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屋内的少女靠在林川宽厚的肩膀上已然熟睡。
轻轻的将长乐公主抱起，发现这妮子还是太清瘦了些。
他不在长安的这些年，怕是没人给她调理寒症吧。
林川微微一叹，不免有些心疼，将她抱入里屋，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缓缓退出了房间。
……
……
屋外的风很大，尤其是在夜晚的山中。
四面树影婆娑，落叶声音哗啦啦直响。
在不远的黑暗中，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面庞的轮廓隐没在朦胧月色之中，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露出。
双手抱胸，气息沉稳，仿若一尊雕塑。
“林帅，刚刚的话你是认真吗？”
斗笠下，那位刀客声音低沉沙哑。
林川负手大步走近，挑眉道。
“你觉得呢？”
“李君羡，你我也算故交，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
“在大唐我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更改。”
斗笠下的刀客沉默了。
四下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半晌之后，李君羡缓缓开口。
“在下明白了。”
“那林帅，我该如何向陛下复命？”
林川冷冷一笑：“如实说便是。”
“他李世民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大可来印台山找我！”
“前提是他有这个脸皮！”
李君羡叹了一口气道。
“林帅，都已经过去三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一件事。”
“你与陛下为何不能面对面好好谈一谈?”
“陛下始终还是挂念着您，天天盼着您能够回朝。”
林川神色一变，眼神复杂。
三年前他挂帅西征。
率十万大军兵出剑门关，兵指吐谷浑！
目的是要夺回大唐的河西走廊，打通西域商路。
为大唐进一步崛起做铺垫。
起初，大军势如破竹，兵峰正盛，一路凯旋高歌。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是疏忽了人心和人性。
那个历史上被誉为大度英明的李二，也有昏聩蒙昧的时候。
当时林川的许多改革与做法，得罪了许多名门世家。
在科举的推行和商、政的各种改革之下，林川和五姓七望的矛盾大大激化。
可以说，当时想林川死的人，不计其数。
于是，在朝堂内外，各方人马的阴谋阳谋之下，他的大军被莫名其妙断了粮！
李世民甚至令狼烟传召林川，班师回朝！
一封封圣旨以极快的速度，传达前线，事态紧急可见一般！
甚至在有心人的谋划之下，谣言四起，天下议论纷纷！
朝堂上弹劾不断，认为林川拥兵自重，有起兵谋反之意！
可就在这等情况之下，林川带着十万大军，在川藏高原之上与吐谷浑、吐蕃大军空腹死战！
没了粮食，就吃树皮。
在野外挖草根。
到了后来，杀军马，煮腐肉！
那一战打得极为惨烈。
将军百死，马革裹尸。
十万大军回来的不到万人！
万幸的是，吐谷浑……
还是灭了！
河西走廊再一次回到了汉人手中！
整个西域的形式豁然开朗！
林川用尽所有力气，终于将阻挠大唐崛起的最后一块岩石给搬开了！
只是，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
近十万将士，埋骨边关！
这些为大唐尽忠恪守的将士，至死都没有吃上一顿饱饭！
那一战，天下震动！
朝堂震动！
所有的阴谋在林川获胜的那一刻，悄然瓦解！
李世民出城三十里相迎，可面对的却是林川无尽的怒火！
长安的百姓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五姓七望血流成河！在城外当场斩杀了，这次阴谋的始作俑者，当朝的兵部尚书清河崔氏的家主崔仁师。
那一天，尉迟、秦琼一同出战，长安大军拼命阻拦也留不住他。
那一天，林川一剑削去了李世民的帝冕，一个耳光抽在皇帝的脸上。
恨恨地骂出一句——昏君。
君臣从此两别，林川弃印而走，大唐再无天将军！
随后……
林川遣散大军。
只有四百亲卫不愿离去，死死追随与他。
于是，众人在长安以西七十里外的武功县，印台山中落了户。
方圆十里便都是他们的山寨，前临官道、俯视县城，后接渭水，易守难攻。
一晃便是三年。
……
……
印台山中，夜色迷蒙。
林川从回忆中抽离，没有三年前那般的怒火。
只有无尽的失望与冷漠。
“谈，用什么谈？”
“我就在这印台山，距离长安不过七十里，他李世民有脸来见我吗？”
“他敢面对那印台碑上，那十万将士的英灵吗？”
“什么天策上将，还妄想做千古一帝，不过是昏君一个！”
“回朝，这大唐的朝廷，有哪一点值得我回去？”
李君羡叹息一声，他清楚陛下三年前是彻底寒了林帅的心。
此事难解，他是无法插手的。
可心中还是盼望着林川能够回归朝堂。
这个一手缔造盛世的传奇人物，他又如何不敬仰？
轻轻摇头感叹道：“陛下有陛下的难处，事到如今末将也不好多说什么。”
“还请林帅保重，照顾好公主。”
“在下先行回朝复命了。”
林川轻轻点头，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向他人透露我的行踪。”
末了脑海中又浮现出拿到英姿飒爽的身影。
又着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尤其是长公主。”
李君羡会意，点头，转身。
三两步淹没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