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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无解
    魇手以针阻穴的手法十分复杂,但是很管用。

    尽管谢意依旧浑身冒着冷汗,身上却已不再颤抖。

    三楼一时安静无声。

    窗外偷偷潜入的风,卷起那道人影的衣袂,掠过他额间的湿发,顽皮地带起一缕嵌进他的嘴里。

    白的脸,黑的发,那般鲜明,刺得她眼睛生疼。

    这个男人啊,肯定特别疼吧?不然尽管自己已经感受不到知觉了依旧紧蹙着眉。他全身都蜷缩着,就像还在孕育中的胎儿那般,明明该是安详的神态,可他却像被人遗弃的生命。

    她想起自己初见他时,他咳个不停,多年缠绵于身的病痛让他显得格外白皙。再次见他,那一声骄傲的嘲讽令她敢怒不敢言。第三次见面时,他全身是血地倒在自家后院。

    她想起了很多,那些愉快的、不高兴的。

    还有,那天晚上陌生而熟悉的吻……

    也不知过了多许,魇手已经离开,三楼只剩站着的她和躺着的他。

    她缓缓坐在小榻旁的小凳上,低头望着榻上眉头紧蹙的人,抬手将他身上的衣衫略略理了理。

    他似有察觉,恹恹地睁开眼睨着她。眼神失焦,似在辩认眼前的人。

    她柔声道:“继续睡吧,我守着你。”

    也不知道那人听清了没,只是得了这句话后,那双琉璃般的眼便兀自阖上了。

    她轻启朱唇,极缓地、低低地,哼起了一支舒缓的曲调。

    “春花晓,明月上,何人在倚窗。柳叶新,河岸上,

    是谁在彷徨……”

    绵软的声音在徐徐的夏风中变得婉转悠扬,像一汪温泉,汩汩流出,清清浅浅,令人仿佛置身在温暖的柔波中……

    黑暗。冰冷。

    在这一汩柔波面前迅速瓦解。

    不知过了多许,耳中令人放松的曲调还在。

    他缓缓睁开眼睛,明亮而熟悉的农家屋舍。

    刚才那道似要将他生生撕裂的痛苦已然消失。

    对上谢意清亮的眸子,赵蔓乍然停下,惊喜道:“醒了?怎么样?还疼不疼?我去叫魇大夫过来!”

    她刚说完,一直坐在楼梯口的魇手便再也躲不下去了,只得爬上来。

    “哎哎,我来了来了!”

    他依旧先给谢意行了礼,而后才把脉。

    “怎么样?听得出什么问题吗?”

    魇手抚着自己下巴上的美须,长长叹了口气,道:“主子身上的血蛊十分滑溜,若非刚刚发作过,只怕根本看不出被种下。”

    谢意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模样,并未开口询问自己的病情,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某一处。

    与他相反,此时的赵蔓满脸担忧。

    “听说蛊是一只小虫子,是不是把那只小虫子弄死或者逼出来就可以?”

    魇手用白痴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血蛊以血养着,就算你弄死了它,它也只会化作血融入被种人的身上,至于逼出它……那就更不可能了。血蛊本就以血养之,如今在主子身上如鱼入海,岂是随便逼就能逼出来的?”

    赵蔓气结:“照你

    这么说,那什么血蛊不是要等你主子死了,它没了血喝才会跑出来?”

    谁知自己胡诌的一句话却引得魇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正是。”

    “……”

    赵蔓一噎,扫了眼有些怔忡的谢意,道:“那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家主子血尽而亡?”

    “我这不也在想办法么……”魇手也是愁容满面。

    见小榻上的人完全不关心自己病情,她忍不住问:“你自己身体进了只会喝血的虫子都不知道吗?”

    谢意这才有了丝反应,那张玉雕般的脸已经不再出汗,只是依旧苍白得厉害。他浑身仿若无骨,虚弱地靠在榻上的冰纱大枕上。平日的凌厉阴鸷似与刚才的病痛一齐褪散,只病病恹恹地望着榻前的两人。

    听了她关心胜过责怪的问话,他虚虚浮起一抹笑影,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知道啊。”

    “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魇手皱着眉,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能。

    “主子是……服了那颗解药?”

    虽是问句,也是答案。

    谢意垂下眼,低低地笑了开来,那笑声细细碎碎,像是一块玉被摔在地上,四溅飞开的玉石落在冰冷的地上。

    “既然暂时于性命无碍,那我便暂且养着罢。你先下去。”

    魇手垂头丧气地离去,三楼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赵蔓有些不悦地瞪着他。

    谢意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她最是看不惯如此漠视性命的人,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罢,自己恰恰是

    那样的人。

    “你刚才哼的调子很好听,再唱给我听听好不好?”

    “不好!”

    “……”又传来一阵低笑。

    她冷哼一声:“血液里藏着一只小虫子,想想都可怕,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害怕了?”

    她没有说话。

    他认真地对上她的目光,良久,低叹一声。

    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我不会死的。”

    她疑惑地看着他,想到当初他提起自己生世时的只言片语。一出生就被人喂下毒药,好不容易找着了毒药,又被种下血蛊。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好丫头,你再唱唱刚才那首歌谣好不好?”

    他的嗓音低哑温柔,语调和缓,尾句轻轻上扬,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乞求,随着夏风再轻飘飘地钻入她耳中,便带着点不可意味的娇气,令她想拒绝却狠不下心。

    她无奈道:“看在你生病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再给你唱一遍吧!”

    她看着榻上那个软弱无力地靠在冰纱冰枕上的人,那双狭长的凤目,那俊挺的鼻,那柔软的缎衫,那堪比病西子要风情的愁容……

    她低低叹息一声,缓缓开了口——

    “春花晓,明月上,何人在倚窗。柳叶新,河岸上,是谁在彷徨……”

    这一次的曲调更为轻快,带着欢欣,清脆悦耳,让人联想到深谷里刚解封的溪泉,丝丝润甜,声声入耳……

    最后,两人也不知唱了多少遍。

    三楼的风清凉爽快,吹得人

    昏昏欲睡。但小榻上的人舍不得入睡,半阖着眼,温柔的目光始终落在身旁的身影上。

    “词太差,不好听。”

    正喝着茶水润着嗓子的赵蔓险些一口喷在他身上。

    自己唱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唱沙哑了,他就只这六个字的评价?而且还是他再三请求自己唱的呢!这会儿听得腻烦了竟然嫌弃不、好、听!

    “下回记得唱《君悦》,你唱来定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眨了眨眼,愣愣道:“《君悦》是什么?”

    他不急不缓地回答:“上古情歌。”

    “……”

    时光能不能倒流?

    她刚才就不应该心软地答应给他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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