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寒嘴角微扬，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谢谢你，莫羡，现在，我能去看看他了么？”
莫羡眼神迷蒙的看向她，“你是故意激我的？”
杨轻寒嘴角含笑，“辛缜怕我担心，定然给你们下了死令，我若不是这样做，只怕一辈子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莫羡眉心微低，一直以来崩成一根弦的心神骤然一松，他从小跟着主子，经历过无数艰难困难，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让他心生绝望的。
主子不愿求夫人，明显存了死志，只有杨大小姐才能让他重拾生机。
他一直担心着主子，希望主子能挺过这一关，可失去大小姐的主子心灰意冷，在变成耄耋老人之后，更是不愿让大小姐看到自己落魄脆弱的一面。
他其实早就想现身去求杨轻寒了，只是一直碍于主子的命令，没敢擅自行动。
如今也好……
有大小姐在，主子肯定能振作起来！
他眼眶憋得通红，声音哽咽道，“大小姐，主子不想让你看到他白天的样子，要不然，等……等天黑了，属下再带你过去吧。”
杨轻寒心口微疼，无力的笑了笑，“有什么不能看的，是个人都会老，以后我也会老成他那样，我老了，说不定还没他好看呢。”
莫羡笑不出来，苦涩道，“属下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
杨轻寒却也没怪他。
她嘴角微微上扬，回身进屋取下一袭狐裘，将自己穿得暖暖的，然后拿起阿梨准备好的手炉，往外走去。
外面下着雪，她没打伞，步子不缓不急，走得欢快。
阿梨和天宝守在院门口，见杨轻寒走出来，阿梨懂事的举起青绸伞，将雪花遮住。
“大小姐，你……你要去哪儿？”莫羡担心她又要不告而别，急忙叫住她。
这一次，他死也不会让杨轻寒离开了。
杨轻寒头也不回的笑笑，“甄府又不大，你不说，我还不会自己找他吗。”
话音落完，人已经走远了。
天宝默默走进院子，看着莫羡失魂落魄的模样，长叹一声，“莫羡，好久不见。”
莫羡笑容发酸，“多亏你了，天宝。”
天宝露出一个深沉的笑，“皆是大人英明。”
莫羡不再说话，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之中。
甄府确实不大，里面藏着不少暗卫，不过因是她，他们都默许她在府内随意行走。
杨轻寒自烟柳院绕过庭院往后走，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了凌月阁门口。
不大的院子，森严冷寂，如一座古城一般，全然没有烟柳院繁华温暖。
光是看着门匾上那三个冷冰冰的大字，杨轻寒就感觉胸口就闷疼起来。
他就是这样，白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
“小姐，你怎么知道首辅大人会在这里？”
杨轻寒笃定的笑了笑，“以他的性子，他不会离我太远，甄府才多大，只有这个凌月阁离烟柳院最近。”
阿梨眨了眨眼，揶揄道，“小姐，你一起床就这么想见到大人啊，这也太欲求不满了吧。”
杨轻寒挑了挑眉，“我那是想见他吗！我，我那是担心他的身体！”
毕竟昨晚他……
哎！
她若不是突然又魔怔了，就不该任由他胡来的……这男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辛缜以前不是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禁欲男神么？
在她面前的辛缜，哪里跟禁欲两个字沾半点儿关系。
阿梨轻哼出一个音节，意味深长的鄙视道，“小姐，你那是担心大人么，你明明就是馋大人的身子。”
杨轻寒破天荒被一个小丫头说红了脸，她一个爆栗子敲她头顶上，“我是那种**熏天的人？”
阿梨挤出一个暧昧的笑，道，“反正小姐在大人面前就很不正经啊。”
杨轻寒被她一句话噎得俏脸微烫，“你滚回去吧！”
阿梨懂事的拱了拱手，笑道，“那小姐自己进去吧，阿梨就先回去啦。”
杨轻寒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表情，这才敲了敲门。
门内无人应答。
她想起他那日醒来，身体机能跟一个老人无异，心疼的抿了抿唇。
“阿缜，我进来了。”
门内依旧是安静的。
她推门而入，屋内光线昏暗，空气冰冷，像一个黑暗的牢笼，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她越过屏风，打起厚厚的帘幕，看见满头银发的辛缜一身蓝紫色长袍，安静而优雅的睡在木榻上，犹如神祇。
她心中微紧，疾步走过去，“阿缜。”
辛缜眉心微动，缓缓掀开眼帘，那长翘浓密的白色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竟为他苍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魅惑。
“你怎么来了？”他黑着脸，蓦的转过身，长长的银丝如水一般披散开来。
杨轻寒坐在他身侧，看着他这样萧索老迈的模样，心脏被勒得又紧又疼，半晌，才酸楚道，“阿缜，我们一起回盛都吧，去找你母亲。”
辛缜身体微僵，转过脸来，脸上的神情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冷峻，“莫羡说的？”
杨轻寒紧抿着唇，“是我诈他的，你别怪他。”
辛缜神色稍缓，明暗的光影中，他挺直的鼻梁山岳一般，线条精致而微翘的唇线性感而迷人，哪怕脸上已经生了皱纹，却还是一副老男神的风韵。
他就知道，这些人，哪一个能斗得过她。
他眼神躲闪，不愿意看她，复又偏转过头去，“别看，很难看。”
他向来风光霁月，不是个在意外表的人，只是现在，却总是会在意自己丑陋不堪的容颜配不上她的花容月貌。
杨轻寒岂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不管多成熟的男人，在爱情里，也不过是个自私敏感，可怜又可爱的小孩子而已啊。
她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淡淡的笑道，“等我们以后白头偕老了，你还不是这副样子？我不过是提前看到而已，更何况，我知道你老了也这么帅气俊美，就更不能把你让给别的女人了，阿缜，你不能放弃，一定要活下去，和我白首一双人好不好？”
辛缜垂着眼眸，卷翘的睫羽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