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小铺中,官道一侧,苏青宁为了接待那所谓的要买她魔方图纸的掌柜,特地让李耿把铺子靠墙的一角用帘子隔了起来。
苏青宁早在辰时正便到了,命人煮好了茶水,上好了果点等着。
可等到辰时一刻没看到人来,再等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才看苏老三和钱氏陪着一个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苏青宁打量着他,他大约二十来岁,一身细棉布长袍,面容看着生涩。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苏老三,他们也太敷衍了,就算想要弄个代替的,也不肯用心找个像样的,就这样的生瓜蛋子,根本不用她来看,李大丫都能识破他。
她放弃了让李耿把冷掉的茶水换掉的想法,一脸冷然地看着他。
“哎,青丫头,贵客上门了,你咋个这副态度了。”
“是吗,贵客,这客是有多贵,让我在这里足等了半个时辰之久?”找人来假冒就算了,还一点都不守时,她本来有心要逗着苏老三和钱氏玩一玩的,现在等得她是完全没有了心思。
她连坐都不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直接出价:“五千两,你要是觉得能买便买,不能买,请回吧。”
那假冒的年轻掌柜还没想好怎么说,苏老三就头一个忍耐不住了。
“啥子喂,青丫头,你咋天不是还说两千两吗,过了一个晚上,你咋个涨得这么凶了,你敢坐地起价嗦。”
苏青宁端着茶盏细品一回缓缓笑了:“我可不觉得我坐地起价了,昨天那价是跟你议的,今天这价是跟他议的,怎么起价?”
“还有,你不是我的祖父吗,你应该要帮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一个外人。”
苏老三被苏青宁的话噎住了,哼哧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说他要帮她,还是说不帮他。
这话不好接,他涨红着脸说不出来。
苏青宁冷笑一声,指着那年轻人道:“连人掌柜是什么作派,什么风格都不晓得,就扮上了,你也是胆大。”
“我,我没有,都是我姑,我姑让我扮的。”那年轻小伙子看着个子高大,却是个样子货,连苏青宁半句敲打都经不起,就自曝家门了。
“请吧,不送了。”苏青宁捂着唇看着苏老三和钱氏那一脸便秘的模样使劲笑。
只为看他们这么吃瘪的模样,她干等那大半个时辰也算是值了。
“你,你,你个死丫头,你不诚心卖,你还耍弄我们。”苏老三算是看明白苏青宁的心思了。
合着这死丫头早就知道他们的谋划了,可人家多稳得住,就坐在这里等着看他们来了,轻描淡写一句话戳破他们的心思,然后捧着茶盏看着他们的笑话。
嘿,这么小小一个小丫头,心怎么就那么黑了。
苏老三甚至怀疑她到底还是不是苏青宁,是不是他们苏家的种?
“茶水是现成的,果点也都是为你们备下的,你们请便吧。”苏青宁看他们坐着不久,一副还没有骂够的模样,她才不陪着他们在这里瞎浪费时间了。
她中午约了真正的闵掌柜在醉风楼里见,这会儿就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哎,死丫头,死丫头。”苏老三狂吼。
苏青宁走得方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早就习惯了苏老三骂人那一套了,甚至连他后面要骂哪一句她都清楚,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苏老三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宁离开,把他们三个人晾在当场,他气恨难当,不停跺脚,嘴里骂骂嚷嚷的。
可是人都走了,怎么骂都觉得不过瘾,只得自己把气往肚子里咽。
“姑姑,姑父,咱们事先说好的一两银子……”年轻人钱冒得朝着钱氏伸手要他本次的出场费。
“小样儿,看你切借件像样的衣衫穿穿,你非穿这么个就出来了,她那是啥子眼神,见过的有钱人比你手里摸过的银票还要多,你这副鬼样子,你还想蒙她。
事情莫的办好,你啷个好意思要银子,啷个好意思?”钱氏气得在钱冒得后背上用力拍打了几下。
“我……姑母,姑父……”钱冒得钱没要到,受了一肚子气,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跑了。
留下两个老头气哼哼的兀自骂着。
苏青宁在后院里听着李耿把这事儿说了,逗得她哈哈大笑:“真是三个大活宝。”
“可不是嘛,他们真是丁点脸面都不要了,今天铺子里的人可都听到了。以后看他们还啷个在这村子里混。”李耿也觉得极为解气。
以前总是看到苏老三欺负他们家老爷,他每回气到不行,可凭他的身份却又不能出面,只能忍着。
终于看到小姐为老爷和太太出了一口恶气,他觉得心神都开阔了。
正午时分是醉风楼生意最好的时刻。
楼下大厅坐满,二楼雅间如果没有提前预订,早就没有了位置。
牡丹阁里,苏青宁与一人相对而坐,那人约三十来岁,身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柄画着山水图的折扇。
他生得极有福相,额头饱满,两颊圆润,湖绸长衫下挺着一个大肚子,一边看着苏青宁笑着一边感慨:
“真真是想不到啊,在这小小的君山县城里随随便便开一家酒楼,生意都能好到这般程度,陶家果然不愧是陶半城,我算是服了。”
苏青宁轻笑,附和了他的话。对于陶家的能力她也是心服口服。
两人一番寒暄,等到陶华宁入席,才开始互相正式介绍。
闵掌柜在之前就打听过苏青宁和陶华宁,便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自我介绍:
“在下京城闵文中,家中世代经商。途经此地,瞧见了苏记的魔方,心头甚是欢喜。
便去大包梁村寻访,巧遇苏小姐的长辈,主动与在下说可以做中人买卖魔方图纸,这便失礼寻上门来了,其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闵文中大概讲清楚了他与苏老三相识的过程,意在让苏青宁明白他与苏老三也只是萍水相逢。
因为他也听说了苏老三先前干的事,他只觉得脸上无光,心下更不喜,忙不迭地择清楚自己与他的关第,免得引起误会,影响了他与苏青宁的交易。
“哦,不过是小小一枚魔方,再奇巧,也当不得京城赫赫有名的闵大掌柜如此花心思吧。”陶华宁道。
他早在昨天接到苏青宁的消息时,就已经让陶甲借机找到闵掌柜身边的人打听清楚了他。
跟他老爹以前在信中提到过的闵家最年轻的当家人闵文中对上了号。
所以此时算是知己知彼。
闵文中刻意隐瞒了自家在京城的名气,没想到被陶华宁一句话说破,他噎了一下,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当下很快就恢复了,他笑道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挺有渊源的。
他很能说,扯了一大堆彼此有缘,可以交个朋友之类的话。
“好说好说。”陶华宁看已经把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傲气压了一头下去才淡淡应了一声,把主场交给苏青宁。
“朋友多了路好走,这是好事,只不过,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亲兄弟尚需明算账,所以闵掌柜愿意出多少钱买这图纸。”
“你当真愿意卖?”闵文中眼中微亮。
苏青宁闻弦知雅意:“你若不想买,我也无所谓卖与不卖,这顿饭只当我请你,交个朋友。”
“不,不,不,在下一向喜欢搜罗奇物,见到这魔方心中甚为欢喜,先前说买,只为试探,不敢强人所难。”
意思是,我就问问你卖不卖,你要卖,我当然买,你若不卖,我也不强求。
苏青宁轻笑。
听听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她早在苏老三那里就接收到了他的意思,那图纸她是非卖不可,尤其当他知道他背后的家族势力那么强大后,她就更没有再想过不卖的事情了。
陶华宁听得两人打了一回机锋,确定了买卖之事,余下的便是价钱,他便居中说和。
闵掌柜看了一眼苏青宁和陶华宁。
这俩人比他年轻十岁有余,可观他们眼神都晶亮透彻,决不是平庸之人,像苏青宁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他衡量好一会儿道:“三千两如何?”
苏青宁心头狂喜,她的心理价位便是三千两,还想着该怎么把价抬上去,没想到闵掌柜先前行事不咋地,但真正坐到谈判桌上倒是实诚。
她笑笑,没有一口应下,而是沉吟片刻道:“三千两这个价位……”
她的迟疑让闵文中有瞬间的抑郁,他握紧茶盏沉声道:“五千两,如何?”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