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凉，除了落下的枯黄秋叶，萧瑟的寒意席卷树梢的沙沙声，什么也不剩下。
整个印台山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显得神秘，苍凉。
林川站在山顶，看着山寨中的火光一一熄灭，酒宴已散，众人狂欢过后，一地狼藉。
长乐早早被他送回房间休息，长孙冲疯疯癫癫已经和长孙无忌早早赶回了长安。
今日发生的事情，他早在很久前就想过。
可到来之时，遇见旧人，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感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林川微微摇头，如同星辰般的眸子变得深邃。
在他一旁是如同大印的巨石，借着微弱朦胧的月光，可以看见上方篆刻着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是三年前，西征大军的名单。
他们没有尸骨，甚至在史书记载中也不会有他们的名字。
这是林川，给他们立的墓碑。
“哗啦啦——”
是大风卷起衣袍的声音。
有人踩着枯叶，踏风而来。
林川抬了一眼，月下中一名穿着深蓝色武士袍的刀客，不知何时站在了远处的树梢上。
沙哑地声音携裹着冰冷的秋风传到林川的耳朵里。
“林帅真不愿回朝？”
“陛下翘首以盼，遣我来求您，他是真心悔过。”
“三年前的那桩旧事，便让它过去吧。”
林川好看地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朦胧。
他从一旁拾起一根树枝，轻轻扫着印台上的灰尘，淡淡道。
“有些事情是不会随着时间过去而变淡的。”
“也不是一句错了，便能够弥补。”
“世上若真有那么多重来与后悔，人间哪里还会有遗憾呢？”
“我那九万埋骨他乡的弟兄，难道是他李世民一句错了，就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唐内忧外患也好，他李世民真心悔过也好，都与我无关。”
那刀客沉吟半晌，微微叹息一声。
从树影中露出半张面庞逐渐坚定道：“如果说在下非要林帅回去呢？”
林川淡然一笑。
天上的乌云恰好在这一刻消散，银色地月光恰好洒落山坡，大风起伏宛如绝美画卷。
“你要跟我动手？”
他右手握着树枝，前段微微前倾，比在胸前。
左手负于身后，衣诀飘飘，明明是一根树枝在他手中却如同一柄仙剑一般。
李君羡轻轻一踏，整个人轻盈如燕从树梢上落下。
抱在胸前地那把兵刃，从刀鞘中推出半寸，露出一抹彻骨寒芒。
“承蒙林帅教导，七年来君羡刀法小有所成。”
“今日特来讨教。”
“若是君羡今日侥幸取胜，林帅便随我回长安如何？”
李君羡语气坚定无比，七年前他曾蒙林帅赐下这把寒铁千缎刀，又受他指点。
武艺突飞猛进，放眼大唐，能够在一对一，步战中胜他的人不多。
这三年他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对于自己的武艺，李君羡有着极高的自信。
既然林帅求不动，他也只好用这样的办法，将他带回去。
他相信，只要林帅到了长安，总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李君羡的刀，出鞘了。
寒铁千缎，是为神兵！
削铁如泥，无物不破！
“噌”地一声，连空气都微微颤动。
“你如今是天下第一刀客了吗？”
月华之下，林川忽然笑着问道。
李君羡微微摇头：“如今还不是。”
他话语一顿。
随后看向林川，眼眸中闪过坚定之色：“待我胜过林帅，便是了！”
话落，刀芒顷刻便至！
寒光在夜色中，化作千百道残影，瞬间将林川笼罩。
面对林川，李君羡不敢留任何余力！
毕竟这位大唐的天将军，在七年前就是大唐第一高手了。
李君羡的刀很快，如同骤雨疾风一般，就在李君羡的刀要落在林川身上的时候，他动了！
他身形微微一侧，手中握着树枝以一个极为诡异刁钻的角度，刺去。
这样的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可却极为有效！
“噹——”地一声，树枝地尖端，点在了千缎寒铁刀侧面之上。
好似一举刺破了什么似的。
李君羡只觉得一道巨力从刀柄上反震回来，脚下一个踉跄，与林川错身而过。
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林川手中的树枝一甩，直接抽在了他的手腕上！
“嗡——”
寒铁千缎刀顿时脱手而出，在夜空中旋转了几圈，“噌”地一声，没入他身后的土地。
“气血很浑厚，招式很精妙，速度很快，力量很足。”
“身法步法都很完美。”
“只是你太拘泥于我传给你的刀法了。”
“你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按照我教你的练，又怎么能够超越我？”
林川微微摇头。
这刀法本就是他推演出来的，所有的优点、弱点他都一清二楚。
就算李君羡再怎么练到极致，再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但，这并不是说李君羡不强。
而是林川这种没有上限的武学天赋，太可怕罢了。
“我输了。”
李君羡低下头，心服口服。
林帅只用了一招，而他苦练了三年。
这就是差距。
“噌！”
林川走到远处将寒铁千缎刀拔起，直接抛给李君羡笑道。
“若是你能够在这套刀法上推演出属于自己的招式，说不定下次能够在我手中走过三十个回合。”
“现在嘛……”
“当个天下第二刀客也不错？”
李君羡接过寒铁千缎刀摇头苦笑。
“林帅，不是谁都有你这般天赋的，领悟你传我的这一套刀法，我用了整整七年。”
林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如今你还要带我回长安吗？”
李君羡沉吟半晌摇头道：“林帅有林帅的想法，我既然输了，便再也不会提起此事。”
“只是陛下，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罢了。”
“李世民我倒是不怕，就烦你们这些老朋友。”
林川从腰间解下酒壶，喝了一口又递给了李君羡。
他不买李世民的账，可这些老朋友，他不舍得真伤了他们。
李君羡喝了一口烈酒，喜笑颜开：“那林帅可有的头疼了。”
“陛下正准备遣魏大人来劝你呢。”
林川一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魏征的模样。
而后晒然一笑：“这个老顽固还没被李世民处死吗？”
李君羡笑着，把魏征赖在大理寺天牢里的事情跟林川一说。
林川顿时哭笑不得。
这个魏征什么时候还学会耍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