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华也没想到唐悠的父亲竟然来了。
戎马一生的军人到最后却也只有一句话, “我们想陪陪她。”
他爱人战争时受过伤,两人就这么一个女儿。
留在东北荒原里放心不下,索性来这片土地, 陪着女儿度过后半生。
哪里度过后半生不是过呢?
女儿寻找到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可惜她命短。
那就让他们来完成她未竟的事业好了。
“悠悠她妈妈过些天才能来, 等到她来了, 咱们这里就能组建医院,你们冬天也不怕冻伤了。”
这话让杨国华心头酸涩, 越发觉得对不住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将军。
唐奎笑呵呵的和秦蓁闲聊起来,“听说你们这里还来了大学生,你这号召力蛮不错的嘛。”
秦蓁不敢居功,“是大家都存着报效祖国的心。”
这个词让唐奎笑了起来,“心中有国家,国家才有希望,这是好事嘛。梁启超先生不也说, 故今日之责任, 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你们这些年轻人, 才是祖国的希望。”
战火中九死一生的将军看着年轻的姑娘, 从她那坚毅的目光里看到了女儿的影子。
他失去了他的小糖豆, 但这些青年们, 是祖国的小糖豆。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呐。
……
转业官兵的到来让整个陀罗县都热闹了起来。
在睡了几天帐篷之后,八月上旬,他们的驻地已经起了一座座新房子,木头房子和转砌的房子错落分布,有着别样的美感。
而荒原里有着滚滚的浓烟, 拉着开荒犁的不止牛马、拖拉机,还有浑身劲儿使不完的战士们。
秦蓁来这边送东西,瞧到那些唱着团结就是力量,光着膀子干活的战士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蓁过来了呀。”
唐悠的母亲陶敏行看了过来的年轻人,远远的打招呼。
秦蓁送的是前两天从北边淘换来的一些东西,“也不知道您用不用得着,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争取弄来。”
陶敏行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我还真不客气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条,“你看能不能弄来,不能的话就算了。”
这边缺东西,饶是她几乎把家搬过来,但还是缺得很。
陶敏行不是迂腐的人,她可是老革命,枪林弹雨里逃过了死神魔掌的人。
自然清楚缺什么需要什么,年轻的共和国掏空了腰包又能提供什么。
秦蓁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有一些机械零部件,还有些药品,还有一些她一时间没搞清楚用途,“那行,我尽可能的弄来。”
官兵们的驻地和垦荒队驻地有一段距离,不过在战士们还没安营扎寨之初,他们就开辟出一条通道,这些天更是把路弄得极为平整。
要不是没有沥青什么的,怕不是都要修建一条柏油路。
陶敏行送秦蓁一程,“我前两天听说,你那边试验田里的庄稼长得挺不错。”
秦蓁笑了笑,“也还好,种的不算太多,管理的精细了点。”
陶敏行抓住了秦蓁的手,“育种不是轻松的事情,也别太着急,一口吃不下个大胖子,得慢慢来。这也是一场‘持久战’。”
“我知道。”
离开这边军垦农场,秦蓁脸上笑容凝重起来。
连陶阿姨都看出来她有些着急了呢。
系统:宿主,你不要着急嘛,虽说在产量上还不能占养活全国人民有点为难,但总比没有的好。而且如果你能发动大家都去种土豆、红薯的话,这俩相对高产,或许能帮助国家渡过难关呢?
秦蓁:大家都不爱吃红薯,想要发动他们种红薯,除非亩产万斤。
然而亩产万斤那是放卫星!
怎么可……
可以做得到。
秦蓁: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卫星?
系统:人家放卫星那是吹牛,可你要是把这个卫星放好了,那可不是救人一命,说不定是千万人的性命呢。
人有盲从性,今年瞧着猪肉贵,一股脑地去养猪,结果明年生猪多了,肉价便宜下来。
市场环境下,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更别提在国际环境下,期货市场一直想要将一个个国家变成自己的小金库。
曾经的豆你玩、蒜你狠、糖高宗莫不是如此。
炒过之后,留给跟风的农民一地鸡毛。
而且放卫星这件事还有一个很大的隐患,那就是很容易让国家提升农业税。
亩产二百斤撑死的前提下,你说亩产万斤,届时国家相信了,把农业税提升了怎么办?万斤大前提下,1都是天文数字啊。
秦蓁:我再想想。
应该还会有更周全的办法才对。
秦蓁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试验田里。
大块的试验田在九月份的时候变了颜色。
在秋收时,秦蓁和苏慧兰小心翼翼的掰玉米,割麦子和大豆,挖土豆、红薯和花生,没有浪费一粒粮食。
“我那块半亩地玉米有一百八十斤,你那半亩地少了几斤。”
对比其他几样庄稼,高温堆肥出的农家肥肥效要比普通堆肥法好一些,苏慧兰管理的试验田,产量都更高一些。
“产量最好的是红薯,半亩地差不多有四百斤,这个产量很可以啊。”
土豆比红薯差了点,但也就是十几斤的差距。
相对来说,这俩产量是真高,比常见的农作物高多了。
苏慧兰核对数据,“杂交产量还行,我问了下杨队,一亩地能比之前高出差不多三十斤,要不咱们明年种一下这个玉米种子试试看?”
三十斤呢。
这可不算是个小数目。
明年继续用新种子进行杂交实验,如果能够达到四百斤,而且稳定性能够持续两三年,这个种子就可以进行全国推广了。
苏慧兰有些兴奋,她甚至都在考虑这玉米种子应该起什么名字,北大荒一号怎么样?
带着点鲜明的地域特征。
“秦……秦蓁,你怎么了?”
苏慧兰瞧着面色黯淡的人,“没睡好吗?最近是挺累的,要不你先补个觉?”
秦蓁忽的抓住了苏慧兰的手腕,“我做了个梦。”
做梦很寻常啊,苏慧兰也经常做梦,可是秦蓁的神色有点不对,“你梦见什么了?”
秦蓁忽的抬起头来,失神的看着墙上挂着的画,那是一幅秋收图。
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慧兰觉得秦蓁的声音冷冰冰的,“一个穿着青衣的女人,她说自己叫魃。”
魃。
苏慧兰下意识地说道:“旱魃?”
秦蓁摇头,“不知道,我说你是旱魃吗?她只是一遍遍的跟我重复,说我是魃。”
苏慧兰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可能是你最近休息不好,所以这才做了这噩梦。”
女魃,失去神力留在人间,所住之处一片荒漠。
民间一旦遇到干旱,就有打旱魃的传统。读书的时候,苏慧兰听老师提到过。
她觉得可能是秦蓁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才会做这种噩梦。
“我也做梦了,梦见自己被粮食压死了,哈哈。”
苏慧兰打哈哈想着把这件事揭过去,不过回去的时候总觉得脚下发软。
尤其是听到狼嚎声时,险些跌倒在地。
旱魃。
子不语怪力乱神,她是**接班人,才不信这些神呀鬼呀的,不相信不相信。
秦蓁看着本子上的数据,叹了口气。
她这可真是怪招频出,连这办法都想出来了。
瞧着苏慧兰离开时的模样,秦蓁觉得有用,但还得加大剂量!
系统:你还不如放卫星呢。
秦蓁:卫星是要放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北大荒这边只能种一茬作物,以至于秦蓁忽略了在秋收前的三个月,还有个夏收的存在。
她的卫星放晚了。
没赶上趟!
系统有些幸灾乐祸。
秦蓁:我完不成任务会死,你呢?
系统:……它也会死。
系统是与宿主相辅相成的。
秦蓁这个宿主没了,它这个寄生者自然也死得透透的。
秦蓁:所以,你与其看着我被饿死,倒不如帮我研究高产的种子。完成任务你好我好,不是吗?
系统:不是不帮你,只不过得看你运气。
秦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东西不太多,除了俄语外,一部分积分用来兑换设备。
和列夫·弗兰克以及谢尔盖·贝洛夫合作早期,都是靠积分兑换,对方这才十分配合的予以合作。
至于后面维系合作关系,那就是靠抓住对方弱点。
这几年来秦蓁一共点亮了五个徽章,其中先后在弗兰克和贝洛夫身上点亮【经商我是你祖宗】,这个徽章如今是银色的,只要再点亮一次,金色徽章点亮,彼时秦蓁的商业能力会来到95点,商场上几乎会无往不胜。
当然,现在这个徽章没啥用。
秦蓁看着金色的高阶俄语,她最终锁定在自己的积分账户。
不到三年时间,她的积分已经来到一万点。
而抽奖得花掉9999点积分。
看着瞬间只剩下不到五十点的积分。
秦蓁打算抽奖。
系统:宿主,你不打算洗洗手吗?
难得的,它声线都有了些波动。
秦蓁:不用。
签筒里蹦出了一根签。
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通。1
这是一根下下签。
秦蓁倒是觉得没什么。
系统:其实宿主,你也别太在意,不就是抽签嘛,要不……
秦蓁:衰木逢春少,少又不是没有。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行了。
系统:……你可真乐观。
就怕这是亿万分之一。
追梦系统比较傻逼,金手指有,但相当的少,全靠宿主自己努力。
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不愿意当这个苦力呢。
系统一时间都为秦蓁叫委屈,秦蓁却豁然开朗。
其实情况不会更糟糕,但凡自己努力一分,那总比本该发生的会好上一分,不,两分吧?
就是这个道理。
她努力,要是今年能够在育种工作上取得成效呢?
苏慧兰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秦蓁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几块试验田上。
今年试验田又增加了不少,当然秦蓁也把花生和大豆丢出了试验区。
她重点栽培的还是玉米土豆和红薯,一块试验田就有十亩地。
三十亩田让苏慧兰这个农学院的都觉得有些吃力,还好有金康帮她打下手,这才不至于步履维艰。
给秦蓁打下手的是李建平。
从耕地开始施肥,到后面帮着授粉。
李建平任劳任怨,秦蓁指西他绝不往东。
以至于苏慧兰暗暗地跟金康嘀咕,“你说李建平是不是喜欢秦蓁呀?”
秦蓁性格好,要她是男的,也喜欢。
金康有些无奈,“你是来种地的还是来八卦的?”
苏慧兰振振有词,“要劳逸结合懂不懂?”
没情趣,没意思。
不过今天秦蓁去跟俄罗斯人做生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
黑龙江畔,秦蓁正在那里烤鱼。
鱼肉肥美,撒上一些盐巴和香料非常的不错。
贝洛夫看着坐在那里悠闲烤鱼的人,“你们的主席拒绝了我们的提议。”
苏联提议建立长波电台组建联合舰队,对抗美国的巡航舰队。
但这个提议被否定了。
敏锐的克格勃当即意识到什么,或许苏中蜜月期,就要结束了。
秦蓁笑了起来,“这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吗?”
贝洛夫接过了那烤鱼,喝着秦蓁送来的地瓜烧,“当然不会。”
国与国之间,是利益。
他与喀秋莎之间的合作,也是利益。
远东的这点蝇头小利,影响不到国家大局,为什么要终止合作呢?
秦蓁笑了起来,“我觉得也是。”
前途大好的克格勃来到远东这荒芜之地,当然不是为了吃苦受累。
但凡利益足够,他就不会拒绝继续合作。
确保能继续合作,秦蓁带着货物回去继续育种。
这一年秋收时节,玉米有了质的提升,试验田里的亩产量高达四百二十斤。
当然更让秦蓁兴奋的还是红薯和土豆的产量,在播种前洒了农家肥的黑土地里,两样薯类的亩产量突破四位数。
在报纸上四处放卫星的亩产万斤面前。
亩产量千斤就是个弟弟。
然而万斤粮食他们没看到,可一千斤的地瓜却是自己一点点挖出来的。
屯垦在陀罗县的转业官兵们慕名来参观了秦蓁的试验田,回去后兴奋的跟首长汇报,“咱们也种地瓜吧。”
现在全国有65亿人,人均粮食消耗量是两百公斤,这意味着每年要2600亿斤口粮的供应,而去年全国粮食产量是3900亿斤。
按道理说有结余,不过国家需要出口粮食创外汇,用来支持国防和工业基础建设。
粮食远远不够。
工业建设需要什么?
酒精!
玉米能产酒精,地瓜也行!
所以种地瓜吧。
唐奎还有些迟疑,但这点疑惑很快就被打消了,他的警卫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秦蓁现在跟北边交易,不止是给他们酒,还有地瓜粉,她弄得那个地瓜粉细滑细滑的,比咱们吃的小麦粉还要白呢。”
种地瓜。
唐奎也不全是一时兴起。
这段时间秦蓁又弄来了不少的机器,全都是挖土豆机。
没办法,谁让苏联人更喜欢种土豆呢,机械厂里这类机器最多。
当然也不能全种地瓜,除了地瓜就是玉米。
秦蓁不是种了十多亩玉米吗?
一亩地四百斤,那十亩地就有四千斤呢。
这些种子也不够啊。
那就堆肥。
那普通堆肥法堆的农家肥可真好使,他们人多还干不了这点事?
等着那普通堆肥法被写到报纸上,在整个东三省,甚至向南传播后,苏慧兰瞧着自己堆的农家肥,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我觉得你这法子也挺好的,要不回头咱也登个报?”
苏慧兰瞪了恋人一眼,“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我明白秦蓁为啥这么做了。”
她的高温堆肥法的确挺好,但是要求略微高了些。
一个高温就限制了条件,不像是秦蓁的法子,冬天也能用。堆了肥春耕时派上用场,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简单实用,更惠民。
“其实,秦蓁的那个堆肥法我出了不少主意呢,有用就好。”农学院的高材生不止是会理论,更懂得如何实操。
苏慧兰笑了起来,“正好我要回家一趟,顺带着也推广下这堆肥法。”
金康笑嘻嘻道:“我也跟你回去。”
“你回去做什么?还不够碍事的。”
她有些嫌弃。
回家探亲这事苏慧兰跟杨国华登记过,她本身就是当地人,除了舟车劳顿外倒也没什么。
不过原本一星期的探亲假,被苏慧兰延长了两天。
回来后,年轻的姑娘冲向秦蓁的房间,“你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秦蓁的旱魃噩梦在垦荒队传播了几天,被杨国华以封建迷信为由禁止传播,以党员、共青团员为主的垦荒队倒是令行禁止,没再传播。
秦蓁的路子又被堵死了,好在总算有一条路是行通了的,起码明年北大荒大规模种植红薯,面对即将到来的饥荒,有了防备。
“偶尔还会梦到。”
秦蓁向来一夜好眠,几乎不做梦。
苏慧兰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村有个算命的说,明年咱们这不怎么下雨,会很旱。他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神算子,所以我就去学校找了一位水文系的老师,他说今年咱们这降水的确是比往年少了些,而且观察省里的几个干流和湖泊,水位的确下降了些。”
年轻的姑娘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个老师说,明年有可能有旱情,只不过他写信给中央一直没回音。”
“秦蓁,咋办?”
秦蓁没想到,苏慧兰回家探亲,还有这么一番曲折。
“我们贸然写信只怕不好使,不过……”
“可以跟唐将军说。”
两人异口同声。
唐奎之前虽然不在中央,但总有点关系,想要把信递过去也有办法的吧?
另一方面,面对即将到来的旱情积极应对。
起码十万转业官兵组成的军垦大队可以联合起来,积极的防患于未然。
从作物种植到积极的开凿水渠兴修水利,总之有备无患。
“那万一明年风调雨顺呢?”
唐奎看着两个年轻的姑娘,他觉得手里这封信有千钧重,“要是风调雨顺,你们怕不是要戴上妖言惑众的帽子,甚至被打成右`派。”
右`派。
她倒是听说,有一些知识分子就因为成分问题,被送到北大荒进行劳动改造,不过没到他们驻地就是了。
这个词让苏慧兰有些心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秦蓁。
站在她旁边的年轻姑娘神色坦然,“那我宁愿被打成右`派。”
苏慧兰当即明白秦蓁话里的意思,倘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秦蓁一人的荣辱得失又算什么呢?
适才的惶恐不安前所未有的可耻与可怖,苏慧兰挺直胸膛,“也算我一个。”
……
“那后来呢,奶奶你真的被打成右`派了吗?”
年幼的孙子并不懂得左与右到底有什么区别,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没有。”已然年迈的苏慧兰退休后被返聘,她是国内出名的土壤肥料学家,即便年老后也坚持在科研前线,是共和国宝贵的财富。
而在这个周末,苏慧兰不过是给孙子讲故事的老人而已,“那一年啊,真的干旱,我们平日里捉鱼的水泡子都干涸了大半,我们那一年晾晒了好多咸鱼干,总觉得嘴里都是刺。鱼没了水,肉可真不好吃。”
她年轻时没来得及年少轻狂,在与大地的接触中,锻炼出这几分沉稳。学生们说她优雅从容的老去,但她却又有羡慕学习的对象。
“那奶奶你们的庄稼呢?”
“我们的庄稼啊。”苏慧兰笑了起来,额头上遍布着皱纹都透露出笑意,“我们的庄稼还是丰收了呢,因为那两年我们一直在挖河渠,挖井。你去过那里的农场,看到了那些现代化的喷灌设备了对吗?”
看着小孙儿点头,苏慧兰笑了起来,“那些呀,都是五十年代末我们弄得。”
“怎么可能?那时候咱们国家能生产塑料管吗?我记得当时还大炼钢铁呢。”
“对,咱们国家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去跟别人换啊。”
每天在黑龙江上,都会有小船运输着铁管过来。
一开始秦蓁想要的是铁矿石,但是他们这没工厂,加工也不方便,所以就要钢管。
“你看现在的陀罗县,是中俄边界最重要的贸易口岸,那是我们留下来的。”
私底下的贸易往来有军垦部队打掩护,没人会查到他们头上。
在五十年代末,他们就开始兴建现代化的大农场。
配备了各种农机器械和地下喷灌设备,一开始喷灌设备还不多,主要依赖河渠,靠着种植耐旱的土豆、红薯和玉米,度过了那艰难时期。
“我们不止安然度过,还给国家交了好多粮食,你知道有多少吗?”
小孙儿想了想,觉得自己猜不出来,“多少呀?”
作为北大荒人的后代,他知道现在的北大荒有上百个大型农牧场和二百万公顷的耕地。
“五百垦荒志愿者,还有十万转业官兵和两万家属,在59年的冬天,交给了国家二百亿斤粮食。”
二百亿斤什么概念?
59年全国粮食产量减产,全国粮食产量堪堪达到三千亿斤,较之于上年减产高达17。
而十二万北大荒人开垦出良田二百万公顷,上交国家的粮食占全国粮食产量的百分之七。
小孙儿不相信,“这怎么可能?现在的北大荒粮食产量也才四百亿斤,奶奶你说过的,咱们国家粮食增产,那是引入化肥、有了高产的种子、还有农药、水利共同作用下这才提产的。”
苏慧兰看着具有辩证精神的小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的,现在的北大荒啊,是很好,那也是踩在秦蓁和十二万垦荒人的肩膀上发展起来的,你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爱吃地瓜玉米吗?”
“烤地瓜烤玉米那么好吃,他们为什么不爱吃?”
苏慧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他们小时候整日里吃地瓜玉米面,吃腻歪了。我们呀,可着劲儿种地瓜种玉米,没日没夜的垦荒就是想多种点田。现在日子好了,为了保护北大荒,又退耕还林了。”
曾经被他们烧荒过的荒原,如今再度成为水草肥美的保护区,看不出当年的痕迹。
“奶奶你经常提起秦蓁,可为什么没见你去找过她呢,她人呢?”
苏慧兰看着一脸好奇的小孙儿,她笑着摸了下孩子的脑袋,“她死了。”
“死了?”小男孩一脸的惶恐,“怎么死的呀?我没见你去给她上过坟,爸爸妈妈之前还带我去给那位唐悠阿姨上坟呢。”
“太远了,去不了,在新疆呢。”
从小就看遍了中国地图的小孙儿好奇,“她怎么大老远的去那里呀?”
“因为秦蓁说了呀,衣食父母,吃的问题解决了,北大荒开垦好了她要去新疆,那里是她的新战场,她去那里种棉花了。你要是去新疆,到了那边的军垦农场,肯定能听到她的故事。”
秦蓁总是那么热情,像是把毕生的精力献给了国家,从东北到西北,她不知疲倦。
从地瓜玉米到棉花,她是最富有钻研精神的农学家,却又是一个身边人都觉得浑身是谜的人。
“那她有孩子吗,有孙子吗?”
孙慧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想李建平是喜欢秦蓁的,不然怎么收养了个孩子,还把那孩子培养成了一个探险家呢?对了,秦蓁其实结过一次婚,不过那个男人是个混账,她跟那人离婚后来了北大荒。”
“那个男人真是有眼无珠。”
孙慧兰笑着递给了小孙儿一颗巧克力,“谁说不是呢?”
……
田涛终于出狱了,但是他在监狱里待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早就与外面脱节。
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能做什么呢?
田涛想要去工厂工作,他在监狱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这才减刑能够从无期徒刑减刑到三十五年。
但工厂嫌他年纪大,不要他。
“你要真能吃苦,那就去新疆拾棉花吧,一个月能挣个千八百把块。”
千八百把块。
这吸引了田涛。
这个头发早已经花白的劳改犯,买了一张火车票去了新疆。
等到了新疆,田涛看着那些大块头的机器傻了眼,这些都什么啊。
“拾棉花呀,我们这都用机械,用不着人,你回去吧。”
田涛不甘心,“同志你就让我在这里工作吧,我没地可去了,给我个住的地方给口饭吃就行。”
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军垦农场的人心软,“那你就在这里看大门好了。”
田涛很快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三十多年前就很会来事的人,到了新的地方第一时间就是去熟悉自己的家。
而当他看到农场里的雕像时,田涛觉得有点眼熟。
他连忙凑近看,嘴里念叨着,“秦蓁,原名秦珍,取其叶蓁蓁之意改名秦蓁,我国知名农业学家……就是她,就是秦珍,我认识。”
农场里的人瞧着这老头疯疯癫癫的忍不住打趣,“咱们这谁不认识秦老师啊。”
“不一样的,她是我老婆!”
“胡说八道,秦老师都没结婚,田老头你别胡说八道,不然小心我们场长把你赶走,他可是秦老师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田涛着急了,他一定要找到秦珍。
跟秦珍认错,都那么多年了,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秦珍这个人吧,其实性子很软,只要自己说几句软话,她就不会跟自己计较了,不是吗?
毕竟他们是夫妻。
“你去把秦珍叫来,就说田涛,田涛要见她。”
那农场的员工听到这话对视一笑,“那我们可请不来,不过田老头你可以自己去找秦老师啊。”
自己去找?
行吧,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给她这个面子。
田涛勉为其难的答应,“她在哪里?”
有人回答他,“在罗布泊,你去那里找她就行了。”
罗布泊,死亡之海!
田涛当即怒了,“你们耍我呀!”
“谁他妈的耍你,田老头我们是看你可怜,这才留你在这里住下,你竟然对秦老师这么不恭敬,她老人家都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你造她的谣,好意思呀你?”
田涛慌了神,“死了?”
有人指着那雕像,“你没看到那里写着吗?”
田涛这才注意到,秦蓁名字后面有一串阿拉伯数字,她的生命在1984年就结束了。
她竟然死了!
田涛看着离开的两人,匆忙追了过去,“她,她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这是一个谜。
有人说,秦蓁能通灵,在北大荒的时候就好几次梦见旱魃,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干旱,这才有备无患,让北大荒在那三年成为国家的北大仓。
所以她可能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留下了一封书信就去罗布泊探险了,再也没走出来,死生未知。倒是一同随她来到新疆垦荒种棉花的李建平老师看到那封信后笑着说道:“别找了,她走了。”
他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后来那封信的内容大家都知道了,是当年传唱度很广的北大荒歌,只摘取了其中几句——
生者死,死者烂,肥土壤,为下代,做食粮。2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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