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儿女情长,他并未放在心上,初见时,仅仅觉得女子有趣。
只是没曾想,下一次再见她,心情会发生不一样的转变。
当时沈府举办诗酒集会,他应邀参加,去了才知那都是文人舞墨的地盘。
他一介武夫,坐在众多文官之中,显得不伦不类。
当然,其他文人见到他后,更是这般认为。
谁不知他穆云麾使是占了立功的机会,沈府巴结他而已。
然而,论出生,他却只是寒门之子,与这些自来享尽清福的人,那是格格不入的。
众人狭隘,便也存在细弄他的心思。
以往,遇到此种情况,他不过是淡然处之,说的烦了,就提早离去。
今日却不同,那些人铁定将武官羞辱的一无是处,说什么武夫空有一番功夫,却是大字不识;礼节粗俗,不懂端雅;或是衣裳百年不换,平白生出一股臭气。
这些话,谁去深究其中的真假,只会随波逐流,附和一些人的嘴脸,传的多了,便成了武将的冠名词。
人人一提武夫,不得一脸嫌弃。
当时他正准备起身离席,突然一抹温婉的声音响起。
“文能弄墨,武能安国,我倒不知,各位纸上谈兵的功夫,竟如此厚颜无耻。”
女子特意穿了一件精致的裙袄,髻间斜插一支珠钗,聘聘婷婷的走了过来。
她手中拿了一根狗尾巴草,闲闲的在手中晃悠着。
那些说三道四的文人一噎,哪曾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姑娘怼了。
正准备反驳,女子又道:“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把自己放在道德的至高点,可圣人可曾教过你们,出言不忌,就是道德的缺失?”
“我自来以为,武夫潇洒有胆识,能意气风发,能上阵杀敌,是最值得敬佩的!”
“他们保家卫国的时候,而有些人,却躲在府中享乐。死读书不如活运书,若你们奔赴战场,可能活不过一日。”
“武将大捷而归,难不成,你们真以为他们空有一身蛮力?若能以一敌百我无话可说,可双拳难敌四手,没有智谋只是送死。”
“所以,我想请问,又是如何看出,武将大字不识,不如你们?”
一番话,将众人说的面红耳赤,毫无反驳余地。
随后,她走到他身旁问道:“府上太聒噪了,吵的我耳朵疼,穆公子可以陪我出府透透气吗?”
穆之卿又有何不应的道理,正好自己想离去,就跟她一起离了宴会。
他告诉她:“你这般说了,他们难免会记恨你,不值当。”
她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又不稀罕,爱咋说咋说,就算恭维他们,也得不来一块铜板,况且那般诋毁武将,我没上前揍他们都是好的。”
穆之卿不禁笑道:“谢谢你。”
女子一愣,摇了摇头:“不必谢我,我自小生活在将军府,刚刚那些话,也是存有私心。”
看着女子低眉抠着指甲的样子,他何尝不知,若没有刚刚那一出,她也没必要得罪那些人。
因着他是薛老将军麾下的将领,此后与她往来也渐渐多了起来。
每一次登府拜访,他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女子见了也很开心。
长此以往,两人便熟络起来。
只是随着关系越来越近,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
传闻说他俩私相授受,不知廉耻。
他为了维护她的声誉,只好离她远了些。
只是女子并不顾及那些话,好几次都拦住他的去路问道:“你这段时间,为何一直躲着我?”
他心酸难明,看着周围百姓指指点点,就冷硬的回了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少与男子往来。”
“所以,你也跟他们想得一样?”
她只是笑着,随后转身离开。
看着女子越走越远,他想拉住她,却只能忍着。
可并不是躲着,就能掩盖流言的盛行,京城中的姑娘听说了此事,心中也不是滋味,就暗暗给薛棠使绊子,想看她出丑。
那一次宫中举办的宴会,她被众人催促着上台献舞,临到末时,摔了一跤,引来众人的嘲笑。
可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上前拉一把。
只因为担心别人会说闲话。
他虽为武将,理应过得洒脱,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畏首畏尾,远不及她来得释然。
此后,他与她疏远了许多,直到再次发生战乱,她女扮男装随将士赶往渭靖边关。
那时见到她来了,他一心想将她送回去。
这哪是一个女子该待的地方!
可她不肯,只说男子能上战场,女子也能。
他一边想要护着她,一边又对她冷言冷语。
时间久了,便造成了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
直到有一次,他母亲生病,而她端来的药汤,差点害了人。
他知晓她心地善良,却更恼怒自己不该给她希望。
她想要对他好,对他的家人好,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可两人终归走不到一起,有些情愫,便只能该断就断。
然而,在他以为女子不会纠缠自己的时候,她送来了一份大礼——噬情蛊毒。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该恨她的,可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他曾以为那个纯真的女子,原来只是外表包裹的糖衣,实际是蛇蝎心肠。
他将心中的怨气一股脑都撒到了她身上,看着她受伤一次,心中却心塞一分。
可这些,他从来没展示在她面前,只因为,不想让此人得逞。
她离开边关的那一天,他到底是去送了一程。
一路上,两人无话,尘烟呼呼的吹起她宽大的袖摆,她突然勒停了马,她转过头,平静的说道:“穆公子,就送到这里吧!”
往日自己对她恶毒的言语,突然全部回荡在脑海,看着女子扬尘而去,他心中痛得快要窒息。
他,并不想伤害她的……
梦中的场景在此时一转,他回到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
两年了,她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不懂圆滑的姑娘。
福泽宴中,她依然被众人推着展示才艺。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摔倒,反而光芒万丈的站在众人面前,作了一副军旗得胜归来的画卷。
宴会离席,他想同她说些话,却见她身边已经站了一人。
那人身份尊贵,对女子也冷冷淡淡的。
他担心她受了威胁,就在原处等待了一会儿。
也因此,他听清了两人的对话,也终于知道她回京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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