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三道目光同时打在沈昀身上,他的脸看似冷漠,但眸光中闪过一丝算计得逞的笑。
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苏青宁急了,凑近他轻轻地拉扯他的衣袖摇了摇示意他赶紧点头。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流露出了要去州府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就露怯了呢?
看苏青宁如此急切,沈昀无奈,这丫头就是性子急,他轻咳两声端正身形认真地道:“海叔放心,四月便是府试,我待先行去州府做准备,正好陪着青宁一块儿。”
沈昀的为人极为靠谱,行事又稳妥,交到他手里的事情,他从未办砸过。
而且现在他已经顺利地通过了县试,他的能力进一步得到了证明,苏大海最是信任他,见状便又开始松动了。
只于氏心里溢出浓浓的不舍来,他拉住苏大海:“当家的,青儿只是一个姑娘家,她咋个能老是抛头露面去做这些事。”
苏青宁下巴一抬急声道:“娘,姑娘家有啥子不能做的,我能做的可不比一些男人差。”
而且在他们乡下并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以前的时候于氏也从未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于氏,这是谁给她灌输的。
于氏被她看得脸上发热小声告诉她说是玉姐姐与她闲聊时说的。
“你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都怪爹娘莫的啥子本事,先前没有给你提供一个好的条件,以前还要你在外面跑来跑去谋生活。
但是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些了,你就莫出去跑了,安安心安在屋头呆到起,我也好喊村东头的谢媒婆给你相看亲事。”
于氏果然操心的地方不一样。
苏青宁无语抚额,可于氏是她娘,还怀着身孕,她实在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过态度她却是要表明的:“娘,咱们山野乡村的女儿,没有哪个家里说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要是谁拿这事儿说道,我大不了不嫁他们。
反正我能赚钱,还怕养活不了自己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要是自己都能捞到得到吃的,何必要委屈自己事事屈从男子。”
苏青宁前头那话说着还能略微听一听,但后头那几句话却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于氏慌忙伸手来捂她的嘴,还心虚地看了一眼苏大海和沈昀,仿佛苏青宁说出这番话来是她的错似的。
苏青宁识趣地闭了嘴,但心里却突然间明白了,苏大海和于氏再宠她爱她,可他们到底还是古代人,他们深受这个时代思想的荼毒,她的这些带着现代自由主义意识的话并不会被他们接纳。
她以后在他们面前说话也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免得闹得大家不愉快。
沈昀看苏青宁刚刚那一瞬就像一只隐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露出利爪的野猫,但很快便在于氏饱含深情的劝说下渐渐地回复平静,变成如今这个看着恭顺温和的乖乖女。
但沈昀知道这不过只是她的表象罢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又会再一次亮出她的利爪,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是逮谁抓谁了。
苏青宁不知道沈昀在心里是如何想她的,她这会儿只在不停地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帮着她说几句话。
她发现了,沈昀作为男子,他的话比她说的要好使十倍。
他一句“海叔你放心吧”便能让苏大海立刻消了对她的担忧,相信他现在也能凭着三言两语完全说服她的父母让她远行。
沈昀接收到她释放出来的信号朝她点点头上前一步道:
“海叔,于婶,青宁所说不无道理,天下没有人会嫌钱多,而且这边的生意慢慢地也会淡下来。
青宁这样完全是为了大家能够过得好,同时也请你们放心,我时刻都记着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会帮你们看着她的。”
苏大海早就心动了,能够在府城发展他们家的事业,他作为男人来说也是很心动的。
只是于氏还有些别扭,抛弃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一说,她其实也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去吃奔波劳累的苦头。
“爹娘,不是四叔也要去赶考吗,那我不如就把他也一道叫上,这样你就放心了吧,就这么说定了,我正好也想出去长长见识。”
苏青宁说着扯了一把沈昀,自己个儿跑出去了。
沈昀是在她站院子角落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
苏青宁一看到他不由打探道:“怎么样,我爹娘应该都搞定了吧。”
沈昀面无表情,眼中还隐隐带着一抹忧郁,苏青宁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爹娘到底还是没有同意?”
不会吧,沈昀出马都说服不了他们吗?
苏青宁兀自抑郁了一会儿,还有想着能再弄个什么法子出来让他们俩松口就见沈昀淡淡地道:“你这样说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爹娘?”
这是个送命题,苏青宁选择不回答,而是瞪着他:“你,你刚刚是骗我的。”他故意装作那副事儿没有办成的样子让她着急。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心急了。”沈昀并不否认他逗她的事实,他以为她喜欢,毕竟陶华宁好几次都这样逗过她,每次她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可到他这儿怎么就剩下怒目横眉了?
想不清楚沈昀便不想了,好在苏青宁不敢真的与他生气,她得讨好着他带她一块儿去府城,没有他作陪,苏大海一准儿反悔。
“什么时候出发?”苏青宁急切地想要把事情赶紧定下来。
沈昀无奈,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半点忍耐心都没有。
想到就要做,一做就要做好,这样迟早要吃亏的。
“后日吧,天晴,阳光正好适合赶路。”说着沈昀说他要回家一趟跟他娘说一声。
而苏大海已经去老宅告诉苏四去了。
苏青宁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敲脑袋瓜:“哎呀,我怎么忘了一件大事。”
沈昀考过了县试,她送了吃食做礼物,陶华宁也考过了,而且还是第一名,她不得准备些什么东西送过去,不然陶华宁又得揪着这事儿说她处事不公了。
她忙不迭地去准备了,待两个食盒送到陶家天都已经黑了。
陶华宁看着来送东西的李树梢既惊又喜。
惊的是这礼送的可晚,喜的是苏青宁心里时刻想着他的。
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吃食,包装也不够精美,但却足以慰他之心了,比起家中给他举办的大型家宴更让他高兴,忙不迭的拿到阮氏面前去显摆说这是苏青宁特意送他的。
阮氏倚在软榻上,雍容华贵瞥见他这般忍不住打趣:“瞧你把乐的,不就一些吃食嘛。”这样的他们府里的厨子也都会做,没啥稀罕的。
陶华宁凑过去献宝地道:“娘你可不知道,就算咱家的厨子照着她的食谱做也未必能做出她做的那般味道。
这话阮氏倒是信的,她虽不怎么下厨,但待字闺中时也是学过几日厨房做吃食,知道这厨艺一事十分讲究天赋,每个人做同样的菜都会不一样。
而苏青宁似乎就是比较有天赋的那一部分人,做什么都别人的好吃,不过想要成为他们陶家的媳妇,还是长子宗妇,仅仅只是会些厨艺还远远不够。
说实在话,阮氏对于自家男人这个想法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愿的,但说到底她是妇人,管不得男人的事情,况且连一向桀骜挑拣的儿子都认了真,她就更加没有说话的立场了,只把这想法藏在心底深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