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花,是王国历时期古老的叫法。
在如今的魔法图鉴上,它还有着另一个名字,深渊魔藤。
以花命名其实并不切确,因为整珠植物通体深绿色毫无鲜艳处,也没有什么花苞花蕊之类的结构。只不过硬刺密布的草叶在顶端分叉张开,才稍微有了点花的样子。
在荒野里如果不仔细看,你也许会以为它是棵多叶的杂草。
图鉴上对它的详细介绍是,耐旱,会缓慢迁徙选择生存环境。多以活物血肉为食,尤其口器和根系无坚不摧穿透性极强并且耐高温,甚至能在浅层的岩浆里扎根。
依靠尖刺状口器向活物体内注入毒液的方式捕猎,能通过长期吞噬智慧生命从而获得一定的思考能力,属于低智慧生命。
据说一株噬魂花如果有足够的血肉为食,可以活上千年。
不过它属于缓慢被动型植物,不会像常见的尖牙食人花那样,在有活物靠近时作出即时反应。只有当活物在它接触范围内停留一段时间,它才会发动攻击。
株体内有两个毒囊,一个装满麻痹毒素,有重度麻痹效果,发作迅速,但持续时间短。另一个装满强腐蚀性液体,用于融化活物血肉转变为自身养分。
看着面前十多株噬魂花,索尔总觉得它们是有意识的,虽然它们并不会像魔语草那样,被人从地面拔起就尖叫着逃跑。
小心地将麻痹毒素提炼出来,索尔准备将多余的毒液研磨成粉,留着以后备用。
一切就绪后,索尔和修格斯如约见到了那个名叫芬蒂的流萤,据说她在灰幕镇的街面上很受欢迎。
她的确算是个美女,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低胸半遮的舞裙,从前襟透出的凸点轮廓来看,显然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妖艳,诱惑,散发着廉价的香水味。
索尔详细讲述了整个计划里需要她参与的部分,并为此付出了五十银狼的价格。
如果按过夜钱来算的话,这相当于芬蒂一整年的收入,毕竟她也不可能天天接客,不然那些人形攻城锤早就让她下不了床了。
得到了满意的价格,芬蒂心情不错,她承诺会在事后及时离开灰幕镇。
“我可以免费陪你们一夜,不论一个一个来,还是你们俩一起来。”芬蒂脸上挂着魅惑的笑。
索尔笑着摇了摇头,修格斯倒是很动摇,但最终也只能忍痛放弃,他怕索尔在他后院点火。
一天后的夜里,当巴顿带着几名手下在街面上游荡的时候,芬蒂的魅惑发挥了威力。
在暧昧的调笑里谈拢价格后,众人来到了芬蒂在富人区边缘的新家,巴顿只留了两个手下守在门口,其他的纷纷散开各自寻欢。
这座临时住宅是索尔精心挑选的,有一个隐蔽的后门。
在和流萤嬉闹时,懂情调的人喜欢喝两杯,来一点前戏,粗鲁点的一般是迫切地脱掉裤子直接就一顿乱棍。巴顿作为个中老手,自认为属于前者。
酒水下肚后,他的人生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以暗搏明就是这样,有时候只要切入点正确,甚至都谈不上什么难度。就算计划某个环节超出了预料,也可以悄然而退,再次寻找布局的机会。
索尔和修格斯从后门进入,架起呆滞的巴顿,从东面护墙下的缺口塞了出去。之所以不用烈性毒药把巴顿直接送走,是因为索尔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从外貌上看,巴顿只是个普通的络腮胡壮汉,面相甚至还有点憨厚。
人性的卑劣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
“你在……做什么?你是谁?”巴顿渐渐从麻痹中恢复,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正蹲在自己身边,默默看着自己。
其实他并没有昏过去,一直能听、能看、大概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只是身体不能行动,滞涩的思维也有些不连贯,此时才真正恢复过来重新具备语言能力。
“我在送你最后一程。”索尔的声音很平静。
听见索尔的回答巴顿的目光瞬间有些阴戾,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从周围环境看这里应该是荒野中某个地方,自己脖子以下部分被埋在了土里,只露着脑袋。
按理说以自己二阶的力量可以轻松爬出地面,可在发力后他才注意到来自四肢的疼痛,似乎自己手脚筋都被挑断了,失去了活动能力,巴顿心里有些沉重。
“朋友,看你年纪轻轻,不要轻易把生死挂在嘴上。我不知道是谁让你对付我,但这世界很多问题都有着解决的方法……”既然没有动手的机会,巴顿准备按自己习惯的谈话方式来。
索尔没等他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
“我没时间听你的故事,今天你必然会死,就算诸神现世也没用。区别只在于你可以选,是死得痛快点,还是死得曲折些。”
“你以为我这些年在荒野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就算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砍断我的手脚,你以为我会皱一下眉头。”巴顿强压住眼底暴烈的怒火,示意自己是个无惧疼痛的硬汉。
“剧痛?不,我想你误会了。”索尔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拉过来一个盖得很严实的罐子,稍微倾泻让巴顿看清里面的大半罐长有节肢的蛆虫,然后才对巴顿解释道
“这是巢血虫,俗名叫血砧。我会像春天播下麦种一样把它们洒在你脑袋周围的地面上,放心,它们对你的头颅不会有兴趣,它们会钻进土里,最终欣喜地发现你的。”
“它们会钻进你的身体,然后不断前进、啃噬。以你的身体为巢穴,吸取养分,下卵,繁殖,最终让它们的王国重现辉煌。不过为了维持稳定的生存环境,它们应该不会将你的身体彻底蛀空。”
“据说这种虫子只对地面下的血肉感兴趣,我对此一直抱有怀疑,我很想试试看它们会不会顺着你的脖颈往上,吃掉你的脑子,从你的眼眶里爬出来。”
“所以在你死后,我应该还会守在这里一段时间,以便得到一个真实结论。”
“嗞咯~嗞咯~嗞咯……”索尔竖起两个手腕,将耷拉的手掌左右晃动了几下,嘴里发出一些虫子行动时的模拟声,仿佛他就是那群虫子里最大的一只
听着索尔阴冷的声音和他那重度神经病的样子,再想想那些虫子造成的可怕场景,巴顿感觉到了深深地恐惧,突然有冷汗留下来。
“朋……朋友,请放我一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没意义的,手筋脚筋都断了,你确定你今后有勇气背着废物的名号活下去?”
巴顿眼睛转了转,其实手筋脚筋被挑断是可以恢复的,但需要及时地治疗,还需要外力的协助。比如药剂和夹板,各种资源供给也要有保障,以及漫长的恢复期等前提。
“是的,朋友,我保证绝不记恨你,我……”
索尔再次摆了摆手。
“说了那么多,我有些疲倦了。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怎么从一阶晋升二阶的,或者说从一阶到二阶的过程里发生了什么?”绕了半天,索尔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终会到达一阶,因为一阶的晋升还算安全,无非是时间和魔魂的积累。
但一阶到二阶据说存在着死亡风险,那是自己前进的路上终究要面对的,所以索尔想从巴顿这个自己唯一接触过的二阶职业者身上问出来。
巴顿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一个带着正常气息的问题。这时他才注意到索尔本人就是个普通人,连一阶都不是。
“我不知道。”巴特思索了片刻后回答。
“看来你选择了第二种死法。”既然问不出来,索尔也没有太失望。
看见索尔将旁边那个装着恶心虫子的罐子重新拖过来,巴顿差点吓哭了。
“不,朋友,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从普通人成为一阶只睡了一夜,但从一阶到二阶我睡了二十三天,是周围的同伴告诉我的,至于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巴顿语速飞快。
看着巴顿慌乱的样子,索尔突然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毕竟自己提出的问题也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只是这个回答有些诡异了。
睡觉?就那么简单?
难道吸收了足够的魔魂,只要睡一夜或者睡几天就能晋阶?那为什么有人睡了十多年还不醒?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入睡的这二十三天里你做过梦没有?梦境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索尔试着问出自己的猜测。
“没有,感觉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是二十三天以后了。”巴顿如实回答。
索尔陷入了沉思。
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就算你不乏勇往直前的勇气和决心,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你连自己要面对什么都不知道。是战斗?还是什么残酷折磨?索尔心里不由增添了一抹凝重。
晋阶,似乎变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看来只有等自己吸收足够的魔魂后,用性命去硬扛了。
既然想不出结果,索尔也不再纠结,顺手将罐子揭开,围着巴顿的脑袋倒了一圈。
“……你,该死的,求求你,我回答了啊,你不守信用,等等,我……”巴顿尖叫着,看着自己面前密集的虫子连说话的余裕都不再有,飞快扭着头用下巴压死了几只。
但是没什么用,这种虫子并不怕人,也不会惊慌跑开,它们的节肢是用来挖土钻肉的。很快,巴顿周围再也看不见一只虫子,只剩一些泥土被刨松的细微痕迹。
绝望的巴顿彻底崩溃了,一会儿咒骂,一会儿求饶,早已语无伦次。
索尔平静地看着巴顿,心底掠过深海一样的悲伤。
普蕾西娅也曾经这样哭喊求饶撕打过吧?然后……你们吃了她,呵呵……
将留有透气孔的罐子翻过来,倒扣在巴顿头上,索尔不再关注。
“你似乎不太高兴?”修格斯蹲在索尔身边有些疑惑,计划得手的太顺利了,毫无波折,这难道不值得庆贺?
看着前方在罐子里哀嚎的巴顿,索尔摇了摇头。
“我宁愿这次是他们兄弟一起来,或者他弟弟先来。”
“就因为他弟弟伊文?赛米尔那个‘善谋’的称号?”修格斯抓住了重点。
“能在荒野里得到那么一个称号不容易。兄弟间的关联通常会很紧密,这次先送走了他哥哥,我怀疑我们‘以暗搏明’这张牌已经打出去了。”
修格斯表情有些震动,他想起索尔曾说过,当他们握有以暗搏明这张牌的时候,胜算很大,而一旦失去了这张牌,很可能直接就是死局。
不过对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和布局修格斯向来不擅长,悲观也不是他的风格。
“我会继续盯紧各方面的消息。”修格斯如是说。
索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