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宫。
嬴政从赵高手中接过密报。
“信陵君死了。”
看到密函中的内容,嬴政微微一笑,“呵斥罗网没有让寡人失望。”
嬴政淡淡说道。
赵高却是立即伏地不起,恭敬喊道“都是大王计划得当,奴婢等人不过是依大王之计行事,一切都是大王英明!”
“好了,这种奉承之话就没必要说了,你先退下吧!”
嬴政抬了抬手,平静说道。
“诺!”
这段日子,赵高也习惯了嬴政的性格,因此早嬴政让他退下,他一点也不会犹豫。
在赵高离开之后。
紫女与焰灵姬出现。
“可惜信陵君也是风云人物,名传列国,威名极重,却是不被自己人所信任,他的死,并不冤。”
说完之后,紫女来到嬴政面前,“恭喜大王,信陵君死,魏国再无能人,山东五国也再无人能够促成合纵,大王东出再无阻碍。”
“而且经此一事,魏国也再无人能阻碍魏王的想法!”
嬴政脸上也随之露出笑容,随后抬起头道“让人回咸阳通传相邦,为寡人备上一份礼物,去魏国吊唁信陵君。”
“信陵君虽是我秦国之敌,但屡次合纵退我大秦,寡人敬之!”
“诺!”
殿外立即传来寺人的声音。
“大王好胸襟。”
紫女微微一笑,一脸赞叹。
当晚,位于咸阳的吕不韦等人也收到了消息。
相府。
吕不韦看完来龙去脉之后,突然靠后,长叹一声,“大王虽年少,但却智计惊人,未曾想到,离开咸阳前,便已经在那千里之外的魏国布下了此手。”
这一刻的吕不韦,也不得不感到嬴政的智计惊人,而且心思老辣而阴狠。
自己不费一兵一卒,逼的魏无忌只有两条死路。
一者要么自杀以证清白,保留名声。
其次便是发动叛乱,不管最后成功还是失败,信陵君之名扫地。
失败,除了死,更损耗了魏国国力,成功,那么同样损耗魏国国力的同时,山东几国也无法再相信一个弑君之人,山东五国再难合纵。
反而乘此机会,秦国高举大义之旗,说不定魏国就灭了。
到时候连驰援的人都不一定有,说不定还顺手也瓜分魏地。
因此,魏无忌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比他的父亲要狠啊!”
吕不韦轻叹一声,嬴政这一计,比当初嬴异人离间魏王与信陵君君臣关系的计策可是狠了无数倍。
一环扣一环,同时爆发,消息无法掩盖,使得魏王与信陵君当时都骑虎难下,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不然传的将更远更离谱。
吕不韦的目光落在了案几一侧的《孤愤》一书。
这是昔日嬴政赠于他的。
当然他现在也知道了,此书便是如今在大秦学宫法家学宫任职的韩非所著。
而这本书所讲述的便是权臣对于王权的危害。
当初嬴政赠他这本书,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意思却都在书中。
而他也是从此以后,收敛了许多。
因为他明白,这是嬴政对他的警告。
如今信陵君的死,更是为吕不韦带来了一定的震撼与警醒。
这一位,可比嬴异人、嬴柱难以糊弄多了,甚至比嬴稷都难以糊弄。
想当初嬴稷继位之时比嬴政继位时都要大两岁,到了二十二岁方举行冠礼,亲自参与处理国事,此后三十余年身后都有其母宣太后的影子,身旁更有穰侯魏冉把持权柄,华阳君芈戎、泾阳君公子芾、高陵君公子悝等人辅佐压制王权。
但显然而今的嬴政并不想当下一个昭襄王。
继位之初便为自己掌权做准备,如今更是为了名正言顺,将加冠提前至十六岁。
要知道,按照周礼,男子二十及冠。
当初昭襄王也是到了二十二岁才被允许及冠。
现在嬴政不止不到二十,更是要提前加冠,已经足以说明嬴政的心思。
“看来大王选择现在离开咸阳,就是为了避免有人每天找他上疏,阻止他加冠吧?”
吕不韦看着面前堆积的不少奏疏,上面都是这段日子不停的有朝臣上疏,让他建言阻止嬴政加冠,因为这于理不合。
可以想象,如果嬴政现在人在咸阳,这些人说不定就会在朝会中提出,甚至直接再王宫外跪求,必然要闹的很尴尬。
到时候让嬴政也很难处理。
现在好了,嬴政直接带着监国的太后远走高飞,这些想要上疏的人都找不到嬴政,如果赵姬在,他们还可以去向赵姬上疏,毕竟赵姬是监国太后,只要她不同意,以嬴政太过年幼为由,就可以阻止此事发生。
监国太后,权柄极重,可以一言否定未加冠的王提出的任何提议。
可惜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嬴政故意,现在王与太后两个人一起消失,最终这些奏疏都落在了他这个相邦的案上。
他能怎么办?
他要是真去阻止,恐怕就真的该结束了。
“大王啊大王,果然环环相扣,早已想到了现在的局面,自己却是躲清闲。”
吕不韦不由感慨一声。
“相邦。”
就在这时,郑货从外走了进来,欲言又止。
“怎么?他们又来堵门了?他们烦不烦啊!”
吕不韦一看到郑货的神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又是那些想要阻止嬴政年少加冠的人来找他了。
这哪里是找他,分明是在用火烤他,想把他送到断头台上啊!
“是啊,现在该怎么办?”
郑货也是一脸气愤,随后试探地问道“要不要我将他们都打出去?”
“算了,你就去说本相休息了,让他们明天去找华阳太后!”
吕不韦摇了摇头,打是不可能打的,那样他的名声可就臭了,而且也与法不符。
第二天,宫外一匹士子赶到,求见华阳太后。
可惜,很快他们就得到一个消息,华阳太后与夏太后已经前往雍城。
这让前来求见华阳太后,想要华阳太后出面阻止嬴政加冠的众士子面面相觑,随后又是满心悲愤。
“我秦国基业,怎可轻易交给一个未曾及冠的少年手中啊!”
“这担子大王还担不起啊,华阳太后以及太后难道真的执意如此吗?”
一个个士子、大夫仰天悲吼,可惜无人回答。
而当吕不韦得知华阳太后也离开了咸阳之后,更是无奈,“你们一个个倒是跑的够快,这些人明天还不将我的门槛踏破?”
吕不韦叹息一声,随即询问雍城的典礼准备的如何,问询过后,便召集文武百官开会。
“诸公,如今大王与太后远在雍城,而今雍城典礼已经准备妥当,我看就由奉常先往雍城布置,我等也先请示大王与太后,然后等大王与太后回信之后,便寻个好日子一并出发。”
吕不韦看着百官沉声说道,众人随即纷纷附和,表示同意。
随后吕不韦就让人前往虢宫请示。
而在离开咸阳的马车上,华阳太后捏着眉心,一脸放松,“总算离开了,这些人还真是烦,还让不让本宫休息了。”
华阳太后一脸埋怨,这次她是被坑惨了。
那些士子没日没夜地在宫外跪求要见她。
她当然知道原因,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见。
毕竟嬴政加冠掌权,对她们楚系而言是好事。
早一日掌权,那说不定楚系早一日出头。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谁开口阻止,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一点从嬴政带着赵姬离开,就可以看出嬴政的决定是多么的坚定。
“姐姐没必要如此头疼,这些人啊就是没事找事。”
夏太后立即开口安慰。
“算了,不提他们,不过政儿还真是聪明。”
说到嬴政,华阳太后脸上露出感慨,“刚开始我还真以为政儿是顺着赵姬那个女人的要求,去陪她游玩,原来政儿是早已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
“这些人杀又杀不得,确实难处理,只能拖着,等政儿加冠之后,他们也便再找不出理由,也就结束了。”
“只是赵姬倒是自己舒坦了,本来这些事,都要落在她的案头上的。”
说到这里,华阳太后忍不住埋怨起来。
她本就对赵姬很不喜欢,如今赵姬离开,这些没有丝毫好处烦事落在她的头上,她自然不高兴。
一想到赵姬现在逍遥自在,她还要匆匆离开咸阳,心里越发堵的厉害。
夏太后显然也看出了华阳太后的心思,只能无奈苦笑。
这些事,她不想参与,毕竟赵姬终究是她亲生儿子的妻子。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尤其如今儿子已经过世多年,她更不想管。
……
而其他几国当得知信陵君身亡之后,也都表示叹惋,随后立即派出使臣前去魏国吊唁。
尤其赵国,昔日信陵君对赵国可是有着救国之恩,若非当初信陵君带兵而来,楚国等国根本不敢出兵,赵国必亡。
可以说信陵君在一日,以其个人声名,以及两次败秦的威名,还是有机会让其他几国出兵共同伐秦的。
但是信陵君死,那么这天下就再无有人又这个名望以及实力。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也只能派人去吊唁。
……
雍城。
李斯坐在厅内,对面则是一个面容俊朗的紫衣青年,正是数日前从咸阳赶到的韩非。
两人面前的案几上,黑白棋子分明,相互纠缠。
“不知师弟对魏国之事如何看待?”
李斯手中白色棋子落下,同时口中说道。
韩非神情不动,目光盯着棋盘,平静道“资其轻者,辅其弱者,此谓‘庙攻’!”
“大王借魏国庙堂为己用而克信陵君,再资其权势轻、地位弱者,化为己用,如此一来,亲秦者必然会在魏国地位逐渐增强,为秦国带来利益,也更容易促成秦国之事,不得不说大王确实睿智。”
李斯笑了笑,“师弟何必自谦,斯也曾与大王长谈,大王对师弟著作可是百看不厌。”
韩非只是笑了笑,“自古以来,天下列国不乏英主,昔日郑庄公为春秋霸主,晋国更是雄踞数百年,此后赵武灵王也曾威慑天下,但何以最后唯有秦国越来越强,而郑国覆灭,三家分晋,赵国衰落?”
“哦,师弟有何见解?”
李斯饶有兴趣地问道。
“法!”
韩非落下最后一只,突然一笑,“师兄,你输了!”
……
魏国·大梁。
信陵君府一片缟素。
魏王亲自前来。
顿时哭声一片。
魏王也同样面露悲痛,但其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却不为人知了。
信陵君有能力,但却一直都是魏王心中一根刺。
信陵君越有能力,越有贤名,越是承托着他这个魏王能力不行。
但偏偏,他还要留着信陵君,不然必会被史册记载上他妒忌贤能之名。
而今信陵君暴毙家中,过往恩怨,也算了解。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魏有信陵君之言了。
因此信陵君的死,对魏王而言,也算松了一口气,他以后也不用再安排人提防着信陵君了。
魏国之内,再无人能威胁到他的王位。
随后,秦国、赵国、楚国、燕国、齐国的使臣也都前来。
至此,战国声名最盛的公子,只剩下楚国的春申君黄歇。
而五国使臣到来,大家也都一个个神情严肃,即便有仇,此刻也不便爆发。
看起来一片和谐。
……
而在虢宫外的军营之内,成嬌紧皱着眉头坐在营帐之内。
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黑衣蒙面之人。
来人显然实力不俗,不然也无法闯入军营,来到成嬌的面前。
“公子真的还要继续等待吗?要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黑衣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嬌阴沉着脸,冷声问道。
“不是我是什么意思,而是公子的意思,如今秦王出巡,身边只有这千余护卫,而这些人则都听命樊於期,而此人也有意支持公子,只要公子下令,即刻便可攻入虢宫之内,杀掉嬴政与赵姬,届时公子便是秦王,太妃便是太后。”
黑衣人缓缓抬起头,郑重说道,言辞极富诱惑力。
“大逆不道!”
成嬌怒喝一声,站起身来,指着黑衣人压低声音怒问,“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如果公子真的无心,大可此时将我绑起来,送到嬴政面前,自可证明自己清白,与我等划清界限。”
黑衣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当我不敢吗?”
成嬌上前一步,冷冷盯着黑衣人,拳头紧握。
黑衣人却是直视成嬌的双眼,依旧平静,“公子当然敢,只是公子真的愿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