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的内容,是无忧街区楼主的一生,算是个番外。里面虽然也有一点剧情,相关的伏笔,不过并不多。
所以,对这个可怜家伙没什么兴趣的人可以直接跳过,不影响观看。)
……
……
我叫卫道一。
听说这个名字找过算命先生。
我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可能,是希望我以后成为世界上除魔卫道的第一个人吧……
但我明显辜负了他们。
在那个战乱年代,山匪水贼横行。
我就是个傻子,竟然愿意去相信土匪的话,去给那些土匪种地……
“你家种了几代地,你会种,你来帮我们种,你家人,我们兄弟伙照顾。”
“只要我们兄弟伙有口饭吃,吃饱了,吃好了,不会亏待你和你家人。”
我信了这种鬼话……
直到某天夜里,醉酒了的土匪们开始吹嘘以前的那些往事。
我知道了一切……
朝廷和外面在打仗,现在到处都是死人,已经没一处安生地方了。
他们这些土匪都是朝廷地方的逃兵,抢了些粮草武器,占山为王。不过大多都是一些莽夫,没什么文化,连地都种不好。
军师二狗子有些头脑,让他们去站上一块田地,找人来种地种粮。
家里几代农民的卫道一自然被盯上了。
朝廷现在和外面打仗,很多东西都已经管不过来了。
这些土匪们占了卫道一家的地,绑了卫道一家的人,许下了那些虚假的承诺……
土匪们自己都吃不饱,新的粮食种出来又得一个季节,怎么会养卫道一的家人?
卫道一的父母早就被砍了,尸体扔在了乱葬岗。卫道一的妹妹被卖进了烟花场所,不堪羞辱,自杀了。
卫道一几个知情的亲朋好友,也都被强行封口了……死人不会说话。
卫道一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他这条命。
他恨!他怨!
他恨这老天爷为什么不长眼!
他趁着他们酒醉的时候,偷偷给当头领了几位土匪下了蒙汗药,他也没别的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搞到这些不错了。
紧接着,他贿赂了守卫,偷偷地逃下了山去。
县子叫无忧县。
当地还是有一些游兵散勇的。
他报了官,并且带着人剿灭了这群山匪,上面正在打仗,没空管这些小事,就随便奖赏了卫道一一点。
卫道一没什么太大的理想。
朝廷把他的那些地赏给了他……
是的,用他的地,赏给了他自己。
朝廷那边的说法是,那是土匪抢来的地,把土匪灭掉,地就是朝廷的,所以,那就是朝廷赏给你的地……
卫道一也没反抗。
好歹算是用朝廷的力量报了仇。
他有了地,不去当土地主,就是在那里一个人种地。
他有时候不敬天地,但有时候也信鬼神,他觉得只要自己没有变,一直这么种下去,迟早会遇到自己家人的……
或许是他成功了。
也或许是日有所思,日有所梦。
他梦到了自己的父母,梦到了自己的妹妹……
父母和他说,他们没有全尸,无法超生,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每天都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乱葬岗。
妹妹和他说,下面好冷,好恐怖,想让哥哥陪她,但又不想让哥哥下来。
卫道一惊醒。
那些卫道一的新邻居们发现,这个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整天胡言乱语,说什么鬼呀神的。
他还一个人去刨了乱葬岗,平白得了瘟病,却又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没事的时候,他总会在角落里架起一堆一堆的柴火,说是要为妹妹取暖……
邻居们嘲笑他,说他疯了。
卫道一说自己没疯,疯的是世界。
又过了几年,卫道一的地种了一遍又一遍,卫道一也渐渐不说话了,变得开始沉默无言起来。
某天晚上,卫道一坐在地里,整整坐了一夜。
第二天,邻居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临死的时候还在自己种的地里。
没有人知道,平时健健康康的卫道一为什么突然间就这么没了。
直到那天下午,一队朝廷的官兵来到了卫道一的家里。
战争结束了,朝廷胜利了。
朝廷现在要开始重新发展,卫道一家里的那块地是土匪的地,要回收到朝廷。
却原来,当初卫道一带着人把土匪剿灭之后,朝廷赏赐的不是地,是银两,而这些银两全都进了无忧县老爷的腰包。
那块儿地本来就是按土匪抢走的,地上报的根本就没有赏赐给谁。
卫道一种了几年的地,竟然是无主的……
邻居们明白了。
一直和这块地相依为伴的卫道一,将一切都寄托在这块地上的卫道一,应该是感觉到了这绝望的结局,提前离开了……
……
这不是故事的结局。
这是故事的开始。
……
当卫道一睁开双眼,首先确认的不是自己在哪个世界,而是自己的地在不在。
他笑了。
他仍然在这片地上。
哪怕天空十分阴暗,哪怕天空一轮血月,都没有影响他的笑容……
或许最初的目的他已经忘记了,但是,他和他的土地在一起,这就够了。
血月之夜,杀戮时刻。
这是鬼界的法则。
卫道一来到了鬼界……
也是看到了那一群明显不像人类的鬼怪,才了解这个事实的。
“我已经死了吗?”卫道一看着自己身上怎么也洗不掉的泥土,表情有些淡然。
他已经习惯了。
生也好,死也好。
活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预感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朝廷胜利也好,失败也罢。
都和他没关系。
只想和自己的土地在一起。
只要自己在种地,只要土地还在,他的家人就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彭!
噗通——
巨大的力道一脚将卫道一踹飞了五六米,一群面露狰狞的恶鬼汇聚了过来。
“哟,大家快来看看,这不是卫道一嘛~~”熟悉的声音响起,满脸泥土的卫道一茫然地爬了起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别这样,老二,好歹人家和咱一起下地狱了,也算是生死与共啊!”
“大当家的,别开玩笑,我肠子都快笑出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
是他们!
当年的那群土匪!
他们还活着?!
不,他们已经死了……
我也,已经死了……
“大当家的快看,没想到咱在下面过了几年,这家伙一点都没变,动不动就哭鼻子!”
“就这家伙,估计干掉咱之后,也就给朝廷做一条狗了!”
“别这么说嘛,指不定他给别人做狗,别人还看不上呢!”
“啊哈哈哈哈……”
“……”
熟悉的嘲讽声,唤醒了卫道一当年那些痛苦的记忆。
他想起了自己亲手挖出在乱葬岗里已经腐烂的父母的肢体,他想起了自己找到自己妹妹尸体时,那眼角未曾消失的泪水……
卫道一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
彭!
当头的恶鬼再次一脚踹飞了卫道一。
“还敢给我脸色?!”
“艹!几年不见,长了胆了!”
“打,往死里给我打!”
“……”
熟悉的拳打脚踢,熟悉的痛苦。
唯一不熟悉的,是体内那股迸发而出的,由憎恨而生的力量。
“你个小畜生!有爹生没妈养的孩子!”
“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到最后不一样和我们下了地狱!”
“在上面过的挺舒坦啊!拿着弟兄的赏金过得挺不错的,是吧?!”
“……”
我有教养,
父母告诉我要我除魔卫道……
我是好人,
但是乱世里的好人也是要下地狱的……
我不舒坦,
因为干掉你们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失去了很多……
……
这里,是地狱。
就在一只脚,再次准备踹向卫道一的脸上时,卫道一一下子抓住了那只脚。
咔嚓——
整只脚被掰断了。
“艹!你个小畜生!!!”到底是在鬼界呆过的恶鬼,即便脚被掰断,也仍然敢愤怒的指着卫道一。
“老四!情况不对!他身上的怨气有点大!!!他现在要成厉鬼了!!!”
二狗子的话让所有土匪心里一惊。
就这个废物?
平时打不还手,骂也不还口,就算干掉了他的父母,也只敢带人过来,不敢自己一个人动手,没有丝毫血性的家伙……
他能成厉鬼?!
可信与不信,没有关系。
土地翻转之间,所有的土匪都被拉到了卫道一脚下的这片土地里。
“我一直在种地,你们说过的,只要我在种地,我的家人就会回来……”
卫道一露出了癫狂的眼神,看着那些露着一个脑袋的土匪,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疯子,你是个疯子!!!”
“你被怨念侵蚀了,鬼差大人不会放过你的,你会下来陪我们!!!”
“……”
鬼差?
陪你们?
卫道一轻轻地扭着脖子,擦了擦自己身上根本擦不掉的泥土,笑了笑。
“这里已经是地狱,我还怕谁?”
“这里已经是地狱,你们死了,又还能去哪儿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直接让卫道一疯掉了。
血红色的双眼流露出无尽的仇恨。
上下翻转的泥土将其中的土匪瞬间撕裂,化为了土地的养分。
“你们好好的看着我种地……好好的看着……永远的在里面看着……”
轻轻地说了一声后,卫道一躺到了土地上,开始疯狂的,无止境的大笑。
……
无忧街来了一个疯子。
他在无忧街的郊外,是一个土地鬼,和整片土地绑在一起的鬼。
凡是靠近那里的鬼都会被吃掉。
少数几个幸运的家伙能够逃掉,带出了郊外禁区的传说。
某一天,
又是一个血月之夜。
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鬼来到了卫道一这里,站在了土地的边界外。
“你不怕我吗?”躺在土地上的卫道一盯着面前的鬼,猩红的双眼展露出一丝疯狂。
“鬼王大人任命我为此处地域执行者,一个地区不需要两个土地鬼。”带着恶鬼面具的鬼拿出了一个令牌。
上面散发着令恶鬼恐惧的气息。
“你是朝廷的人?你要抢我的地?”卫道一原本收敛的气势突然外放,无边的恨意与怨念从那腥红的血眼中显现。
带着恶鬼面具的鬼似乎叹了一口气。
只见他缓缓地将令牌挂在腰间,从虚空中拔出了一柄长剑。
“你能在这么大的恨意内保持理智,一定经历了什么痛不欲生的事,我希望你主动放弃土地鬼的身份,我或许可以帮你——”
“闭嘴!!!”滔天的怨气化为一个狰狞的面孔,夹杂着恨意一的黑雾瞬间扩散。
“你可以伤我的身,辱我的人,斩我的魂,你甚至可以收我的家业,灭我的门!”
整片土地开始翻滚起来,夹杂着杂草的土地化为一个滔天巨手,向着带着恶鬼面具的鬼拍了下去。
“但你们拿走我的一切后,为什么还要动我仅有的地!!!”
刷!
一道白光闪过,巨大的手掌从中间直接被劈开,劈成了两半。
露出了其中的卫道一。
“你可能很不甘心。”带着恶鬼面具的鬼突然出现这卫道一的身后,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劈下,“无论是人间,还是鬼界……”
这就是现实……
在人间的他失去了一切。
在鬼界的他也失去了一切……
包括自己唯一的寄托……
卫道一带着不甘的眼神缓缓倒下,一滴一滴的血泪从双眼中流出,滴入了土地。
“哦?竟然还活着?”带着恶鬼面具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不仅选择了和一片土地融合,甚至还选择了和恨意融合……因为失去了一切,所以想要抓住一切,哪怕恨意吗?”
“我不会……放弃……我的地……”卫道一挣扎的抓着地上的泥土,似乎想要将它们收回,不过最终还是从指间漏出。
一次又一次的……
但,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看着面前不断挣扎的卫道一,带着面具的鬼从腰间摘下来那个仿佛身份一样的令牌。
然后,狠狠掰断。
冥冥的力量从那令牌中涌出,紧接着碎裂的令牌中,飞出了一道灰白色的光团。
嗖!
破空声响起,面具恶鬼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劈向了光团。
仿佛如同数万冤魂的吼叫一般,光团上出现了一个扭曲的鬼脸,最后消失不见。
“你……在干什么?”卫道一不明白面具恶鬼在干什么。
“我不当鬼差了,从今以后我就在这条街住下了,随便找个什么工作,养点动物,最好是可爱一点的,就当养老。”
面具恶鬼缓缓地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来一个眯着眼睛的年轻人的面孔。
“所以,无忧街,以后就没有地域执行者了,你的土地还归你。”
听到年轻人的话,一直被世界充满恶意对待的卫道一,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你也别高兴太早。”年轻人拿出了自己手里的长剑——那柄剑正在缓缓的碎裂,
“没有地域执行者,代表这条街不归鬼王大人管辖,到处都会是混乱,所以,作为当地土地鬼的你,有责任让他们归于秩序。”
听到年轻人的话,卫道一的眼中先是升起了希望,然后又疯狂的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这样子……我只会杀戮,我已经被恨意包围,我……没办法再回去了……”
啪——
年轻人面带微笑,一巴掌甩在了卫道一的脸上。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如果这一片区域一直混乱下去,那么鬼王迟早还是会派人过来的,如果你想继续拥有你的土地,那么你必须让这里拥有秩序!”
紧接着,年轻人看向自己的手里的长剑,狠狠地一剑刺向了卫道一的心脏。
卫道一没有感觉到杀意。
但他感觉到自己的愤怒和杀戮正在缓缓的远离自己……
“将你的善良与混乱分开管理,这样,你就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理智的鬼,不要外传哦,我们这是我们鬼差独有的方法。”
“代价呢?”
看着从体内分出的另一个自己,卫道一下意识的问道。
代价?
当然有代价。
将自己的意识分离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没有强大的寄托,很容易精神崩溃。
鬼差能够做到一点,是因为有鬼王在掌控着他们。
而且,一个不完整的鬼是没办法成长的,分离过后,将永远无法再次进化。
不过……
“代价,很重要吗?”年轻人问道。
卫道一微微一愣,看着自己脚下的那片熟悉的土地,笑着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