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慈神情凝重,“尸体的下半身是用一种名为‘淬香’的药物进行腐化的,目前市面上很少有这种药性狠毒的药物,这种药物无色无味,很难察觉,可以让尸体保持溃烂腐朽的模样,但是用过这种药物的尸体身上会残留一些细微的白色浅沫,需要极为细心,才能在一团模糊的血肉里发现,我仔细验看了一下,在死者的胸腔、腹腔各处的骨骼上发现多有残留。”
他眸光微沉,继续道,“而那尸体身上的花,则是西域蝴蝶兰,这种花在西域有紫红蓝绿好几种颜色,但流入咱们尧城,只有白色一种品种,而尸体上绽开的这片,恰好是白色。”
宋司年皱眉,“不对,明明是红色。”
“确实如此。”贺慈点了点头,“那些蝴蝶兰是用尸体的血染成的。”
宋司年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凶手亲自布局,将人杀害之后还亲手将花染红了摆在尸体上?”
贺慈肃穆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宋司年眉目冷凝下来,“凶手倒是好兴致。”
贺慈徐徐道,“尸体已经遭受到极大程度的损坏,要想准确的判断死亡时间显然已经不太可能,但是通过染血的花、尸体脸部的肌肉、以及最近的天气等细节,我可以断定,死者的死亡时间一定在六个时辰以上。”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安静得有些可怕。
八个时辰,实在是太久了。
若按照李氏的说法,那时刘长青还在外面,傍晚才会回家。
丫头红玉说,老爷傍晚才回来,回来之后在书房休息。
那么,红玉是不是在撒谎?
刘长青又是怎么死在府里的?
又或者,是在外被人杀死之后,转移到刘府的。
可,红玉这里又说不通。
再加上今日一直没有找到叶宁秋,去了西市叶宁秋家中,家里早已人去人空。
一时间,宋司年的思绪如乱麻一般。
“凶手在尸体上玩这么大一场好戏,到底是好兴致,还是闲得慌,又或者是故意为之,我们现在都说不定。”杨轻寒适时打破沉寂,笑了笑,道,“但如果贺慈判断的死亡时间没有错的话,那说明有人在说谎。”
“那会是谁呢?”宋司年敛眉,“红玉?李氏?”
“其他下人都没有直接接触刘长青的机会,当天只有红玉和李氏与刘长青有过直接接触,那么重大嫌疑就落在李氏和红玉身上。”杨轻寒站起身来,在书案旁边,拿出一张白纸,飞快在纸上写下关于这起案件的所有人物,“现在,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凶手的杀人动机。”
贺慈和宋司年同时认真的看向她,她声音浅淡,却带着让人莫名的信服。
“死者刘长青,名声在外,一幅画便能卖到高价,身价高,长得帅,典型的钻石王老五。”
“妻子李氏,改嫁到刘府,出身自大小姐,性子柔善,身体不好,夫妻恩爱,从我们调查来的李氏社会关系来看,她平日里安分守己,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际关系少得可怜,不太有红杏出墙情杀的可能。”
“丫鬟红玉,李氏的贴身丫头,负责照顾李氏以及刘长青。刘长青为人和善,对待下人极为宽厚,所以也没有杀主的动机。”
杨轻寒手指在三个人名上一划,“看起来,她们似乎都没有杀死刘长青的动机。”
宋司年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叶宁秋呢。”
“这就是关键了。”杨轻寒抱胸思忖了一下,“他是现在唯一一个有杀人嫌疑的人,而且还处于失踪状态,但是宋大人别忘了,他是个盲人。”
贺慈插嘴道,“盲人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嗯,不排除。”杨轻寒没否认,“但从凶手细致的将尸体摆放成仰卧姿态,到腐化尸体的下身,保留头颅,又在尸体上摆放蝴蝶兰的行为来说,一个盲人很难做到。”
贺慈咽了咽口水,沉默了。
宋司年忽然想起,“他昨晚在西市逃窜,被人追杀,这说明什么!”
杨轻寒嘴角冷冷的勾起,“这说明,刘长青被杀,他极有可能就在现场。”
三人又有志一同的安静下去。
杨轻寒想到什么,神色严肃道,“宋大人,我们现在有几件事必须马上去做。”
宋司年也不含糊,“你说。”
“第一,派人去查一查,尧城最近有谁购买了至少一束以上的蝴蝶兰。”她在刘府查看过,刘府本就有一大片花圃,种上了这种珍稀的花,但花圃完好,说明凶手的花是外带的。
“好,这种花属于异类品种,尧城并不多见,很好查。”
“第二,将红玉和李氏看好,我担心凶手会对她们动手。”
“嗯,刘府现在被保护得已经如铁桶一般,若无意外,绝不会给凶手可乘之机。”
“第三,继续加大人手,寻找叶宁秋。”
“嗯。”
“第四,去查一查淬香的来源,以及购买的人。”
贺慈及时道,“淬香这种东西一般药铺买不到,可能要到黑市去打听一下。”
宋司年眉心紧蹙,“黑市里面买卖有道,要问出些什么,只怕不太容易。”
杨轻寒微微一笑,“让赵一去找个买手就行了。”
买手这种职业,专门为很多不方便出面的体面人家服务,若真有人要杀人,肯定不会亲自去买东西,定然会找到买手出面。
“好,那本官现在就吩咐下去。”
杨轻寒一把拦住他,“宋大人,现在天色大晚,你急也没有办法,留下来先吃个晚饭吧,吃完再说,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他已经为了之前的杀女盗财案辛劳了半个多月,现在又马不停蹄进入这桩刘长青案,时间一久,自然身体会跟不上。
宋司年自己倒不忧心。
杨轻寒却不得不多担心几分,好歹宋司年也是她的上司,他倒了,她很多事情也不好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