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胖子就是不说话，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开口，黄明娜陪在他的身边，买了点稀粥和馒头，侯胖子一口都没吃。
因为是在省医院，我们来回也不方便，黄明娜因为又担心母亲，两头跑也不行，只能暂时照顾胖子。
接手臂是一个麻烦的手术，而且接回去之后也不能保证灵活自如，等于说，侯胖子的手臂废了。
其实我知道，侯胖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怪我，当初是我带着他进入了这个冷门的行当，钱赚到了，但没有了胳膊，接下来还能做什么呢？
侯胖子瘦了很多，以后再不能叫他侯胖子了。
我们尴尬地坐在病房内，我去问了医生，医生也表示不容乐观。
国外有没有这方面的条件？我问。
医生回答：现在手臂是接回去了，因为送来得晚，在断臂十五分钟内送到这里，希望更大，但是
接下来也不用多问，问了也是白问。
白霜来了，也是什么话都没说，看了几眼又转身离去。
我感觉到在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种看不见的裂缝，这个裂缝是永久的，永远无法消除，我和老道也是，我和黄明娜也是，黄明娜和老道也有，白霜和我们所有人都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姐姐坐在黄明娜身边，不停的安慰，但黄明娜也是一句话不说。
当我们出来的时候，黄明娜把我们送了出来，然后扑在了小玉的怀里，痛哭流涕。
我能够感受到黄明娜那颗绝望的心。
但是她哭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笑，说：没事，我没事，我哭出来就好了，我不会离开侯胖子的。
但几个月过后，医生宣告侯胖子的手臂彻底作废，因为接头位置开始腐烂，所以还得做截肢，侯胖子哭了一整夜，我们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进去安慰。
黄明娜离开了。
不知道去了哪里，走的时候，带上母亲，彻底离开了南阳。
小曹说，黄明娜走的时候，跟她说过，对不起胖子，但是她也不能带着疯癫的母亲跟着残障的胖子生活，不然的话，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我十分理解黄明娜，觉得她做得并没有错。
人不就是这样吗？
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人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
手术很成功，侯胖子的双手被放在微型冰箱内被我们带了回来，然后被我做成了环氧树脂标本，放在了侯胖子的家里，叔叔和阿姨见我来，没个笑脸，也没撵我，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久留，道歉之后，刚要走，侯胖子把我叫住。
老九。
我立即回头。
啥事，想吃啥想喝啥，跟我说，我弄车运过来，家里再多添几个冰箱，我让小曹来照顾你，小曹人也不错。
我不是说这个。
侯胖子看了看床头柜。
我立即打开，里面有存折和银行卡，每一家银行的卡都有，还有一个小包，他让我拿出来。
包里面都是他从一开始花钱的账本，有六本，每一个本子都记得满满的，每一笔钱的用途都有帐，另外，每一张银行卡里的余额都有记录。
另外，我们去过的地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侯胖子都记录了下来。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辞职，管家我不当了，钱都还给你，还有一千四百多万，我做手术花掉了六十多万我这辈子恐怕还不起了，下辈子的。
我说：不用还了。
他说：我用手臂还你，我们两清了，我有两个请求，老九，你替我办了。
我说：你说，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侯胖子说：家财万贯不如糟糠一位，黄明娜为什么走，我想听她亲口对我说，好的坏的，我要一个结果，走就走，不能突然消失，这是看不起我。第二，我想见老道，我的手是他砍的，他不说句话，我死不瞑目。
我点点头。
他问：答应了？
我又点点头。
侯胖子闭上了眼：老九，我不怪你，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想到会有死的那一天，但是我没想到我的手会断，而且一断就是一双。这比死还难受！老九，之后的路我不能陪你了，我给你介绍几个人，你去见一见，对你有帮助，都是我以前的好兄弟，跟着你以后我就没再怎么再联系，但是凭我多年的关系，他们多少卖点面子。
我说：先不说这些，你能喝酒不，我们喝点。
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找来了酒，白的，喝起来贼带劲。
侯胖子没手，我自己喝一杯，就在他嘴里倒一杯。
酒精上头，侯胖子的手臂开始发痒，我不知道怎么办，侯胖子却说：人他妈就是这样，少了什么东西，才知道那东西真他妈重要。你说以前有钱的时候，从来没想过给自己买个铁手，现在想想，人是真下作。
我说：是。
侯胖子看着我，说：接下来你要去哪？
我一塄。
你不是去见老道了吗？没什么话要说？
我说：去找仇家辉，这些破事都是仇家辉搞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不怪老道。
我没说怪他，我就是想见见他，听他跟我说声对不起。
我来了。老道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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