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一阵阵没来由的燥热将我从梦中折腾醒来,端起炕边的冷白开“咕咚咕咚”一连灌了好几口,依旧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索性披上衣服出去在台阶上坐着发呆。
夜很深了,众人都睡下了,隐隐约约能听见老白震天响的呼噜声,今天又是十五,天空中的月亮犹如玉盘,我双手托着下巴,定定的望着明月,总觉得那上面似乎浮现出了一张朦朦胧胧的脸。
如果不是现代科技已经让人类登上月球,亲眼见证那不过是一颗满是大坑的荒凉星球的话,恐怕此刻我都要以为自己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嫦娥。
狠狠揉了揉眼睛,那张朦朦胧胧的脸却没有散去,反而隐约又清晰了几分,而且这位“嫦娥”越看越有些熟悉的感觉。
“原来是你!”
须臾后,我失笑摇头,垂头刹那,轻声自语道:“这算是境由心生?忙着挣命,却是好久没有想起她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其实不仅是今夜,最近这阵子我总觉得自己脑袋浑浑噩噩,时常会盯着某一个东西看个不停,一看就忘记了时间,魂不守舍几乎成了常态,倒像是许多昼伏夜出阴阳颠倒的久了的人……
如今想起她的同时,不知为何,脑海中却又冒出了茳姚的样子。
想到了那个如邻家小妹的她,又想到了困在鸿沟里时彼此依偎的一幕,心中一动,轻声询问她在做什么。
裙裾被山风扬起,涤荡的宽袖轻轻拍打在我脸上,扭头一看,却见茳姚已经站立在我身畔,稍稍犹豫一下,便在旁边坐下,拢了拢青丝,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不成还在想前些日子被你师父训斥的事情?”
她语气轻柔,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望着我师父的屋子,轻声说道:“你这个师父倨傲,作为敌人的时候堪称心狠手辣四字,可对你却没得说,虽然我也不知他为何逼着你学那些东西,但总该是不会害你的,有这样的一个人督促着你,倒是你的福分了,我小时候可却没有你这样的际遇,拼命学习能接触到的一切,只因王室无情,最凶狠的刀锋往往是从身后刺来的……”
我扭过头呆呆的看着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颜,这是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月光徜徉在脸上泛着玉石一般朦胧的光泽,近乎于剔透。
燥热愈来愈重,鬼使神差的,我拉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的想抽走,可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抽离,我的思绪渐渐空白……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我脸上,让我陡然惊醒过来。
茳姚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柳眉倒竖,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一手忽然高高扬起,我几乎是本能的缩了缩脑袋,她扬起的手在空中晃荡了几下,终究没有扇下来,
怒气冲冲的一挥袖子,下一刻就化作一道黑气消失了。
“好狗胆!!”
阴奴阴恻恻的声音从腰间风铃里飘出,却没了下文。
我依旧有些发懵,这时才发现,天竟然已经蒙蒙亮了,原本如玉盘一般的明月正在渐渐淡去。
竟然过了这么久?
我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觉得有些奇怪,脑袋一阵空白,彷似一晃神的工夫,怎的就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还好好的茳姚,怎的忽然就发飙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连连呼唤茳姚,对方没有丝毫回应,就连阴奴都不再吭声……
天亮了,再过一阵子该去我师父那里了,我不想惹他不开心,只得甩去满脑子的疑问,匆匆去洗了把脸,拾掇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一夜未睡,我精神不大好,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结束了课业,晚饭后都没有握着辟水珠打坐,回了屋子就匆匆睡下了。
“吱呀”一声,老白跟做贼似得悄悄溜了进来,掀开被子就把我提溜了起来。
我两眼酸涩,脾气自然不大好,劈头就问:“你丫大半夜的跑进来干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嘿嘿嘿嘿……”
老白的笑声阴森森的,让人发毛,看我的眼神特别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方才说道:“你都这样了,还能睡得着?”
我愈发的毛躁了,低喝了一声:“我又哪样了!”
“你是想女人了吧?”
老白凑了上来,贼眉鼠眼的,就跟演唱会门口拉着人兜售门票的黄牛似得:“今儿个吃饭的时候,你瞧人家张歆雅那眼神……哥哥我怎么不会懂?人家妹子都感觉出来了,被你看的发毛,还以为你是生病了,就跑过来跟我嘀咕了两声,这事儿满真武祠里,也就哥哥我还会帮你操操心。”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看过张歆雅……
“明儿个……”
老白斟酌着说道:“不如你去跟张先生说一声,最近这阵子你都快成三好学生了,不过学生也得有假期呀,劳逸结合才对嘛,想来张先生会同意的,然后哥哥带着下山去见识见识?”
我心里琢磨着这孙子怕是也待不住了,不过我师父没闭关,他却不敢往外面跑了,干脆让我做这个出头椽子,所谓见识是怎么回事我当然懂,本来想说他两句,结果话从嘴巴里蹦出来却变了味道:“咱哪有钱啊?”
这是实情!
前阵子我坑蒙拐骗搞来的那点挑费全造光了,这一趟去办事,本来老白都放了话要黄老邪家里那一册子袁大头,谁知等我们回来那黄老邪都快嗝屁了,颜婆一脸为难的说老黄生前特喜欢这册子袁大头,点明了死后要用来陪葬,生死大于天,老白还能再说什么,只得了一口袋炒黄豆,来来回回折腾了一趟,非但一毛钱
没挣到,还倒搭了许多,油钱过路费且不说,下趟墓我们折了的许多工具就得不少,亏的尿血。
最近这两天都紧巴巴的过日子了,以前张歆雅还给点零花,现在毛都没!
老白笑的愈发神秘了,手在裤兜里捣鼓了半天,这才掏出了一颗玉珠子。
“你居然带出来了?”
我眼睛瞪得溜圆,这颗玉珠子可不就是在李嗣业墓里拿的那颗么?为了这东西,我们哥几个都差点送了命,后来忙着挣命,老白再没提,我还以为遗落在墓里了呢!
“明儿下山,咱俩去见见土行孙那厮,这东西是个黑货,见不得光,一般人不敢收,来头太大,太金贵了,我估摸着土行孙能倒腾出去,以前我倒是也认识一些熟手子,不过你也知道,哥哥现在不大方便露面,鹞子前两天带着张歆雅下山采买东西,顺道拜见了几个老朋友,说是黑苗土司那老娘们最近又有点抽风,寻我寻得厉害,哥哥要是露面,保不齐会有麻烦。”
老白压声音嘀咕着:“保守估计能拿几十个,这是最少,折了很多,就是不知道土行孙的手子硬不硬,如果够牛,一百个开外都打不住,这要倒腾出去,咱哥俩还差钱?修房子的钱有了,换车的钱也有了,伙食也能改善,好处多多……”
我被他说的心动不已,正要点头,却发现一道影子不知何时落入了房间里。
老白福至心灵,猛然回头,却见我师父不知何时来到了窗外,正一脸阴沉的盯着我们两个,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哎呀,老子让你害惨了!”
老白一拍大腿,前一秒还一副狗头军师的样子,眨巴眼的功夫就成了窜天猴,一跃而起,急忙追了出去。
我也心头惴惴,本来想等老白去探探路的,无奈实在是太困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直到天亮的时候才被一阵阵凄厉的惨叫惊动了……
院子里,一条长凳横着,老白趴在凳子上,裤子被扯了下来,鹞子哥正抡圆了戒尺猛抽,这是下了黑手了,几下子过去屁股蛋子乌青发紫。
我师父面无表情负手而立,老白一直在大喊着“我错了”……
无双扛着锄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估摸着又是要去照料菜园子,见此一幕,不有嘀咕:“这家伙平日里看着窝窝囊囊,满身肥肉,没想到这腚倒是油光水滑挺翘的很……”
这番点评更是让老白羞愤欲绝,斜着眼角看到我从屋子里出来后,立马朝着我使了个眼色,按按伸出一巴掌。
五十下?
我直撮牙花子,心想这是要把屁股打开花啊……
不管怎么说,老白遭这顿毒打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估摸着一会儿我也没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准备去求求情。
我师父见我走了过去,不等我开口便说:“你来!
”
而后转身进了屋,走到门口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停了吧”,鹞子哥立即停手,老白火急火燎跳起来拉上了裤子,丢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进了屋子,我师父在炕桌边上坐下,拿起茶盏吸溜着茶水。
我都已经做好了被他责骂的准备,甚至会有更重的责罚,估摸着在他心里,我和老白一样被打上了“淫猥之徒”的印章,今儿个要不脱层皮,恐怕走不出这个门。
结果,等了半响,没有任何反应。
我抬头一看,却愣住了,我师父正看着我,只是那双眼睛里却不见怒气,满满的都是心疼。
这是在心疼我?
不及询问,他轻叹道:“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动了那颗辟水珠吧?”
……
(第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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