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苏茜夫人作陪,几人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享用了一顿很欢闹的午餐。席间见到费斯才一岁大的女儿露丝,索尔顺口说了句怎么感觉长得像我一样,费斯的脸当时就裂开了。
等到酒尽食消,费斯和索尔又再次回到了书房里,然后两人进行了一场很漫长地谈话。
“看来,你当初没有加入我显然是对的。”费斯似乎有些感慨。
“哈!费斯少爷,我当时和你说过的,有时候幸运也会让几个毛头小子走到人前,我或许只是刚好成了其中一个而已。”索尔笑着回应了一句。
有时候世事或者说时光就是那么奇妙,就像现在两人说起那场你坐在桌子这边,我坐在桌子那边的招募。站在当时的时间节点向后看,谁又敢说以后的我们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
“噢……费斯少爷?该死的!你这叫得还有点亲切,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瞬间就把我拖回了修道院那段岁月里。是的,从沃伦走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这样叫过我了。”
“沃伦你还记得吗?我曾经的那个家族护卫,他坚毅勇敢无畏。即使我在年少无知的岁月里,为他画下个遥不可及的香甜面包,可他仍然无怨无悔,一路陪我来到了奥德伦萨。”
“后来他死在了一次混战里,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从那时候我才突然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像位宽厚的兄长一样默默守护着我。可惜了,他终究没能再次站起来。”
“我的今天……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为我带来的,我其实还是当年那个无能的小子。”费斯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悲怆,他用力紧抠着书桌边缘,像是要把桌角给掰掉一样。
“为那些生命里的念念不忘举杯!”索尔默然抿了抿嘴角,抬起手比了个举杯的动作。
“哈!该死的家伙,你其实是想骗我的酒喝吧?来人!拿酒来!”费斯突然大喊一声。
很快女仆送来了醇香馥郁的酒水,两人把各自面前酒杯满上,然后隔着书桌相对而坐。
“其实沃伦的离开还不是最难过的时候,最难过的是在后来。那段时间大陆环境突然恶化,那之前我曾经回去过领地一次,然后发现那个我以为永远不会变的家,却突然变了。”
“你能想象吗?我那个终日只会算计领主继承权的哥哥奥布里,居然恳请我回家一起抗击荒野的敌人。还有我那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妹妹贝莎,突然扑到我怀里说她内心好害怕。”
“我那些母亲们全都愁眉不展以泪洗面,但最出人意料的竟是我父亲。那个我以为一辈子会像老地精一样奸诈的父亲,他似乎突然就老了,整天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从前的事情。”
“最后我得出了个那个家似乎需要我的可笑结论,这让当时的我有些混乱。因为如果我要回去,就要抛下我所营建的一切,可如果要抛下,那我到底为了什么离开家那么多年?”
“我回到奥德伦萨,陷入了挣扎的思考和酒水的麻醉里,可惜那时没人能为我指明方向了。等我某天从长醉之中醒来,振奋心情准备收拾行装时,我收到了灰幕镇沦陷的消息。”
“你能想象吗?灰幕镇,修道院,那片领地,我的家乡,那些曾让我恨过唾弃过的亲人们,全都没有了。再加上沃伦的离开,我才突然发现能陪我回头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所以最终,我变得和你一样,成了个孤儿。”费斯一脸落寞地晃动着酒水一饮而尽。
索尔一直沉默着。
实际上从费斯话匣一打开,索尔就知道自己只要扮演一个倾听者就好。费斯突然以朋友的名义邀请自己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这世上能陪他回头去看那段旧事的人,或许只剩自己了。
“谁特么和你一样?孤儿那只是我以前的临时职业好不好,如今我有一窝香菇,每天都被美好包围,即使生活在黑暗里也能看见光明。”索尔调笑着,举杯和费斯的杯子碰了下。
“是了,香菇,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有香菇的,苏茜就是我的香菇。如今你这家伙是最后一个和我的过去有关联的人了,我对你的感情变得很奇怪。”
“其实我们早应该相见,一起说说话的。”费斯半趴在桌面上呢喃着,似乎将醉未醉。
“什特么狗屁感情?不要随便乱用词语引起别人的误会好不好。”索尔觉得恶寒不已。
看起来费斯这家伙的小酒量实在不怎么样,严格说来法师们很抗拒酒水这种饮品,因为这玩意会让他们的思维变得混沌不清明,甚至魔法都放不出来,所以法师中往往酒鬼很少。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费斯似乎睡着了,也可能正在追寻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其实,最初在修道院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会和瑞安娜在一起的。”索尔抿了一口。
“瑞安娜……是个好女人,可惜我那时不懂,或者也不是不懂,而是我选择了离开。你没试试吗?其实以你后来所展现的能耐,你应该机会很大的。”费斯蓦然睁开眼睛闪了闪。
“她的确是个好女人,有段时间我们很近,但最后……我也选择了离开。”索尔怅然。
“所以现在蠢货有两个了是吗?”费斯笑了起来,趴在桌面上抬手将酒杯举到半空中。
索尔和他再次碰杯,然后彼此静默无言。索尔其实听洛顿说起过瑞安娜后来的事情,只是并不太乐观,既然现在费斯这里也没有什么更具体的消息,那应该就是再也没有后来了。
“黑暗议会那边对如今大陆局势怎么看?我意思是他们有没有什么有效策略?”索尔问。
“没有,幽灵……算是一种新型的怪物,其中似乎还有些强力的家伙。总之这已经不单是局部或者人类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大陆的事情。至于以后……谁又知道呢?”费斯回答。
索尔安静了片刻,将自己对幽灵分类的了解娓娓道来,包括自身两个事例也没有隐瞒。
“该死的!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你确定吗?死灵之上还有恶灵和凶灵?强大的生灵其实并不具备疯狂的攻击性,大不了人类可以不去招惹它们,但是死灵这边却不一样。”
“所以接下来如果是一场大陆范围型战役的话,或许你说的死灵这边,才是我们自始至终的死敌,凶灵和恶灵?……麻烦了!”费斯立刻从椅子里蹦起来,一脸凝重地走来走去。
“这些消息是从我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应该能保证准确性。只是恶灵和凶灵毕竟还未出现,或者说我还未遇到过,所以说起来难免有耸人听闻的嫌疑。”索尔也不敢把话说满。
“不,这很重要,既然知道了,我们就不能等到那些玩意出现再去面对,那样局势将会很背动。该死!要不是现在快到晚餐时分,我真想立刻冲到议会厅去汇报这些重要事情。”
“我暂时能想到的就是从源头处下手,加大除靈的力度,先尽量大幅消减基层死灵的数量。哪怕强压也要把这个方针压下去,让南境的各个地域动起来,死灵能少一个算一个。”
费斯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似乎瞬间进入了工作模式。
这正是索尔想要的结果,费斯说的这些事情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到,只是眼下自己还没回去,而且让偏居北境一隅的自由之城来做这件事意义不大,但黑暗议会的体量就不一样了。
看来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费斯应该在黑暗议会体制里有点地位。能通过他把消息递上去,自己站在曾经的敌人的立场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算是为这片大陆的人类出点力吧。
于是接下来的整整一夜,两人都没有离开过书房,连晚餐都是让女仆端进书房里随便对付的。两个人一直在热烈地讨论,所谈内容无所不及,关于这片大陆现在的,或者将来的。
不过其中说得最多的,还是洛顿瓦勒修格斯甚至埃尔顿老镇长等等等等,那些曾经路过他们生命,却最终不知所踪的人。于是两个人都喝醉了,这一夜也不知道喝掉了多少藏酒。
恍惚混沌里,索尔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等到衣服被除去后浑身凉爽了许多。只是床边影子快要离开的时候,被他一把拽得搂在了怀里,然后像只章鱼一样裹住了别人。
第二天索尔是在客房里醒过来的,醒来才发现怀里搂着个正在安睡的未知香菇,看身上的女仆装显然是庄园里的女仆,还好自己昨晚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至少索尔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索尔不知道的是,怀里的女仆醒得比他还早。
昨夜被他五阶的力量捕获后,看着这张俊朗脸庞,她其实是想献身的,但又想起对方尊贵的客人身份。最终也只敢悄悄伸手占了点便宜,然后像只豚鼠般缩在他怀里贪恋了一夜。
索尔甩了甩宿醉的脑袋,然后轻手轻脚地起床下地,他这一生几乎很少像这样喝醉过。
“谢谢你的照顾,小香菇。”穿好衣服后,索尔转身在装睡的女仆香菇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羞涩的小女仆紧紧地抓着毯子,好温柔喔!可惜了,要是自己昨夜再勇敢点就好了。
索尔并不知道自己昨夜逃过了一场的风险,拉开客房的门感受着走廊的凉风,他突然一脑门冷汗。特么还好昨夜不是苏茜夫人来亲自照顾自己,不然这很可能就是场血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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