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那个流浪汉说的话，已经被此时的杨文寿给完全抛之脑后，毕竟自己生活美满，无需去在意疯子的呓语。

    然而又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随着自己儿子的年岁渐长，杨文寿却越发察觉出了难以言说的某种诡异。

    杨文寿在家中的笑容越来越少，此刻他便一脸凝重的拿着报纸，可眼神却飘忽不定，似乎没有在文字。

    正在收拾餐具的妻子出现，将丈夫手中的报纸给抽走：“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看报纸？用手机多方便。”

    杨文寿仍旧有些木讷，即便报纸被妻子强行抽走，整个人却也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的说道：“老习惯嘛。”

    他嘴上说的话只是为了应付，脑子里现在所思考的东西，全部都是刚刚看到的新闻，那一则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新闻。

    “根据警方还原现场认为，嫌疑人王某因为未知原因，试图杀死自己的女儿，其妻子在阻止过程中被杀。”

    是的，他的同事小王死了，死因目前检定是自杀，并且还在自己自杀之前，将家中的妻子与女儿给一同杀害。

    然而在生命的尽头，小王却做了一件事，他利用四周满地都是的鲜血，将“他不是人”在墙上给涂抹了上去。

    “他不是人”？谁不是人？杨文寿多么希望自己对这句话十分迷惑，可事实上不但没有，反而非常清楚。

    杨文寿此刻心里沉甸甸的，想要闭上眼睛放松一下，结果那句“他不是人”却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永无止境的重复。

    于是他又睁开了眼睛，因为闭目养神丝毫不能平缓心情，反而还让他变得越来越紧张，而旁边突然传来的声响，吸引了杨文寿的注意力。

    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不情愿，但似乎出于某种恐惧，又不得不去这么做，于是以一种十分僵硬的姿势，将头给扭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是自己几个月大的儿子，此时他正摇摇摆摆的学习走路，旁边妻子目光中好似充满柔情，可身躯却不由自主的尽量远离。

    儿子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于是露出了那童真无邪的笑容，用含糊不清的话语说道：“爸爸……抱抱！”

    他儿子这个举动没有问题，语气没有问题，神态没有问题，但杨文寿还是从中感到了恐惧，一股阴森之气从脚底升起直到后脑勺。

    因为在这几个天的时间中，他已经无数次听到这句话语，慢慢的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发现，开始被意识到了。

    儿子每次说话的语气神态与姿势，迄今为止只有六种模板，杨文寿通过敏锐的观察，早已确定了这一点。

    而在杨文寿的同事当中，唯一比他还要精明的，也只有小王这个人，只是他不会做人，所以被杨文寿略施小计，如今仍旧是自己的下属。

    但也因此在自己周围人当中，杨文寿唯一佩服的就是小王，只有他能在智商上凌驾于自己。

    既然自己都看出儿子的不对劲，更加出色的小王自然也行，甚至看到的、猜到的东西，恐怕比自己更多，于是对方做出了行动。

    杨文寿想到这里，身体不由微微发出了颤抖，小王究竟看到猜到了什么？才让他杀死自己的孩子，还在墙壁写上“他不是人”？

    这时候许久以前的回忆，突然之间浮现在他的心头，那是几个月前儿子刚出生时，回家路上遇见的那个流浪汉。

    流浪汉……小王……孩子……

    繁杂的思绪在杨文寿脑中回荡，到了最后他终于无法忍耐，于是突兀的站起来说道：“我出去一趟。”

    当话说出口的时候，杨文寿才发现，家中从许久以前开始就很宁静，宁静到有些让人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三个人一样。

    其实还是有许多声音的，比如儿子走路时摇摇晃晃的声音，妻子做家务时洗碗刷碟的声音。

    但这些声音仿佛都离得很遥远，就像是山间的迷雾一般虚幻，远远不如自己此刻说话的声音一样真实。

    当真实的声音出现在家里时，妻子好像是被吓了一跳，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几乎在一瞬之间，杨文寿看到妻子目光里，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但眨眼间这股悲伤就消失不见。

    妻子还是那个正常的妻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自己秀发挽起后问道：“什么事呀？”

    “工作上的事，放心会回来的，”杨文寿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准备衣服朝外边走去，在离开家门时他又望了眼里面，但却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说因为工作离家自然是撒谎，但也不全是害怕自己的儿子，主要还是想去寻找那个流浪汉。

    不管小王之前发现了什么，但现在他都已经死了，所以杨文寿如果想要问些事情，最好的对象就是那个流浪汉。

    只要见到他的话，只要找到他的话，一定能知道一些什么的吧？对方明显也知道了写什么东西，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杨文寿想到这里，抬头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空，感受着和煦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那止不住的一丝丝暖意，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他心中的些许恐惧。

    只是杨文寿也不知道，那个流浪汉现在究竟在哪里，所以他也只能先开车，去上次见到流浪汉的地方。

    然后就是用最老土的方法，将头探出车窗外，朝着外面大喊道：“喂？喂！有人吗？有无家可归的人吗？”

    杨文寿感觉现在的自己有点像是傻子，还好周围没多少人，不会被熟人看见自己这丢脸的样子。

    突然之间杨文寿又愣住了，他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没有注意到的盲区，这座城市好像没有多少人。

    杨文寿仰头望去，目光通往那深邃的苍穹，而苍穹四周的点缀，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办公楼大厦。

    在这样一种大型的城市里面，不是应该人来人往吗？不应该漫天都是飞驰的悬浮汽车吗？

    刹那间某种未知的记忆出现，杨文寿仿佛感觉自己去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一个繁华的都市，而他坐在悬浮于半空的车辆里，一脸蔑视的看着下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