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焦虑万分之际,她听见刚刚那抹轻柔的声音又喊道:“之卿哥哥,坐这边来。”
于是她听见脚步声停顿了片刻,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薛棠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暗暗揪了自己一把。
目光无意中朝那边一扫,就见那人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一身银装铠甲,头系红缨,一如当年,英姿飒爽。
穆之卿坐下不到一刻,邻座便响起了惊叹之声,有一些正值青春妙龄的世家女子,早已对传闻中的玉面公子倾慕于心,如今好不容易得见,皆向他投去爱慕的眼光。
薛棠无暇顾忌这些,她刚收回目光,就感觉到了来自另一边投来的视线。
却是云亦淑。
云亦淑上一刻还带着仇意,下一刻就换上了笑容,她向薛棠点点头以示招呼,又伸出玉手附身在穆之卿耳旁说了两句。
于是薛棠便看见穆之卿往这边看了过来。
两眼在空中相对。
薛棠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就见穆之卿冷淡的移开了目光。
她不禁觉得好笑,他总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唯独见了她。
城主见宾客差不多都已到场,便拿起桌上的酒盅,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远道而来,今日我做东,在这里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肚,城主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道:“诸位随意就好。”
等放下酒杯,他便招来一旁候着的小厮:“去将菜肴都端上来。”
宾客开始敬酒,宴会正式开始。
其实宴会很是无聊,殿中配着丝竹之声,下官跟上级套套近乎,王公贵族与世家女子话话家常,而没有身份地位的薛棠,很快就被冷落在了一旁。
薛棠早已习以为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吃起了糕点,也不知桃夭夭那死丫头去哪了。
只是,一盘糕点吃完也没见到她的影子,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便想起身去寻找。
却在这时,原本热闹的场合突然安静了下来。
薛棠正疑惑,就见主殿门口从天而降一名穿着红衣细纱的女子,女子肤白貌美,大冬天却只着一件单裙,衬的女子身段妖娆,她手上脚踝挂了好几串金铃铛,此时风声习习,一路走来,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叮当响。
女子在众人惊艳的眼神中,献上了一支异域风情的舞蹈。
客人正疑惑此人是何许人也,就见女子一舞作罢,便小碎步的跑到城主身旁,脆声声的问道:“阿爹,孩儿今日表现如何?”
城主本是打着替小女择夫婿的念头,见自家女儿表现这般好,赞许的点点头,后一思虑,未免落下话柄,便对众人说道:“小女思柔顽劣,还望各位见谅。”
场中一名身穿墨青鸾袍的男子回道:“城主自谦了,思柔姑娘献的这支舞,舞艺卓然,世间罕见,今日既是宴会,何不多弄一些歌舞供大家观赏观赏?”
众人听罢,纷纷附和。
城主一下陷入了困境,刚刚在墨青鸾袍男子说话之际,他就扫了一眼男子腰上挂着的腰牌,知道对方身份尊贵,自己不好得罪,可要临时找人献舞,又来不及。
正左右为难之时,就听场中一名女子说道:“要不小女今日就献丑,献上一曲古筝吧!”
一句话,如久渴之人寻到了甘霖,城主连忙应了下来,便吩咐下人去准备。
旁边一人惊喜道:“本官见是谁,原来是才艺双绝的云姑娘。”
另一人附和道:“名动京城的千户大人之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庆功宴上的一曲,至今让下官难忘。”
薛棠是知晓云亦淑的琴艺的,可以说,上京除了她,还无人敢认第一。
这也是当年,惊羡穆之卿的第一眼。
那时候她不懂,还缠着穆之卿夸赞了云亦淑好一番,殊不知,他早已被她的琴艺所倾倒,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当时是多么可笑。
云亦淑话一出,本是不动声色的穆之卿果然抬起了头,皱眉看向自信端庄走向大堂中的女子。
下人得了城主吩咐,很快就将珍藏多年的七弦琴抱了上来,恭敬地放在了云亦淑座前。
众人目光纷纷投在场中女子身上,就见云亦淑微微福身,婉婉落座,玉指轻扬,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拨了一下琴弦,笑着说道:“好琴!”
随后琴音悠扬的在大殿中响起,琴声寥寥,如春风拂面,继而,曲调渐高,婉转缠绵,如豆蔻女子欲语还休。
场中女子一袭淡粉色的衣袍,三千青丝被绾成流云鬓,露出姣好修长的颈项,再往上瞧,肤若凝脂,眉似远黛。
她此时眼中含笑,指尖拨奏的越来越快,琴音瞬间如高山流水,汩汩韵味,似大浪淘沙,铿锵起浮,这时琴音陡然减缓,变成了沉沉的音节,如一名女子在低低的诉说着心事,让人哀伤欲泣。
云亦淑见众人深深的沉浸在琴音之中,笑意更深,指尖徐徐,琴音涓涓,如拨开云雾见月明,让人又一瞬间从哀伤中豁然清明。
其实抛开其它不说,薛棠是敬佩云亦淑的,她的琴音造诣很高,听后之人再难忘却,只是穆之卿,她看向那个神色幽深、望着场中出神的男子,苦涩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许久不见的桃夭夭,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了。
薛棠见到她,正欲问及她跑去哪呢,就见桃夭夭平稳了一下呼吸,随后小声的说道:“侯爷来了。”
白十景?
薛棠瞬间就把到了口中的话忘了个干净,疑惑的问道:“他在哪?”
桃夭夭伸出手向侧门一处指了指。
薛棠一眼望去,就见男子一袭黑狐大氅,尊贵十足的走了进来。
跟在身旁的墨文文,对一旁接待的下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声张,随后引领着男子悄无声息的走到早已准备好的位置上。
不知是不是薛棠望过去的眼神太过灼热,墨文文察觉一般的看过来,随后鼻子一哼偏过头去,还顺带将侯爷的身姿挡了一大半。
薛棠被墨文文护主的样子气笑,郁闷了好半天。
这一段插曲过去,场中还是有眼尖的看见了白十景,皆都默默的向他行了一礼。
白十景全程淡漠着一张脸,墨文文只好一个个的向那些官员回礼。
这一边,云亦淑一曲终了,余音久久绕梁,场中鼓掌之声一时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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