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之后,学生都回到了教室。
三模仿佛也复制了高考的紧张氛围,教室里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有些紧绷,有种随时要上战场的感觉。
不用班主任看着,都没人说话。周围落针可闻,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音。
江升这个万年吊车尾跟乔云锦不在一个考场,跟他坐一块的基本上都是考不上大学的一批人。
平时教室里挤挤挨挨地坐了六七十个人,桌子上都堆满了比人还高的复习资料,乍一看去好像跟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此时把东西全都收拾出去之后,一个人一章桌子,前后隔得老远,这才发现原来教室其实这么大。
走廊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监考老师抱着一堆被封在纸袋里的卷子走进了考场中。
陌生的面孔,估计是高一高二那边的。
是个高挑的女老师,脸上架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站在讲台下扫视了教室一圈,然后一语不发地坐在一旁。
就算是不学习的所谓的“坏学生”,此刻也没有人敢造次,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特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时候,等得时间越久越煎熬。
终于,广播响起。
“考试开始,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这时一个男老师才捧着茶杯姗姗来迟,开始拆封袋,跟女老师一起分发试卷。
总共才三十个考生,就有两个老师监考,几乎每个人都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写字,想作弊投机取巧压根不可能。
雪白的卷子像浪花一般涌来,上面仿佛还带有新鲜的油墨气味。
“拿到卷子,先检查有没有错印漏印,然后写上自己的考号和姓名......”
虽然只是模拟考试,但是步骤和高考一模一样。
江升在洁白的试卷上落下自己的名字,有种难以名状的仪式感。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认真对待一件事的感觉。
虽然前几分钟是检查试卷和填写考号的时间,不过很多人已经开始争分夺秒地答题了。
江升耐心地把卷子从头看到尾,对整体难度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然后在心里规划了给每道大题的时间分配。
考试最重要的就是节约时间,不会的先跳过,会做的一定要得分。
江升开始下笔的那一秒,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笔尖诞生,万千恒星和宇宙定律在他记忆中穿过,有一刹那好像窥见了宇宙的奥秘。
那些数学公式好像弹幕一样在他脑海中滑过,元素周期表自动排成了整齐的队伍,英文字母组成了一个个有规律的单词,就连文言文都标好了注释。
几场考试下来,江升下笔如有神,就没有停顿下来的时候。
草稿纸写得满满当当,虽然字迹还是有些惨不忍睹,不过结果都标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进入了一个浑然忘我,没有人可以打扰的境界,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之中。
直到最后一堂考试结束,江升才从状态里出来。
教室里炸开了锅,都开始对答案。
然而一堆学渣能对出个什么结果,一道选择题有四个不同的答案,谁也吵不出个结论。
江升压根不想参与他们的讨论,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交了试卷后就第一个出考场,然后下楼到一班的教室门口等着。
这里面坐着的,是从年级第一到第三十。
用班主任王卫超的话来说就是国家的栋梁,祖国未来的希望。
乔云锦的成绩在年纪前三名徘徊,有时候冲上第一,就算发挥失常也不会掉出前三。
此时她正在教室里收拾东西,有同学围了上来跟她说话,乔云锦便耐心的跟对方交谈起来。
她的神情很放松,看来应该发挥得还不错,江升心想。
乔云锦不生气时总是淡淡的,对待其他人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故作冷淡,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但是被江升惹怒后就像一只炸毛的小花猫,挥舞着爪子跃跃欲试地想发动攻击。
乔云锦和同学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就看见江升堵在教室外面。
那同学虽然是外班的人,不过也在学校里看见过江升跟在乔云锦身边很多次了,估计是误会了什么。
她的眼神在乔云锦和江升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最后道:“那个,小乔,我就先回寝室了,待会来找你继续对答案。”
说罢给了乔云锦一个“我懂得”的眼神,飞快地跑了。
江升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笑道:“看来你朋友挺有眼色的,知道不能当电灯泡。”
乔云锦一脸问号,“电灯泡是什么?”
“没什么,走吧。”
江升头朝女寝的方向一摆,竟是又要送乔云锦回去的意思。
乔云锦知道拒绝已经没什么用了,反正这个无赖到最后一定会跟着自己,要是吵起来说不定还会引起更多人围观,干脆任由他去了。
她往寝室的方向走,问道:“你考得怎么样?”
江升做作地叹了一口气,用上了平生最精湛的演技。
“唉,选择题全是瞎猜的,大题连题目都看不懂,这次一定考砸了。”
乔云锦等得就是这个答案,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开,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看在昨天他没骚扰自己的份上,还是安慰江升道:“你不要灰心,好好学习,等来年复读,说不定还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江升心道复读是不可能复读,这辈子都不可能复读,高三这鬼日子过一遍就够了。
“听到我没考好,你应该很开心吧。”
乔云锦被戳中心事,慌忙否认道:“没有,怎么会呢。”
虽然确实是松了口气,但是江升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这样说就显得她有多幸灾乐祸一样。
江升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悲伤起来,是路过的蚂蚁也会觉得心疼的程度。
“不用说了,看来我是上不了大学了。”
高考的重要性,像一把锋利的刻刀一般深深印刻在了这个时代的人心头,江升这么说,无疑是对自己的人生失望,乔云锦怎么可能不心软。
虽然这个后果是江升自己造成的,但是现在的话题却是自己挑起的,她内心也有点不安。
“那个,现在努力也许还来得及,你不要太伤心了。”
江升不说话,只是45度角仰望天空,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乔云锦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情急便解释道:“对不起,你没考好,我一点也不开心......”
一听这话,江升脸上的悲伤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瞬间又恢复了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川剧变脸都要直呼内行。
“真的?这么说来,你是在担心我咯?”
乔云锦一脸震惊,继而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她满脸通红,气愤地瞪了江升一眼,亏她还以为自己惹得江升伤心,心中有愧。
结果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装出来的!
江升还在不要脸地继续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我真的很感动。”
乔云锦跟他再无话可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迅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