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之中,利石丛生,茂盛的灌木丛里荆棘遍地,苏青宁在乱石和尖刺之中穿行。
路极其不好走,她已经记不清楚摔了多少跤了。
她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累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可就算她跑得这么累,身后的脚步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很快黑熊那张委琐而又银邪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苏青宁吓得大喊一声惊坐起来。
她四处看,她所处的地方是一处房间,陌生的布局,还有床头的人——沈昀。
“沈昀,是你,真的是你来了吗?”苏青宁惊得语无伦次,嘴唇不停地颤抖。
面前的沈昀发出让她熟悉的淡漠的声音:“是我。”
苏青宁突然毫无预兆地扑进沈昀的怀抱“哇”的一声哭了:“沈昀,沈昀……”
“我在。”简短而坚定的声音让苏青宁慌乱惶恐的内心一下子定住了。
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这般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她连忙退出来,却发现她被沈昀回抱地紧紧的,她挣脱不开。
苏青宁脸颊发热,双手放在胸口处摸着狂跳的心房,深深地呼吸着。
她需要静一静,需要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让她来面对现实。
既然他没有推开她,那她也就暂时借用一下。
苏青宁紧紧扯住沈昀的衣摆圈住他强有力的腰,闭上眼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她的内心没来由的平静。
直到她的右肩转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才想起她在山里是受过箭伤的。
“嘶,疼,好疼。”苏青宁的脆弱是留给熟悉的人。
在被黑熊折腾得那么惨,那么痛的时候,她也一直忍耐着没有呼痛,但现在她到了这个世上最让她放心的人面前她却是实在忍受不了了,忍不住痛呼出出声。
沈昀心头一疼,轻拍她的纤腰,温声安抚:“没事,没事,别怕,你没事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许是沈昀从未有过的温柔让苏青宁心头的坚韧瞬间崩盘,致使她这两天下来积蓄下来的害怕与委屈在这一刻全数迸发。
她越哭越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不管沈昀怎么哄,怎么拍,怎么安抚都不管用。
她一直哭了一刻钟,双眼哭得通红,脸颊也磨得皮发红,把沈昀的大半个胸口哭湿了。
但沈昀却不曾推开她。
他的心痛得一抽一抽的,无数次后悔在林子里没有把黑熊抓住弄死他。
只怪他看到苏青宁那般凄惨的模样时,脑子里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只知道第一时间把她抱入怀中,不让那些走在后面的人看到她的惨状。
而黑熊那狗东西却比老鼠还精明,看到人数不对等打不过,一溜烟地跑了。
以致于等他把苏青宁安置到马车上再来寻他的时候,他连鬼影子都跑得不见了。
也怪他当时不知道苏青宁到底遭受过什么,想着把人救出来了就算了。
但在路上听清醒过来的陶华宁说起那狗东西黑熊对青宁做过的事,他的脑子都在发热。
当时要不是考虑到青宁的伤需要立刻治疗,他大概立马就弃车骑马去追了。
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马车上,当时就把马车车壁砸了一个窟窿出来。
一刻钟后,苏青宁擦干眼泪,抬手轻轻推沈昀,意思她已经哭好了,发泄完了。
沈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扶着她躺下,见她眼睛哭得干涩,拧来帕子给她擦脸。
看他温柔细致的做着这些活计,苏青宁看着他的眼泪不由陌生起来。
这真的是沈昀吗?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昀,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呢?
“你看什么,不认识?”沈昀不满她眼中的神情,没好气地瞪她。
呃,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脸色,苏青宁再清楚不过了。
她摇了摇头,看到沈昀胸前一大块湿乎乎的还闪亮亮的深色,不由低下头去。
她柔柔地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们,宁哥儿呢?”
她一早就想问,但没寻到合适的时机,这会儿是实在忍不住了。
沈昀沉下脸:“对面,寻你很多次了,你伤得重,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扰。”
苏青宁了然,她这会儿才来得及看看自己的右臂。
她记得当时那里好像是被利箭贯穿了的,这会儿轻轻一动都觉得疼得不行。
沈昀按下她沉声警告:“别乱动,上着药,休养几日才能好。”
苏青宁皱眉:“能全好吗?”她现在觉得略动一动都觉得疼。
也不知道刚刚醒来的时候,她为什么能够无视这处伤口带来的痛感抱住沈昀的。
现在她连动都不敢动了。
沈昀眸色发暗:“能好,但不如以往灵活。”
苏青宁心头一急,脱口问道:“那,那能写字作画,做菜吗?”
沈昀低眸,紧紧锁住苏青宁的眼睛,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但他始终不习惯在她面前撒谎:“暂时不能,以后不好说。”
“什么,不,不要,我不要,我的手,求你一定要治好它好不好?”
沈昀揽住她的肩柔声安抚:“伤着了骨头,治得好,只不能……”
苏青宁崩溃大哭:“不,我不要,什么都不能做的右手,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别激动,我答应你,会尽力治疗,并非一直不能好,只这段时间不能用,慢慢地寻着药,寻到好药了就能好。”
沈昀从未有过的耐心低着头撺着眉安抚苏青宁。
她的痛,他更痛,也更后悔因为一时疏忽放跑了黑熊,抓到两个受重伤的小喽罗有什么用。
但想想苏青宁此时的感受,沈昀又觉得这个时候倒是聊胜于无。
安抚下苏青宁,他走出房间,对着走廊上立着的黑衣人沉声道:“去,严刑拷打问出黑熊的所在,找到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断。”
“是,先生。”来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沈昀叹了一口气,突然看向对面的厢房,陶华宁已经在花林的扶持下拐着腿出来了。
他坚持想要来看看苏青宁的情况。
沈昀没有拦他,这次他吃了不少苦头,与其让他们互相担心,还不如让青木看看他平安无恙,她也好安心养伤。
“青宁,青宁……”陶华宁一路走一路叫,来到苏青宁床前,看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换好,头发也恢复如初,但一张脸却是伤痕累累。
还不说她那包扎着白色纱布的右肩胛。
“伤口还疼吗?”陶华宁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伤口,但又不敢,他知道她一向最怕疼,他怕弄疼了她。
“唔,不,不疼了吧。”苏青宁不想让陶华宁担心,毕竟他也受着伤。
“真不疼了,刚刚还听到你疼得大叫的声音。”陶华宁嗔怪地看着她。
“唔,讲真话,很疼,很疼。”苏青宁被陶华宁湿漉漉的眼神泡着,忍不住扁着嘴撒娇。
陶华宁笑了,握住苏青宁的手,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柔柔地哄着她。
声音温柔如水,苏青宁像置身于温泉之中一般,只觉得这温水轻轻地涤荡着她的魂灵,肩胛上的伤口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痛了。
“你的伤怎么样,老花头大夫说了你不能动弹的,你为什么要……有没有伤到?”苏青宁这才想起来陶华宁为了救她,连自己的腿伤都不顾了。
“我没事,养养就好,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一定能逃走,一定能……”陶华宁认真而深刻地检讨着。
“不,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当时马车翻倒的时候你也不会伤着腿,而我也不会安然地在这里了。”
苏青宁心里异常清楚,陶华宁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她。
她郑重地道谢。
陶华宁又谢她。
然后苏青宁笑了,两个人要是这样谢来谢去的话,恐怕这一个下午就谢过去了。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花林突然想起与他们同行的洪大壮。
问及他,才知道他受的伤比她轻点,至少不会因为治好了伤还留下不能大动的后遗症,眼下也在房里缩着养伤。
另外苏青宁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
“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来?”
陶华宁皱了皱眉头,当时沈昀突然出现的时候,青宁是晕过去的,所以她没有看到他从天而降的那般情形。
他却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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