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审讯室，陈受到了“总统级”待遇。
周围的警察荷枪实弹，穿着外骨骼装甲。陈被戴上了手铐脚镣，身体被固定在椅子上。他的脸上有尚未消散的淤青，衣服上有血迹。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虽然他格外注意打扮自己，可他身上的花俏西装老旧且是廉价货。
尽管男子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可眼里的疲惫无法掩饰掉。
“你好，我是你的辩护律师……”
“吉米·麦吉尔。”
吉米有些错愕，他没想到眼前的半大青年认得自己。
吉米还想说些什么，陈的眼神示意旁边的警察，吉米瞬间懂了。
“警官，我想和我的当事人谈谈。”
荷枪实弹的警察彼此看了看，有些犹豫。
“法律允许我和我的当事人进行秘密交谈，如果你们想遭到我的投诉，请便。”
警察关上门后，吉米态度不变继续谈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我指名道姓找的。”
“谢谢你的认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
陈不紧不慢道出：“吉米·麦吉尔，现年36岁。你平日里看起来落魄失意，但你对生活充满干劲。我看了你的履历，不得不说你是个奇人。”
“你上的是一所野鸡大学，通过远程教学毕业，在这一板砖下去能砸到一大半常春藤学历的律师圈里可谓极为罕见。”
还有些信息陈没有说，他发现绿发女子给他的能力可以轻松入侵网络。他利用这个能力调查了一些资料，其中包括吉米的资料。
在一些律师事务所和中介中，备注了吉米是个人滑头滑脑的人。简单来说他的风评欠佳，因此几乎没有人肯聘请他。吉米只能当千星之城法院专门敷衍了事的公共辩护律师，处理那些没有律师愿意接的、酬劳甚少的脏活累活。
不用说，当这种苦逼律师四处碰壁的时候，他的职业操守就会和夜总会钢管舞女郎的裤腰带一样，江河日下，越来越低。
即使是这样，吉米的胜诉率勉强凑合。
吉米给陈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好斗的、不知疲倦的律师，目光犀利，眼神炯炯有神。他可能没有豪华车或者常春藤大学的学位，但他有活泼乐观和机智。
从他的眼神里，陈能看到了野心。
这是一位怀才不遇的人。
在知道自己很能聘请到律师的情况下，陈选择了他。
吉米沉默了几秒，酝酿了一会儿感情说：“好吧，让我们言归正传，你面对的是故意伤人罪、入室抢劫罪、敲诈勒索罪、诈骗罪……”
“需要怎么样才能帮我弄出去？”陈的询问开门见山。
“恐怕很难，你的案件在一周后开庭，我们目前手头上没有对你不利的证据。你先把整件事情说一遍，让我梳理一下。”
“这个消息不算太糟糕。我先是参加一场底下拳击比赛，赢得了比赛，拿走属于我的三千星币。”
“对方说是你抢走的。”
“他没有证据，我身上没有携带武器。”
“好，我记下了，你继续。”
“出来遇到了警察，他们没有出示证件，我拒绝服从，我有录音和视频。”
吉米诧异看着陈，他第一次见到和警察打交道准备这么齐证据的人。
“然后在我准备用餐的时候，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带走了我。”
“嗯哼。”
“把我关在牢房里，结果第二天醒来，其他人都受伤了，就我没事。结果警察认为是我干的。”
“啧……有些棘手。”
“不，很简单。”陈露出自信的微笑，“牢房内的监控摄像头没开，那些活着的人没个几年是指认不了我。而我身上没有伤痕，没有证据表明是我伤的人。”
……
听完陈的叙述，吉米知道正常情况下，这种案子十拿九稳能生疏。整起案件陈都是受害者，警方出现了多次重大操作失误。自己完全可以反过来帮陈告警方，能拿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可那都是正常情况。
看到眼前的少年，吉米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污点，有时候是可怕的。陈的档案里唯一的污点是，他是个少年犯！
具体情况吉米不了解，但他清楚，无论眼前这位青涩的青年现在有多优秀、能力有多好，都无法抹去他留下的的污点。哪怕那个污点小的可怜。
吉米记得自己当初声情并茂的为自己辩解，并未改变重新投票后的结果，他没有获得那份工作。
无论多么冠冕堂皇，人们都永远不会忘记你犯过的错误。
不光是笔奖学金没有了，连律师执业评估也险些没了。这个烙印伴随了他这么多年，那些人从来没有认为他能改变。
我做过错事，他们就觉得这是我的全部。
从那刻起，吉米算是明白了，既然全世界都忘不了你的缺点，不再承认你会变成一个好人，那就去他的吧！
别人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拿，不要循规蹈矩，这样我才能赢。我会记住，成王败寇，胜者通吃！
这其实是个很哀伤的现实：没有人能逃离他所犯过的错误，“标签”就像刺青一样永远无法抹去。
平心而论，只要一个人被判过刑坐过牢，不管他是否真的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他都摘不去“有前科”的标签，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永远不会是能被信任的最佳人选。
承认吧，绝大多数人在有得选的情况下，都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吉米记得那一天，他终于顿悟了社会的“残酷规则”。他在停车场里忍不住痛苦，边啜泣边捶打着自己那辆破烂的老爷车。他在宣泄，也是在捶打自己的尊严。
这些年吉米试图做个“好人”，却永远逃避不了偏见。
有的人会看淡这些，问心不愧做自己，有的人则会放任自流、彻底坏下去，吉米属于后者。
所以吉米选择主动拥抱黑暗后的沉沦和偏执：你们都不愿给那些犯过错的边缘人机会，我就偏要逆势而行，你们越不爽，我就越痛快，我的事业与成就，将由这些人的得意欢笑来书写。
然而，现实是不会像没钱人敞开怀抱。目前为止，吉米仍然在苦苦挣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工作了，仍然是入不敷出。吉米感觉自己还不如去贫民窟里卖血。
“我会帮你出去，不过你知道的，你不出点血，他们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吉米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这是所有人都懂得意思——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