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只要组队就总会出点状况的好友扔下, 夏油杰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三位侦探目光洗礼。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躺在保健室里多赖几天。
孩子气的名侦探故意伸长脖子做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围观”的动作,临时客串秘书的田山花袋顶着棉被忽忽悠悠边飘边看, 只有织田作之助表现得最正常,他在耐心等待客人开口。
空气中弥漫着名为尴尬的气息, 丸子头青年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他就是不想张嘴。
在座所有人, 对他而言全都是“受害者家属”。
薨星宫里发生的事一次次在眼前浮现。不管怎样想法子压入心底,它就像只行踪诡秘的鬼怪那样,也许只是路边再正常不过的风景,一不小心就会诱发伤口破溃, 黑色的浊流肆意流淌。
遗憾与无力感绵延持续, 成了永不止息的隐痛。
先是黑井美里、然后是天内理子, 最后是宫田日和, 三个女孩子他一个也没能保护。好友曾经劝他好歹日和还活着,但那仅仅只是因为伏黑甚尔不想杀她而已。
也就是说,她能活下来全凭别人一念与否, 这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然而现在,日和的家人们还能对自己抱有亲近温和的态度……这比被谩骂被攻击还让他难受。他们有质问的资格, 但他们没有选择这么去做, 倒叫丸子头青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夏油杰忍不住想要转身出去透透气的当口,治疗室木门被与谢野晶子大力推开。女医生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报告,一抬头就看到站在路中间被同事们围着揶揄逗弄的年轻咒术师。
“哦!夏油来了,是来看望日和的吗?终于能有点事让她高兴起来了。”她回头向治疗室内喊了一声,夏油杰抬起一半的脚重新落回地面:“日安, 与谢野小姐。”
“日安, 嗯……你看上去可不太好。虽然硝子知道了会不高兴, 但我还是得问你一句, 需要做个检查吗?”与谢野晶子走近了些,拿着日和的假报告下意识敲敲掌心:“另一个活宝呢?”
夏油杰勉强自己勾起嘴角:“悟在和福泽先生谈话。”
他有意略过与谢野晶子关于检查的建议,带着尚未被察觉到的紧张朝治疗室看去……日和正从治疗室里走出来,见到他不由一怔:“……”
“!”
亲眼看见少女的瞬间,夏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更靠近些确认她是否真正平安无事的念头。
刚才还在翻涌着的羞耻以及愧疚荡然无存,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胸口。是啊,三个女孩子里哪怕只有一个活下来,对他们而言都是种莫大的安慰。
“太好了,你还活着。谢谢,谢谢你。”
日和只来得及做出后退的趋势就被“大山”熊抱,幽幽檀香一下子冲得她鼻根发酸。她确实是被某些人类伤害,但也被某些人类不计代价的保护着。
作之助说得是对的,世界上,还是好人以及想要做个好人的人更多些。
“对不起,夏油,你手好了没?还疼么?”
女孩子发出哭唧唧的声音:“我应该支持你们想要放走理子的计划的,如果她不犹豫那一下……”
“没用的,别再去想那些了。”
迅速整理好情绪,夏油杰松开日和,用力揉揉她的发心:“听说你的诅咒成为了一个特级咒灵,可以让我看看么?”
生得术式总被好友笑称为“ntr之术”,夏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造成误会。但日和对他一向信任有加,根本没想那些有的没的:“好,你等等,我这就叫空蝉出来。”
随着话音落地,身穿十二单的公家贵女再次现身人世:“大人,您喊了妾身的名字吗?”
“……”夏油杰用大拇指摁紧眉心揉了两下:“她一直都这么……?”
这个画风,是不是有点偏?
他抬起头仔细观察咒灵,就算知道这位小姐是被五条称之为“核武器”的存在,也不得不在心底感叹她姿态优雅气质高贵,要是脸上别带着红晕紧盯日和不放就更好了……
虽说咒灵和她的主人就容貌来看宛如双生,可是!但是!
这不是你一脸痴相的原因啊!
“空蝉就是我,我就是空蝉。”日和慢吞吞解释:“空蝉是我的代号,当我诅咒伏黑还有那些伤害我的人类时,殉职的空蝉们留下的怨恨凝结在一起,籍由诅咒获得形体。”
“殉职的……”
不幸错过重要情节的夏油一头雾水:“什么?”
日和挪挪脚,耐着性子回答:“我是实验室制造出来的人造人,专门用来净化刀剑付丧神分灵从各个普通审神者那里汲取的负面情绪。为了尽量延长使用期限,通过克隆复制的手段,用复制体接力的方式保证净化稳定持续。”
“所以你的‘生得术式’才会呈现为无法自主关停的被动状态是吗?”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更合适,原来真相还真有可能比想象更加荒诞。
如果说被日和憎恨以至于产生了诅咒,作为人类,或者说作为咒术师,夏油杰觉得完全没有什么不可接受。这再正常不过了,每个人都无时无刻不在压榨她的生命,而高悬于头顶的刀却被少女温柔收在鞘中。
“关掉吧,想办法关掉术式。哪怕放弃这份力量,别再去替那么多不知所谓的人承担负重。”思来想去,夏油只吐出这句和平时风格迥异的建议,日和很乖的点了下头:“嗯,人类早就已经不再需要向神明请求庇护,有空蝉帮我停止灵力扩散,就是……终于退休啦。”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为什么被人伤害还能向无法保护自己的人交付信任呢?
这孩子,根本没法让人放心啊!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武装侦探社全体成员的心情。
青年再次弯下腰揉揉少女发心:“对不起,那个时候,在薨星宫里,没能保护好你,我很抱歉。”
他本是做好了被谩骂甚至被殴打的心情来到横滨的,没想到还要反过来被吉祥物安慰。
“可是夏油你已经竭尽全力了呀。世上没有无所不能的人,你做了一切能够做的事,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怨恨。”日和侧过身体抬手拍拍青年眉心:“作之助说,理子和美里不会高兴看到我一直难过。夏油你也是,总这么阴沉沉的,她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嘲笑吧。”
“啊,那可真是,大概会被嘲笑一百年。”
夏油杰索性把额头压在日和肩膀上,从后方射来的灼灼目光几乎快把背上烧出个洞:“我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不用担心。”
“嗯,糖果,分你一个。”日和从衣袋里摸出最喜欢的水果硬糖递给他,然后绕开青年走向社员办公室:“作之助,可以出发了吗?”
织田作之助把眼神从其他方向收回来,假装刚才差点造成客人后辈烧伤的人不是自己:“可以,直接去找安吾,如果盘星教曾经有过案底的话,他能给予我们更多帮助。”
“别忘了要把线索带回来给名侦探看看呦,感觉会是道有趣的谜题。”乱步挥挥报纸,用来标记数独的水笔不小心在脸上划了道黑印:“白白~”
“等等,盘星教?”夏油杰听到了让人介意的名字,出声拦下拿起外套打算朝外走的织田作之助:“你们正在着手调查那个宗教组织?我也要去。”
要不是这几天忙着安排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的身后事腾不出手,年轻的咒术师们早就跑过去一探究竟了。
一群出得起数亿悬赏雇凶的普通人,怎么能不专程上门“拜会”一番呢?要知道,他和五条起先并没有将盘星教视作过对手,而恰恰就是这些被忽略掉的天元狂信徒们一手促成了天内理子的死亡。
“嗯,是日和的想法,社长同意了。如果你跟着一起来,我没意见,夜蛾先生那边允许就行。”
织田作之助突然觉得这家伙横竖都很碍眼,但是看在与日和相似的配色上,好像又不是不能忍受。就有种明明想赶他走却不得不顾及日和心情,最终只能捏着鼻子点头答应的憋屈感。
明明夏油要比五条好相处多了,性格也更能与人合得来,怎么回事?
大概是我的问题?红发青年皱眉反省中。
夏油杰从他纠结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视线追在日和与织田作之助之间来回移动,江户川乱步猛得咳嗽一声:“咳咳!不是要去异能特务科吗,还不快点动身。”
“哦哦!那就走吧。夏油,你要不要和五条说一声?”织田作之助把外套挂在臂弯里,走到门口拉着把手回头:“日和,检查一下随身物品,不要忘记带东西。”
少女果然低头仔细翻动包包口袋——糖果,手机,钱包,笔记本,水笔,水杯……很好,没有遗漏。至于夏油杰,他把手抄在裤兜里,默默出去外面走廊上等待。
总算轮到他报复一回,五条什么的,不要大意随便丢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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