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茫茫人海,那人似鱼入汪洋,一丝踪迹也找不到,连跟在她身边的天宝也消失了,失去了联系。
莫羡动用手底下的所有势力,甚至花高价请了不少江湖势力,也没能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他心里一边急躁,一边对杨轻寒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他分出一波势力紧盯着景王府的动作。
那慕容景伤势才好不少,便似发了疯一般,亲自带人去了城东王集的铺子。
同样是一番威逼利诱,从王集口中问出的结果与他别无二致,靠着假路引的消息,根本查不到杨大小姐一行人的任何出关住宿记录。
莫羡将这消息传回辛府的时候,辛缜正在给小相知喂一些孩子喜欢吃的小食。
“大人,景王府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辛缜放下青瓷勺子,拢紧了剑眉,眸子里闪烁着不悦,“她不过一个弱女子,难道真能在人间蒸发?”
莫羡脸色越发严峻,“大人,您的白发……”
闻言,辛缜的心彻底沉下来,才不过半月光景,他的头发便白了一大半,朝中对此议论纷纷,连仁宗都亲自到辛府看过他两回。
他搪塞过去,却拦不住这日渐侵蚀他身体的蛊毒。
“我没事,快些找到她便好,如今我不求能与她长相厮守,只希望能在死之前确认她平安无事。”辛缜转过头,将一勺子南瓜粥喂进小相知的小嘴里。
小东西眨巴着清亮的大眼睛乖乖的吃了,好奇的目光看看莫羡,又看看爹爹,什么话也不说。
莫羡叹息一声,“大人,大小姐一定会明白您这份苦心的。”
辛缜揽着怀里的小奶团子,从一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她,到现在内心一片苍凉,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所以这份执着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所做的一切,她都不必明白,她只需做好自己就好。”
莫羡心中一痛,默默咬了咬牙,跪在地上。
“主子,属下现在就回盛都!”即便是不顾主子的意愿,他也要搏一搏!
辛缜目光一冷,一股劲力将他压制在原地,“你要回去送死?”
莫羡浑身的勇气就这样泄了下来,他瘫软在地上,恨恨道,“夫人终归是主子您的母亲,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辛缜呵呵笑了两声,俊美无比的脸上写满了悲戚,“莫羡,我们逃出盛都这么多年——”
莫羡头一次大胆的打断自家主子的话,满脸肃穆道,“这么多年,主子经营了无数势力,就算再回盛都,那群人也不能拿主子怎么样!”
辛缜深邃的眸光一点一点暗沉下去,莫羡说得对,如今的他羽翼丰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重回盛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她呢?
他那尊敬的母亲,亲手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又那般苦心孤诣的将他抛弃。
就算他回去,她只不过是会更加厌恶憎恨他而已。
他不是不想求生。
他只是……害怕在母亲那样绝情冷漠的眼神里看到自己卑微乞怜的影子。
“再过几日,我会向皇上告假,然后亲自去找她。莫羡,生死有命,我本来就不该活着,是她带我来,也该由她带我走,我不愿求她,就像她不愿见我一样,如此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的体面。”
辛缜沉着嗓音,有条不紊的替小相知喂粥,那轻描淡写的话,就好像谈论天气一般平常。
莫羡眼眶发红,死死咬住下唇,哽着嗓子道,“属下,知道了。”
“嗯。”辛缜似乎并未表现出悲伤,他唇角微微扬了扬,“小相知算是我和她的女儿,我去后,她就交由你代为照顾,你务必尽心尽力,直到找到她为止。”
莫羡垂着头,心底越发难过,“属下领命……”
“你先下去吧。”
“大人……”莫羡捏紧拳头,道,“因赏花宴一事,南华公主一直在为难张家小姐。”
辛缜神色清冷,想起那个因迷路而误打误撞撞进他怀里的女孩儿,思索片刻,笑道,“你看着帮帮她,适当时候,可以以我的名义助她脱离慕容懿的猜测。”
莫羡领命,“是,属下明白了。”
莫羡离开之后,辛缜便坐在临水的水榭中,抱着小相知一阵沉默。
那蛊毒来势凶猛,每晚折磨得他无法入睡,从最开始的细小刺痛,到如今,每日都能感觉到无数根尖锐无比的长针在他身体里四处穿梭,剧痛无比。
每每痛得撕心裂肺,他便想起杨轻寒笑起来的样子。
十六七岁的女子,正是春花浪漫的时刻,她尤其生得容色绝伦,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就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深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记忆纷飞,那十里长街,纷纷攘攘的人群中,她自人影重重里,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抹嫣红摁在他眉心上,然后粲然一笑。
辛缜心口微微颤动,一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痛了。
小相知仿佛感受到他的难过,小手抚着他的胸口,奶声奶气道,“爹爹不痛,呼呼呼~~~~”
辛缜苦笑一声,猝不及防的倒在椅子上。
于是,小相知就这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
三个月后。
西州尧城。
夜幕渐沉,月落乌啼雪满天。
厚厚的帘子外风雪呼号,帘幕内,炭盆将整个不大的屋子烧得暖烘烘的。
几个青衣捕快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块儿喝酒烫锅子,铜锅里香气沸腾,肥肉翻滚。
最近城里出了连环大案,大家伙儿一连忙碌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水落石出,将真凶捉拿归案。
现在,正舒舒服服的聚在一块儿高谈阔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