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寒放下车帘，随意糊弄了几句，便说要先去看姜澜儿。
辛云道，“我陪你去。”
杨轻寒皱了皱眉，本想拒绝，不过看在她不喜欢和皇后娘娘独处的份儿上，还是决定让辛云一起。
“嗯。”
辛九渊在浮云殿设宴，两国臣子已经开始慢慢往宫内走了。
距离宫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杨轻寒和辛云径直去了风华宫。
姜月笙已经梳妆整理完毕，厚重精致的凤冠，大红端正的后服，雍容华贵，极尽妍美。
盛月皇后身姿窈窕的站在铜镜前，仪态万千，显得悠然自得，周围的一切似乎丝毫也未影响到她的兴致，她像极了一株遗世独立独自绽放的空谷幽兰。
一颦一笑间充满了万种风情。
她站在铜镜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叶连生进内殿通禀杨轻寒辛云求见，她才幽幽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杨轻寒和辛云走进内殿，一同与她见礼。
姜月笙抬手让他们起来。
三人寒暄了几句，杨轻寒便直言不讳的问了姜澜儿的行踪，“皇后娘娘，澜儿一早便入了宫，不知她现在正在何处？”
姜月笙与杨轻寒几乎算得上是相看两生厌。
杨轻寒直觉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女人。
姜月笙对这个勾引了自己两个儿子的女人也不待见，便道，“澜儿正在偏殿内休息，你若想见她，就自己过去吧。”
杨轻寒求之不得，对她福了福礼，告辞。
内殿蓦的安静了一会儿。
母子两相对无言的坐着。
姜月笙漫不经心道，“云儿，你的腿如何了？”
辛云低眸，在姜月笙看不见的地方，眸中飞快闪过一道阴鸷，道，“回母后，有了一些气色，不过要完全站起来，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姜月笙目露慈爱，“他倒是没有骗本宫，这种事急不得，只要能慢慢好起来已经是大造化了，云儿莫要心急。”
辛云嘴角翘起一个温润的弧度，“母亲说的是，孩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姜月笙抬了抬眉，道，“那她呢？”
辛云淡道，“等孩子出生了，我便娶她为妻。”
姜月笙似乎没想到他说这话时态度是极认真的，蹙眉问，“那孩子呢？”
难道他当真要替辛缜养孩子？
辛云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漠不关心道，“孩子活不成了。”
若不出意外，那孩子在她腹中已经成了一个死胎，再隔着一个月就能知道那孩子到底是生是死。
辛云对一条小生命如此淡漠的语气让姜月笙怔愣了一瞬，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笑道，“死了也好，母后本来也留不得那个孽子，只是——”
辛云忽然抬起头，“母后，让她进宫吧。”
姜月笙一愣，皱眉，“当真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嗯，我已经厌倦了被人肆无忌惮翻墙的日子，求母后成全孩儿。”辛云笑了笑，只是在那笑里，姜月笙看不到任何一丝温度。
姜月笙眉头越发紧蹙，感觉眼前这个孩子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她甚至有了一种即将掌控不了他的感觉。
她疲累的摆了摆手，“你先去吧，母后再想想。”
辛云站起身，对姜月笙恭恭敬敬一拜，“是，母后。”
他知道，不管怎么样，姜月笙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
出了风华宫的大殿，杨轻寒轻轻呼了一口气。
姜月笙这个女人总是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心计，城府深，笑面虎，漂亮精致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大概因为她不喜欢辛缜的缘故。
每次她召她进宫，看着她的肚子，总是会露出一种让她不悦的表情。
就好似这孩子不是她的孙子，是她的仇敌一样。
杨轻寒立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索性不管姜月笙如何，还是先去找姜澜儿要紧。
她带着三九来到幽月殿，只见殿内幽幽，无人伺候，几盏宫灯散发着昏黄的暖光。
姜澜儿抱膝坐在贵妃榻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灵气一般。
杨轻寒忧心忡忡的走上前去拉住姜澜儿手，关切的问，“澜儿，你怎么了？皇后对你做什么了？”
姜澜儿失神的眸子慢慢收回神识，见到杨轻寒，眸光一亮，却又瞬间暗淡下去，“杨姐姐……你可算来了。”
杨轻寒皱眉，“你到底怎么了？最近一直怪怪的，问你你也不说话。”
姜澜儿咬了咬下唇，脸色苍白起来，“我……我最近精神不太好……”
杨轻寒揉搓着她冰凉的手背，细心的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若是还不说，谁也帮不了你。”
姜澜儿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看了三九一眼，直接投进杨轻寒怀里，呜咽道，“我……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月事了……”
“什么？”杨轻寒一脸震惊，“确定了没？”
姜澜儿摇了摇头，“我不敢问大夫……”
杨轻寒心情复杂的盯着她，“这种事儿马虎不得，还是先找个大夫确定一下为好。”
姜澜儿楚楚可怜的流着泪，“可是我害怕……自从那次我和他之后，我就一直祈求老天不要让我怀上他的孩子，我胆战心惊的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第一个月没来月事的时候我还能用时日不准来安慰自己，第二个月还没来，我就慌了……”
杨轻寒想了想，握着她的手腕儿，安慰道，“万一只是身体出了毛病呢？有时候内分泌不调也有可能会几个月不来月事，在学术上叫闭经。”
姜澜儿懵懵的问，“内分泌是什么？”
杨轻寒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额，这个问题不太好解释，大概就是女人身体内一些激素的问题也会导致月事推迟。”
姜澜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该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我和他都要和离了，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怀上他的孩子……”
她担惊受怕的过了这么久，还以为不会出岔子了，谁知道就那么一次，偏偏一次就中了！
杨轻寒拿定主意，道，“不管怎么说，先回皇子府让灵医看看，你心理压力也不要那么大，如果实在是有了孩子，那就生下来。”
“我……”姜澜儿愈加惶恐，“我害怕……我听说可以吃药打掉孩子……”
她的年纪也不大，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杨轻寒打量着她的神色，严肃道，“澜儿，这是你和周沐恩的第一个孩子，你确定你忍心吗？”
“我……”姜澜儿嘴唇一阵惨白，摇了摇头，眸中眼泪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我不知道……”
“澜儿，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现在很迷茫。”杨轻寒想了想，“但是，如果孩子真的存在，那么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我希望你能让孩子的父亲一起参与做决定。”
姜澜儿此刻也当真是懵了，红着眼点头，“好，我得告诉他，不管孩子留不留，都要告诉他。”
“嗯，这样才对嘛。”杨轻寒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不管怎么说，都有我在背后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哪怕就是周沐恩不答应，我也能替你做主。”
姜澜儿扑进杨轻寒怀里，又哭起来，“杨姐姐，谢谢你。”
杨轻寒安慰了一会儿姜澜儿。
有她在，姜澜儿也下定了决心。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周沐恩了，不过今晚大部分臣子都会出现在这场宫宴上。
她一定要亲口找周沐恩说清楚。
至于未来如何，便只能听天由命。
幽月殿外忽然响起宫女请示的声音。
“周夫人，杨大小姐，皇后娘娘和大殿下已经先行一步去了浮云殿，请两位贵人尽快出发吧。”
杨轻寒将姜澜儿拉起来，对外道，“我们知道了。”
门外传来宫女离开的脚步声。
姜澜儿双手一直摸在自己的小腹上，想着这里竟然已经开始孕育了一个她和周沐恩的小生命，心情便十分复杂。
三人往外走去。
风华宫内少了不少宫人，看来姜月笙没准备等她们一起。
杨轻寒单手扶着后腰，缓缓走着。
月份越大，她行动越是不便，如果今天不是为了姜澜儿，她是不会进宫来凑这个热闹的。
“杨姐姐，你怎么戴着面纱？”
和姜澜儿朝夕相处这么久，杨轻寒对她自然信任，随心所欲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宫宴上可能会碰见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姜澜儿直觉是辛缜，“缜表哥么？”
杨轻寒摇了摇头，眸子眯了眯，“不是，算起来，应该是一个仇人。”
姜澜儿狐疑的盯着她，“仇人？”
杨轻寒还想说什么，却见宽阔无边的宫苑长廊尽头，一个身着紫色朝服的俊美男人负手站在大红漆柱旁。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古井般幽邃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好似许久没见他了。
他清瘦了许多，沉静隽永的眼眸越发沉稳，看向她的时候原本无波的眼神开始变得柔软起来。
杨轻寒不知为何，心跳加快，在他毫不避讳的注视下狠狠漏了一拍。
她蓦的顿住脚步，不肯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