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淳手指微微抖了下,马上稳住情绪,冷声道:人多容易引起注意,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
姚景容冲着黄赳耸耸肩,脸上讽刺的笑意愈发明显:听到了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说完,他从外衣口袋里提溜出一串钥匙,拿出其中一把,轻轻一按。
他随即淡然自若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进去,还自觉地系好安全带。
文熙淳瞅着他,努力隐藏起自己的惊愕:你怎么有这车钥匙。
姚景容从口袋里又变戏法一样拽出一袋小熊果汁软糖,捻了一颗荔枝味扔进嘴中,唇角依然是令人不爽的笑:
这车我以前开过,当时钥匙丢了,找了把备用的,就是你现在用的那把。
文熙淳握紧方向盘,指尖不自觉轻轻摩挲着。
你别误会,我没有同你抢功的想法,我只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案件的真相,假胡子挺帅,开车吧。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全程一句话没说,姚景容就坐在一边自顾看着他的尸检报告,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风景歇歇眼睛。
像上次一样,崇门村一帮没有正事天天坐在村口耀武扬威的刁民又把两人车拦下了。
还是上次那个躺车底下耍赖皮的,还是上次那身行头,搂着锄头往俩人车前那么一站:
欸欸欸不忙走,咱村子里有规定,进村吧,得稍微表示表示。
文熙淳暗暗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几张鲜红的大团结扬了扬:我们这次来是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想着给你们发展发展旅游经济,这些钱你们先花着,事成之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刁民头头望着这红艳艳的大团结,眼睛喜的都眯成了一条线,钱一拿,身子一让:来哥几个,列队了。
文熙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帮男人穿着破衣烂衫,怀里各搂一锄头,自动分散成两排,龇牙咧嘴高声喊道:
欢迎老板参观俺们村!欢迎欢迎!
文熙淳冷汗下来了。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负责接待的是村长,一听说是城里来的大投资商,连夜杀了两头猪表示欢迎,还特地给人安排了所谓最好的住处。
就是村尾一处供奉先祖的祠堂。
为了不被人怀疑,文熙淳戏精上身,充分发挥斯坦尼弗拉斯基精神,将野兽派演技发挥的淋漓尽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完了还要跟人五魁首啊六六六,一直折腾到凌晨一点多,才拖着虚晃的身形跌跌撞撞去了祠堂。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姚景容说自己头疼先回去睡了。
文熙淳平时也不怎么喝酒,这半斤白酒下肚,吐一路摔一路,好歹是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推开祠堂大门,清冷的月光在青砖地面上投出一片凉白的光榻,祠堂中间是没有屋顶的,说是这样的构造能够吸收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
文熙淳踉跄着走到先祖石像面前,默默注视着它。
月光打下来,石像的鼻底投出一片阴影,颧骨高光突出,显得诡谲怪异,更像是一尊怪物。
文熙淳打了个寒颤,酒醒了半分。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得极艰难,几米远的路程愣是走了十几分钟。
祠堂后面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弥漫着倦意的灯光。
文熙淳不太想进去,因为姚景容在里面。
他不情愿到都打算在大堂里凑合一晚了,但里面却传出轻轻一声:
十一月份了,你确定还要站在外面?
文熙淳推开门,目光尽量避开那个坐在卧室正中间的男人,沉默地脱了外套爬上了床。
这村长也是个人才,整一顿就整了个九十公分单人床让俩人睡。
洗漱了么。姚景容从文件中抬起他那高贵的头颅,目光移向已经钻进被窝的文熙淳。
现在的文熙淳眼前的景象都是重影的,头沉的像个大石墩子,哪有心情洗漱,往被窝里一钻蒙上被子就睡。
去洗漱。姚景容走到床前,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别烦我。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一声。
姚景容站了会儿,望着被子隆起的一团,转身往外走。
不大一会儿,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姚景容手里端着盆热水,手指上还吊着只绘有大牡丹花的塑料杯子,往桌上一放,继而径直走到窗前,抬手把被子掀起来扔到一边。
冷空气侵袭而来,冻得文熙淳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抬手要去摸被子。
接着,手被猛地按住。
随即一股巨大的拉力将自己从床上拽起来,想睁眼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烦人之际,一条温暖且湿漉漉的毛巾按在了自己脸上,不重不轻的乱擦一气,接着来人手指在自己的假胡子上试探两下,一个使劲——
疼!文熙淳惊叫一声。
还不等看清来人,嘴巴里又被人猛地塞进来一根棍子,清新且带有微微辣意的牙膏味在口腔中散发开。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管你,知道么。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这人说什么呢,真搞笑。
漱口,快。那声音依然是不依不饶的。
文熙淳迷迷瞪瞪喝了口嘴边杯子里的水,就着牙膏沫刚要往下咽,脑袋又被人用力按了下去,漱口水顿时倾泻而出喷了一地。
喝点马尿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喝酒
后边那句没听清,即使是醉着,文熙淳也不禁感叹这人可真爱多管闲事,干脆去太平洋当警察算了。
****
宿醉过后便是脑袋要裂开一样的疼。
文熙淳慢慢睁开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细微呼吸声。
他愣了半晌,接着缓缓向一旁看过去。
距离自己只有一指宽的位置上,躺了个贼眼熟的男人,睡颜恬静,呼吸平稳。
他他他!他不是法医科那个鼻孔冲天的人间逼王姚景容么!为什么他会睡在自己身边!
哦想起来了,昨天自己已经回了崇门村,而祠堂只有一张床。
叩叩叩。外面传来轻缓的敲门声。
谁啊。文熙淳赶紧披了外套,离开这令人尴尬的破木板床。
你好,村长让我过来给你们送早餐。怪里怪气的腔调,不像普通话但又不太像本地方言。
文熙淳打开门,门口站了个个子蛮高的小伙子,低着脑袋,看不清脸。
但衣服虽然穿得老旧,却很干净,和之前见到的那个外来女人似的。
谢谢,给我吧。文熙淳伸手接过餐盘。
小伙子始终低着头,冲文熙淳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对了。小伙子走到一半,忽然折回来。
我们村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要紧事,就别到处乱走了,这是忠告。小伙子在说这话的时候头埋得更低。
文熙淳眼睛眨了眨,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但待这小伙子离开时,文熙淳注意到,这小伙子的右脚好像有点问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非常明显。
身后响起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一扭头,姚景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正在那一件一件慢悠悠地套衣服。
裁剪合身的衬衫包裹着薄健的腰身,熨烫笔挺的西装裤勾勒出两条修长均匀的大长腿。
不自觉的,文熙淳多看了两眼。
姚景容别着腰带,似乎是感受到这股灼热的视线,抬头,就看对面那人正傻乎乎站那儿,目光生生黏在自己腰身上。
他嗤笑一声,拍了拍腰带:喜欢?送你?
文熙淳别过视线,翻了个白眼。
这村长挺有心,大早上起来还给杀了只鸡。姚景容拿起牙刷,笑道。
但他的语气永远让人听不出真诚。
文熙淳打开门:我出去转转,你慢慢吃。
姚景容系好领导,衬衫往裤腰带里扎了扎:你见过哪个房产开发商独自一人参观开发地的。
想跟着就说,你有话不能直说么。文熙淳冷冷扔了句,没再搭理他,扭头出了祠堂。
姚景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耸耸肩,唇角是浅浅笑意,似乎并没有被他的生呛硬怼激怒。
即便是白天村子里依然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中年大婶蹲在小溪边捶打脏衣服,嘴里也不闲着:
我看那婆娘肯定和咱村长有一腿,不然一个外来的还能容她在这里待这么久?
说不定和支书都困过觉,上次我还看她从支书屋头出来。
嘘——别说了别说了。其中一个大婶余光瞄到来人,赶紧用手肘戳戳另一位的胳膊。
一个身材高挑的瘦弱女子抱着只木盆缓缓走过来,她头埋很低,粗糙的长发垂下遮住半张脸,衣服是朴素的暗色,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头。
文熙淳记得她,至少这身衣服很眼熟。
当初她来找那个精神异常的儿子时穿的也是这身,倒是意外的干净。
女人沉默地蹲在距离那群长舌妇几十米开外处,把脏衣服往石头上一摆,洒了点洗衣粉。
你在下游洗,她们在上游,这不就是脏污废水么。文熙淳尽量放轻声音,生怕吓到她。
听到动静,女人握着衣服的手微微顿了下。
她没说话,头也不抬,继续洗衣服。
见对方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文熙淳也不再继续纠缠讨人嫌,他冲着女人微微鞠了一躬:那您慢慢洗,我去转转。
还没走远,一旁一直沉默的姚景容忽然来了句:原来你好这口?
文熙淳只恨手里没针,不然是真想给他把嘴巴缝个拉链。
是啊,我就好这口,跟你有关系么?
姚景容眯起眼睛,嘴角是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你喜欢男的啊。
文熙淳刚要怼他,又觉得这话头哪里不对,马上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景容的唇角弧度扩大,但眼睛中却并无一丝半点笑意:
他是个男人,你不会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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