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拉着徐妙子,躲在了暗处。
来追击之人,很快到了湖边,约莫有二十人,都是江湖人打扮,其中有几个人,真气内敛,锋芒外露,看上去武功不比苍龙要弱。
范小刀心中暗惊,这阵仗可真不小,为了抓徐妙子,精锐尽出。听对方口音,对方并不是江南人,徐妙子暗中发颤,正要开口,被范小刀捂住了嘴。
他们找到了宋纯和苍龙的尸体,有人问,“庞先生,苍龙的尸体,如何处置?”
那被称作庞先生的中年男子道,“死了的苍龙,有什么用处,弃尸河中便是。倒不如留下力气,去把徐妙子找回来。”
他仔细打量了现场打斗的痕迹,道:“怕是有人先一步找到了她。”他对众人道,“你们几个,打起精神,若是天亮之前,抓不到徐妙子,上面怪罪下来,谁也别想活命!”
徐妙子听到对方的话,一时没有了主意。这姑娘虽然能作,但在生死关头,还是能够拎得清轻重,猫在暗处,不敢乱动。
庞先生道,“苍龙尸体仍有余温,他们就在山中,逃不了多远,江南双煞和十八骑,已将回城的路线堵死,只要他们一露面,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捡起了徐妙子被苍龙撕下的衣衫,嗅了嗅,问,“鬣狗呢?”
范小刀心呼糟糕,徐妙子身上有桃花劫的味道,对方若是带了狗,在这种地方,就算插翅也难逃啊。
这时,一个容貌猥琐的男子走了出来,“属下在!”
原来鬣狗是一个人!
庞先生将绿裙交给猥琐男子,“找人的事,靠你了。”
鬣狗放在鼻中,闻了闻,道:“定不辱命!”
范小刀已猜到,那人估计也如赵行一般,对气味敏感,趁对方还在部署,拉着徐妙子悄悄离开,一口气跑了三四里。
路上,看到一只野兔,范小刀弹出石子,将那野兔击晕过去。
来到徐妙子身前,提剑便要割徐妙子衣服。
徐妙子大怒,“你个登徒子!”
范小刀没有理会,切断一片衣衫,将那衣衫拴在兔子身上,又弄醒了兔子,兔子离开,徐妙子这才意识道,她错怪范小刀了,低头道,“对不起。”
范小刀做完一切,道:“希望能够混淆视听,拖延一会时间。”
徐妙子问,“接下来怎么办?”
范小刀道,“你没有听他们说嘛,回金陵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这时回去,定会被他们围追堵截,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继续西行。”
说罢,他砍下一块树皮,以剑在树皮上刻了一行字,将树皮藏在一块石头下面。
“你这是作甚?”
范小刀道,“希望我们的同伙,能看到这里。”
徐妙子身上的桃花劫味道重,但是迭迭香几乎没有味道,自从出城之后,他一路上留下迭迭香的味道,就是希望赵行能够顺着味道找到他们,只要能与他们汇合,那就安全了。
徐妙子不懂其中奥妙,“这谁能找到?”
范小刀没有解释,拉着徐妙子,避开大路,专挑偏僻的小路走去,一边走,一边注意掩藏留下的痕迹,又走了五六里,徐妙子娇生惯养习惯了,哪里吃得了这种苦,此刻累得精疲力尽,走不动了,非要找地方先休息一会儿。
范小刀道,“大
小姐,我们是在逃命,不是出来游玩,这时睡觉,不等着被抓吗?”
徐妙子道,“我不管,郎中说了,一天要保证四个时辰的睡眠,否则容易衰老,那就不美了。”
范小刀气道,“你若死在这里,永远十八岁。”
徐妙子道,“我们走了这么远,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就睡一会儿,好不好?”
范小刀一掌拍了下去,徐妙子直接晕在范小刀怀中。
范小刀扶住她身体,“这样你睡的更快一些。”将她背在身上,继续逃亡之旅。也幸亏如此,才躲过了鬣狗的追踪。
……
赵行带着人马,一路追赶,来到了苍龙死去的地方。
他看到了地上的鲜血,还有水中的浮尸,命人将两人尸体捞了上来,察看了一番,看到了苍龙身上的剑伤,还有中毒的样子,便已猜到这是范小刀的杰作。
空气中,依然又迭迭香的味道。
他正要带人去追,忽有人喊道,“水中还有一具尸体!咦,还会动!”
此刻听得彭御史道,“我还活着呢!谁来帮我一把,腿抽筋了!”
待众人将彭御史打捞上来,彭御史松了口气,“你们终于来了,若是再迟一步,我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从彭御史口中,赵行得知徐妙子已被赵行救走,后面还有几十人追杀他们。
彭御史邀功道,“若不是我浴血奋战,奋勇杀敌,以一敌二十,帮他们制造了逃跑的机会,现在他们怕是早已落入匪寇手中。对了,你们身上有没有吃的,大战过后,我有些饿了。”
赵行没心思听他这些,吩咐两个士兵,将彭御史送回城内,又率其余人循着迭迭香的味道,追了过去,没多久,便来到范小刀埋树皮之处。
赵行找到了树皮,看了一眼,道:“他们往西,去了巢州方向。”他取出兵符,道,“你拿着兵符,去找李将军,让他带人前来支援,其余人跟我继续追!”
李秣的金陵守备军,负责拱卫应天府,若是没有总督调令,不得轻易离开辖区,徐总督将兵符给了他,正是为了让他便宜行事,解决了人手的问题。
……
天亮。
范小刀背着徐妙子,来到了长江边上。
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追兵,但也累得精疲力竭。
一夜奔行,将近五六十里,总算甩开了追击之人,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只要一刻没与赵行汇合,危机便没有解除。
范小刀终于可以坐下来歇息片刻,盘膝而坐,真气流转两个周天之后,倦意大去。
日出东方。
长江两岸,春意盎然。
过了长江,便是巢州府的辖地。长江对岸,有一个村落,炊烟袅袅,村中的百姓,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对他们来说,又只是寻常一天的开始,而江边的两个人,却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
耳旁传来徐妙子的声音,“这景sè,好美。”
范小刀见她已睁开眼睛,“醒了?”
徐妙子道,“早就醒了,只是看你在赶路,不忍打扰你。”
范小刀气得差点破口大骂,这小娘皮心机真是够深得,老子在路上累死累活,她却伏在我背上欣赏美景,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啊!
远处,一艘渔船,从对
面驶来。
范小刀伸手道,“船家!”
小船缓缓靠近,船上是一对老夫妻,五六十岁年纪,看上去倒是和蔼。
范小刀说明渡江的来意之后,付了船资,便登上了船。
那渔夫是个话痨,看到二人如此打扮,误将二人当成了私奔的情侣,一边摇桨,一边打趣道,“小子你艳福不浅啊,拐来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
范小刀哭笑不得。
渔夫又道,“勇气不小。”他指了指正在编网的妇人,道,“当年,我也跟你一样,是个穷小子,他们家里不同意,我就带着她连夜私奔,如今想来,已经二十多年哩!”
说罢,解下腰间葫芦,喝了一口酒,又递给范小刀,“暖暖身子!”
范小刀道了声谢,饮了一口。酒极烈,入喉如火烧一般,旋即又一股暖意从小腹升起,身上倦意一扫而空。
老妇人道,“你个碎嘴的家伙,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姓啥了。当年若不是你空口许诺,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我瞎了眼才跟你出来。”
话虽如此说,但脸上却挂着一丝笑意。
徐妙子久在官府,哪里曾接触过这等人物,颇感兴趣问,“大伯,大娘肯定很喜欢你,才愿意跟你出来的,对吧?”
老渔夫嘿嘿一笑,“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反正这些年来,我俩一直没有红过脸,我们一路逃到这里,靠打渔为生,如今也有了五间房子呢!”
“大娘,那你幸福吗?”
“幸福个屁,我当年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听信了他的鬼话,要不是当年他搞大了我肚子,让我没脸见人,我才不会跟着跑出来呢。”
老渔夫一直嘿嘿的笑,冲范小刀道,“小伙子,你得抓紧机会啊。这女娃,屁股大,好生养!”
徐妙子闻言羞得满脸通红,“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
老渔夫道,“我懂,这年轻后生,肯为你如此冒险,你可要珍惜啊。”
老妇人放下渔网,去船上取了两个米团,一碟小咸菜,递给二人道,“跑了一夜,你们也饿了吧,咱们农家人,东西不好,你们先将就一下。”
食物不多,可能是两人一天口粮。
范小刀执意给钱,两人说什么也不肯收,于是道了声谢,也不客气。
徐妙子饿得头昏脑涨,一把抓过一个米团,夹着咸菜,很快吃完,她一把夺过范小刀那半个米团,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仿佛从出生以来,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
待吃完饭,老夫人又取过一套女人穿的衣服,递给徐妙子,“这是我儿媳的衣裳,虽然有些陈旧,但还能穿。”
徐妙子不肯收下。
老夫人道,“她马上就生孩子了,身子走形,也穿不上了,扔了也怪可惜的。”
很快,船靠在岸边。
两人千恩万谢,才下了船,临走之前,范小刀特意在桌下给他留了一块碎银子。
待目送渔船离去,范小刀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妙子以为他取笑自己衣服太土,皱眉问,“你笑什么?”
范小刀道,“屁股大,好生养。”
徐妙子满脸通红,伸手便要去捶范小刀,范小刀连跳到一旁,自言自语道,“可惜,就是有些地方平坦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