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嵩这个老爷子,见到萧珪就特别的高兴。
见他走来,萧嵩像赶鸭子的一样轰赶自己的长子萧华,你走开,你一边去,你根本就不懂钓鱼——把位置让给萧珪!
萧华呵呵直笑,连忙拿着鱼竿朝萧珪走来,说道:君逸,我被阿爷轰走了,换你上阵。
萧珪面带笑容的叉手施了一礼,萧珪参见萧给事。
你我兄弟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多礼。萧华也是面带笑容颇为和气,连忙将手中的鱼竿朝萧珪一递,来,拿着!
那小弟,可就不客气了!萧珪呵呵直笑,从他手中接过了钓竿,坐到了老爷子萧嵩的旁边来。
李适之坐在萧嵩的另一侧,两人点头微笑的打了一个招呼。
萧嵩喊道:萧华,去温两坛酒来,再叫厨房切两盘卤羊肉。要多放一些茱萸,好让我们暖一暖身子。
萧华毕恭毕敬的叉手施礼,是,孩儿这便去。
严文胜挺守规矩的,站在稍远处没有过来。萧嵩看到他却是好笑,对萧珪道:你那个随从,不会就是严文胜吧?
没错,是他。
萧嵩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每逢想起他被大青鱼的尾巴打出了鼻血,老夫就忍不住大笑啊!
萧珪也笑了几声,说道:但是昨晚,他终于报仇血恨了。
老夫知道。萧嵩笑眯眯的说道,你还藏什么,赶紧把青鱼石给我拿出来。
萧珪立刻叫喊起来,李大尹真不厚道,哪能提前泄密呢?
李适之正要回话,却又忙着去挥提钓竿,从水中扯起了一尾很小的鲫鱼。
三人都笑了起来。
萧珪放下钓竿,从怀里拿出那块青鱼石递了过去,说道:老爷子请看,这就是那条大青鱼的鱼石。
这么大?萧嵩接了过来,饶有兴味的左看右看,说道:老夫早有耳闻,大青鱼的喉骨也就是这青鱼石,雕琢之后可以像宝石一样佩戴起来,颇有辟邪与解毒的用处。可有此事?
是有。萧珪说道,但一般只有买不起宝石的平民百姓人家,才会把青鱼石当作宝石来用。老爷子家里,珍珠瑟瑟各种宝石用之不尽,想必是用不着这块青鱼石了。
那可说不准。这东西,它不一样。萧嵩说道,有朝一日,要是老夫也能钓起这么大的一条青鱼,我就用它的鱼石做成佩饰,给老夫的小孙儿戴上。
李适之说道:萧老相公,你现在不就有一块了么?
哎,李大尹,你是不知道。萧珪这小子,坏得很!萧嵩笑道,他明明知道,老夫只能钓到这种小小的鲫鱼,却故意拿一块大青鱼石来炫耀。他这是故意前来,折辱老夫的!
萧珪呵呵直笑,说道:老爷子莫要误会,我是为了让你老人家知耻而后通,给你指明一个努力的方向。
混帐话!萧嵩骂咧起来,老夫何耻之有?
萧珪说道:身为一名有理想的钓者,就该前去往大江大河,挑战天生地养的庞然巨物。老爷子却每天都窝在自家后院的小鱼塘里,与这些虾米大的小鲫鱼缠斗不休,岂是大丈夫所为?
你、你这小子!萧嵩简直要气乐了,指着萧珪骂道,简直气煞老夫也!
李适之见状吃了一惊,连忙劝道:老相公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无妨,无妨。萧嵩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尹莫要误会,老夫并未真的生气。我二人经常这样绊嘴逗乐,早已习惯了。
原来如此。李适之恍然大悟,自嘲的笑了一笑,倒是李某,多虑了。
萧嵩把那块青鱼石小心的收了起来,问道:你二人,怎的大半夜跑到船上去了?
这显然是一个,切入正题的讯号。
萧珪说道:老爷子每天在这水边钓鱼,可还关心朝中大事?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事情。萧嵩说道。
萧珪说道:圣人突然叫停洛水防洪大堤之工程,引发数万民夫之不满,差点和御林军发生冲突。这算不算大事?
萧嵩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头,算。
萧珪问道:针对此事,不知老爷子可有见教?
萧嵩呵呵一笑,伸手抚了一下长长的须髯,说道:你二人,果然是奔着这件事情来的。
李适之连忙放下鱼竿,对萧嵩叉手施了一礼,说道:李某干系其中,却不知如何是好。还请老相公,不吝赐教。
萧嵩也放下了钓竿,挥了一下手,帐篷里谈。
三人都起身,走进了避风的帐篷里。萧嵩还叫他的仆人去催促一下萧华,叫他赶紧把酒取来。萧珪也叫严文胜走远了一些,闲杂人等全都回避了。
萧嵩一开口就问道:李大尹,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吧?
这李适之愕然一怔,看向萧珪。
萧珪笑了一笑,老爷子,总是这样一针见血。
既然你们来找老夫,便是没把老夫当外人。萧嵩道,如此,老夫又何必拐弯抹角?
李适之连忙叉手而拜,老相公一语中的,李某最近,确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就是
萧嵩挥了一下手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道:李大尹那点事,我们都知道。
是,是。李适之苦笑起来,拱手问道,还请老相公教我,该要如何是好?
萧嵩以手抚髯沉思了片刻,说道:李大尹,请恕老夫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自打从你萌生出,争夺相位之心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了。
哎李适之喟叹了一声,说道:李某,确实有些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了。但李某从无害人之心,为何,他们就非要对李某如此斩尽杀绝呢?
李大尹,你不是第一天做官吧?萧嵩笑呵呵的说道,这种问题,还用得着来问老夫吗?
萧珪说道:李大尹,我借用老爷子曾经对我的教导,来奉劝你几句。丛林之中弱肉强食,官场之上成王败寇。个中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没有太多的道理可讲。如果太过于拘泥于某些夫子教条,便是自缚手脚,甘为鱼肉。
萧嵩呵呵直笑,大尹你看,这小子伶牙俐嘴,教训起人来,可比老夫厉害多了。
我明明是在转述老爷子的意思,怎又变成我伶牙俐嘴了?萧珪辩解道。
你还敢狡辩,顶撞老夫?萧嵩指着萧珪骂咧,真是没大没小!
萧珪呵呵直笑,连忙叉手而拜,老爷子请原谅,我知错了。大尹,在下言语失当,还请莫怪。
不,你说得很对。李适之说道,这官场之上,确实没有什么真正的道义和道理可讲。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只能认了!
萧嵩说道:大尹何出此言,你还没有失败吧?
哎!李适之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对手。实力如此悬殊的较量,李某,何来胜算?
那也不一定。萧珪突然说道。
萧嵩和李适之一同扭头看向他,你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有一个蠢办法。萧珪笑道。
萧嵩道:蠢办法,总比没有办法的好。你且说来听听?
萧珪却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傻笑什么?萧嵩道,你倒是说话呀!
好,好,我说。萧珪道,大尹,至今日起,你务必要放宽心情莫要忧郁,好好的调养自己的身体,求一个健康长寿。
李适之颇为不解的皱起眉头,何意?
萧珪朝萧嵩所坐的方位努了努嘴,笑道:倘若遭遇特别强大的对手,实在斗不过他,我们就向老爷子学习,尽量的让自己健康长寿,活活的熬死那个强大的对手!
你这混小子!萧嵩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要来打萧珪。
萧珪笑哈哈的躲开,说道:古人云,唯善养者无敌于天下。还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老爷子为何要打我?
李适之也笑了几声,点点头,说道:虽有歪理之嫌,但别说,确实也颇有一些道理。
歪理也是理。萧珪仍在呵呵直笑。
李适之若有所悟,小声道:君逸的意思莫非是,她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了?
这我可没说。萧珪立刻出言否决,心想,这种事情心领神会即可,又何必说穿呢?
李适之也就笑了笑,没再问了。
萧嵩却道:混小子,你的真实用意,是想让李大尹退避三舍,暂避其锋。对吗?
老爷子不愧是我大唐的名将,这都能套上兵法。萧珪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正是此意。
李适之皱了皱眉,问道: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某人就算想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李大尹,有件事情你莫要弄错了。萧珪道,想要对付你的人,可不是圣人。
没错。萧嵩也道,虽然圣人与武惠妃,可以被视作一体。但是某些事情上面,他们也是有所区分的。李大尹身为圣人的同宗兄弟,应该比我们更能懂得这个道理。
李适之眼睛一亮,颇有恍然大悟之意,说道:我明白二位的意思了。你们是想让我,去找圣人求保?
萧珪道:武惠妃要对付的人,除了圣人,还有谁能救得?
萧嵩抬手一指萧珪,此等事情,这个小子特别有经验。李大尹,你不妨学他。
萧珪呵呵的笑,好好的,怎么又数落到我的头上来了?
难道老夫,说得不对吗?萧嵩道,你几次三番的得罪武惠妃与寿王,如果不是有圣人在保着你,你能活到今天?
看来李某,真是没有找错人。李适之也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萧华把酒拿来了,进了帐篷问道:阿爷与二位贵客聊的什么,如此开怀?孩儿隔着老远,都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华儿,你来得正好。萧嵩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道:我们正在讨论,圣人叫停洛水工程之事。你是门下省的给事中,这件事情门下省肯定有过讨论。你也来,说一说你的意见。
萧华愣了一愣,面露难色,这
怎么,不能说吗?萧嵩问道。
父亲容禀。萧华施了一礼,再道,洛水工程关乎洛阳城的安危,还牵系到数万民夫之生计,门下省,确实正在讨论这件事情。但是孩儿职责所在,不能对外泄密还望父亲与二位贵客,能够见谅!
萧嵩一瞪眼,我是你爹!你竟如此迂腐!
老爷子,息怒。萧珪连忙劝道,萧给事说得对,门下省的内部机密,岂能随意对外泄露?老爷子当宰相的时候,倘若知道有门下省的官员干出这种事情,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吗?
李适之也道:君逸所言有理。萧给事确实职责所在,我们就不要难为他了。
萧嵩看似仍有一些不满,对着萧华挥了一下手,既然不肯说话,那你就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萧华面露一丝苦笑,叉手施了一礼,既然如此,孩儿告退。二位,在下先请失陪。
就这样,萧华走了。
萧珪笑而不语,心想老爷子可是做过宰相的人,肯定比谁都知道,身为给事中,哪能轻易的泄露门下省的机密?
于是他先发制人,故意抛出一个难题,好让萧华提前退去。这样既能避免我们开口向萧华刺探消息,又能避免萧华泄露工作机密,还能避免主人与客人之间因为这件事情,而闹得不愉快。
虽然萧珪并未打算要找萧华刺探什么消息,但是老爷子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能防范于未然,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简直人精味十足。
这让萧珪感觉,自己好像又学到了某些好东西。
待萧华走后,李适之说道:老相公,君逸,李某打算去向圣人辞官,二位以为如何?
不妥。萧嵩不假思索的说道,圣人刚刚叫停由你负责的洛水工程,你立刻就去向圣人辞官。这是想要借此,向圣人发泄不满,还是有意胁迫于圣人?
李某并非此意!李适之忙道,不是二位,叫我退避三舍,暂避其锋吗?李某除了辞官,还能如何?
萧嵩顿时笑了,说道:李大尹,你这可不是退避三舍,而是丢盔弃甲,一口气逃回了自家老巢啊!
萧珪也笑了起来,心想记得以前,老爷子对李适之有过评价,说他为人钟厚实诚,待人宽和大度,绝对是一个可交之人。但他性情粗放、不擅权谋,一不小心就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如今看来,老爷子的眼光还真是特别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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