏火燎过后,怕也不容乐观。
核桃树啊,即便是重新挖掉重栽,这不是别的,是核桃,要经过3-5年才能重新结果。而这几年,这一大家子人,又何以为生呢?
“陈总,”齐天走去他身边,目光随他目光所及,口吻淡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往下的赔保事宜,还得烦劳陈总操心了。”
陈炽扭头,视线落去他身上——对方丝毫不退,亦坦然接受。
陈炽发现,对方还是一副老样子,一样的眉目疏朗仪容端方,怎么看都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是个温柔脾性的君子。
他虽向来并不喜这人,却也从来没小瞧过他——眼下方如是,特别是亲自探过现场之后,对其的佩服,简直算的上是油然而生了。
事情干的很利索,无人伤亡,只烧了该烧的,几片果园又算什么?即便赔偿也就仨核桃俩枣简直九牛一毛。况且祸不在剧组,就连最后确定的起火点都是在别处,责任方都是别人。
虽然一个粗心大意的果农也实在负不起什么责任——但剧组的确只是倒霉被牵连而已,走保险走的十二分的坦荡,挑不出一点错处。
前方100米处裘邵景正在上演痛心疾首的苦情戏码,马导辅助,邹建德捧哏——为的是那刚刚落成造价不菲的布景,恰巧也在这场灾祸中付之一炬。
虽然这不菲的布景还真没几个人见过,毕竟男女主都还没签下来,造景却早早就开了工。但想来定是黄金做顶玉石铺地的奢华,否则还对不住裘总的这一番唱作俱佳声泪俱下。
那边三个男人一台戏,那叫一个热热闹闹。这边钟中抱着小本本走过来:“陈总,据剧组方面提供,其损失已报备了约80%,其他的还有各种细化,需要一点点抠。”
他人顿了顿,眼神瞟了一眼陈炽身旁的齐天。
陈炽表示无妨。
钟中这才继续:“公司打电话来问,要不要派勘察组?”
保险公司的勘察组向来都是专业人士,会对事故现场情况进行客观实事求是的研究分析,有时候为了搞清事故出险原因,甚至会绕过警方。同时,也会确定是否属于保险责任,确定损失程度,以辅助理赔部门确定理赔金额。
但白日剧组从一开始的跟单和审单,都是陈炽一力承担。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故,按理说公司应第一时间派驻勘察组到现场才是。但想必是看在陈炽的面子上,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所以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只待反馈。
陈炽瞥了一眼齐天。
对方容色不动,端的是一副极好的心理素质。
“来,”陈炽朗声,“跟公司说,务必派出最专业的人士过来。这里的情况——”
齐天就见身边这个男人,扭头冲自己轻轻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极清浅的笑容。
那双薄薄的眼皮下,明明白白的目光如流水,只不过流水无情,就这么斜藐着倾泻去他脸上,充满了一股欠揍的桀骜自负之气——
“这里的情况,”他继续微笑,“特别特的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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