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军长并没有内部消息。
但特工出身的人对新闻有着天然的敏感度。
秦蓁说的事情, 印证了付军长这段时间的一个猜想。
而现在，他要连夜坐飞机去首都，去找中央那边确定这个消息。
如果是真的, 那这孩子绝对是可造人才。
读什么初中啊，直接丢到对外贸易部去待两年，帮国家挣外汇不好吗？
付军长有些着急, 但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对，“去跟你爸妈说两句话。”
他相信这孩子，肯定知道分寸不会胡说。
秦蓁感激的看了眼付军长, 走到秦振华身边扶着他坐下，“爸爸不用担心我, 我不会有事的。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秦振华这会儿脑子乱哄哄的，他一时间忘了。
“你身体不好, 不能抽烟喝酒, 多喝点蜂蜜水养养胃。”秦蓁拿着纸笔写下来，一式两份，“回头给刘阿姨一份, 还有一份记得给你的警卫员。”
“蓁蓁……”他这会儿是真的弄不清楚，为什么闺女几句话而已, 老首长就要带走她？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真的不会有事吗？
秦蓁抱了下老父亲，“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 好好照顾自己，我走啦。”
路过尚晓岚时，秦蓁又停下了脚步，“妈妈，我走了, 不再碍你的眼了，希望你能够万事如意。”
这声音不大不小，让付军长忍不住皱眉，而秦振华也是下意识的看向妻子。
眼中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越来越浅。
犹如窒息的人能够呼吸到的空气那样，不能再稀薄。
秦蓁坐上军车离开，手里除了一本书一个笔记本和一个铅笔外再无其他。
这让整个大院都议论起来，看着忽然间从家里跑出来，追着出了大院的秦振华。
大家傻眼了。
秦蓁莫不是真的有问题？
可是这姑娘瞧着跟谁都客客气气的，看到需要帮忙的都会搭把手，还帮着教这家孩子认字那家孩子做题。
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模样呀。
……
秦振华这几天过得并不怎么安稳。
老首长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
他让人去打听也没后文。
这种不安也让尚晓岚坐立不安。
她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或许就会永远的失去这个丈夫。
“你怎么能把这件事怪罪到我头上？”
尚晓岚拉住了要去隔壁房间休息的丈夫，“是她自己鬼鬼祟祟的瞒着家里人，她要真的心里没鬼，为什么要瞒着我们，难道做父母的还会害了她不成？”
这话，让秦振华冷笑一声，“举报蓁蓁的是谁，用我提醒你吗？”
尚晓岚一下子愣在那里，她收购了秦振华的阴阳怪气，“是，是我。可她到现在都没回来，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间`谍被处死了呢？”
“尚晓岚！”
女人却是丝毫都不害怕，“你打啊，打死我算了，我跟你二十多年夫妻给你生儿育女，你就为了这么一个丫头要打我，我活在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吼叫声惹得大院里议论纷纷，左右邻居听到知道这是老秦他们两口子又生气了。
这真闹起来可不好，再说了尚晓岚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刚有人过去打算劝架，有吉普车开了进来。
“秦振华同志在家吗？”
这车牌，眼熟着呢，前几天刚见到。
“在呢在呢。”当即有人去敲门，“老秦，首长那边来人了，快出来。”
敲门声刚落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秦振华看着很是陌生的人，有点懵，“同志你是……”
“秦振华同志你好，我是首都来的，这是我的证件。”
证件上写着对外贸易部几个大字。
秦振华眼前一亮，“我家蓁蓁她……”
“秦蓁同志很好，已经安排她去学校读书，我们这次过来是帮忙收拾她的一些日用品。她刚入学课程紧张，没空过来，特意让我带话说让你保重身体，等她有空了再回来看你。”
秦振华听到这话热泪盈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连忙请人进去，帮着收拾东西。
倒是大院里的邻居十分奇怪，“秦蓁这是去哪里读书了，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她不是在读初三嘛，这同志到底啥来路？”
就连尚晓岚都不知道，这个一进来就去秦蓁房间里收拾东西的陌生人到底什么来路。
她有心去问，却被拦住了。
刘阿姨匆忙赶过来帮忙，“秦蓁的书还用带走吗？”
好多呢。
林珙看了装满了的书柜，笑了笑，“不用，这些书我们那里也都有。”
这些天来，部里联合其他部门对秦蓁进行了摸底调查。
被错抱了的孩子，一直生活在乡下。
好在打小就聪明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这让爷爷奶奶对她偏心，二老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攒钱供秦蓁读书。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那边秦家二老去世，秦蓁没了书读只能去干活。
不过听村里人说，就算这样这孩子也一直在学习。
再后来秦晶晶顶包这件事被查了出来，秦振华给了乡下那边一些钱，把秦蓁带走也没有送回秦晶晶。
只不过秦蓁在军区大院的日子不算特别好过。
秦振华固然疼爱，但是尚晓岚这个亲娘却不待见。
好在秦蓁对此倒也看得开，一直都在努力的学习上进，直到被亲妈举报可能是间`谍，惹得军区付军长亲自过来调查。
而付军长慧眼识珠，一番对话觉得秦蓁是可造之材，立马送到了首都。
几个部门联合起来又是摸底调查又是一再的询问秦蓁，终于确定这个在贸易和语言上有着天赋的年轻姑娘不是被收买了的特`务间`谍，部里当即安排秦蓁去对外贸易学院读书。
顺带着让林珙回来给秦振华报个平安，带走一些秦蓁的日用品。
不过有些事情林珙不能说，走的时候给了秦振华一封信，“等过段时间秦蓁同志会写信给您。”
秦振华捏着那封信，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车子。
良久之后这才低头看起了信的内容。
十分的言简意赅——
爸爸，我如愿以偿了，我会好好学习将来像您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我回去发现你抽烟喝酒了，信不信我把你桌子都掀了。
署名格外的可爱：你的宝贝女儿蓁蓁。
秦振华来回打量着这封信，久经沙场的老兵这会儿忍不住的热泪盈眶，他家蓁蓁可真是出息，可真出息啊。
尚晓岚看着抹眼泪的丈夫，一时间有些迟疑，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倒是刘阿姨忍不住问道：“首长，秦蓁没事吧？”
“没事，人好着呢，对了刘姐，秦蓁是不是没有棉衣？回头我弄点新棉花，麻烦你给她弄两件棉衣和棉鞋，我好让人捎过去。”
刘阿姨连忙应下，“诶诶，行，我回头弄几块好布，蓁蓁小姑娘爱美，咱们给她做好看点。”
“那正好也给晶晶做几身，她身子弱怕冷，受不了冻。”
这话让刘阿姨脸上笑容僵硬住。
秦振华冷冷看了一眼，“心疼那就自己做去。”
好在首都的同志们慧眼识珠，不然他闺女这次得遭多大的罪？
给秦晶晶做衣服？
那孩子除了跟他一样姓秦，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秦振华想起来什么，“你不用管那么多，只给蓁蓁做就行了。”
尚晓岚是真没想到，在外人面前秦振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但这次没人来安慰劝她。
没有人。
……
对外贸易学院刚迁回来不久，师生们被安排在原北影厂上课。
学校还破破旧旧的十分寒碜。
秦蓁被强行塞了进来，班里同学倒也没谁在意。
不过宿舍那边多少有些不好弄。
本来房舍就少，塞不进去啊。
一来二去的，最后秦蓁也没有住在学校，最近都是在林珙家住。
他家距离学校近，上班的时候骑着自行车正好带秦蓁去学校，倒也方便的很。
林珙家里就俩人，他和妹妹林乐。
林乐和秦蓁一般大小，在清华读书。
对于忽然间被兄长带回家的人，多少有些好奇，“你真不是我嫂子？”
秦蓁被逗乐了，“你哥为啥一直没结婚呀？”
“忙呗，怕耽误人，反正我俩是孤儿上面没父母催着，他不乐意结婚也没人管。”
林乐很是认真地打量秦蓁，五官长得不错，皮肤透着麦色，瞧着倒也挺顺眼的。
不过不是她哥喜欢的类型。
她哥喜欢那种书卷气息浓厚的，长得明艳的女孩子。
虽然没说过，但林乐就是知道。
住进来没几天，林乐已经跟秦蓁混熟了，“你真的不喜欢我哥呀，其实我觉得他也挺好的，就是不太会哄人。”
有喜欢的也不会去说明心意，结果眼睁睁看着那姑娘成了别人的媳妇，除了后悔还能有什么办法。
秦蓁其实和林珙也没太多的交集，她来到首都被调查了几天，之前一直住在招待所。
后来安排入学，她没能住学校宿舍，就需要借住在别人家。
就被林珙带回了家。
房子的主人却出差了，秦蓁失去了专属司机，这些天都是一路小跑到学校，权当做锻炼身体了。
林珙话少，她也没啥好说的。
两人之间的对话还不如她和林乐一天说得多呢。
正说着，林珙回了来。
拎着一个大行李箱，木质的。
“你爸挺好的，让人给你收拾了几件衣服什么的，你整理下。”
“谢谢，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林珙十分客气，“不麻烦，应该的。”
只不过他这一趟也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当着自家妹子的面林珙没说，第二天送秦蓁上学的时候这才问了句，“你和你妈关系不好？”
搞对外贸易的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不然怎么能够看出赚钱的机会呢？
秦蓁笑了下，“是不太好，她一直看不上我。”
“难怪。”那封信里，都没有提一句和母亲相关的事情。
看不清后座上的人到底什么表情，林珙想了想安慰道：“秦师长很关心你。”
“嗯，他一直很疼我，没有他的话，只怕我还在乡下割草种地呢。”
这话让林珙一阵缄默，好在学校到了，“要是我六点半没过来，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对外贸易部的工作不一定，毕竟和国外联系早晚谁能说得准呢？
秦蓁看着身材偏瘦削的年轻人，林珙的确是年轻人。
他今年才二十六。
“我自己回去就行，就当锻炼身体了，你注意安全。”
说完，秦蓁就往学校里去。
没有经历大学扩建扩招的时代，对外贸易学院的临时校舍大门十分的寒碜，甚至还不如工厂的大门。
林珙恍惚着笑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还真酷。”
在他面前，装什么大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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