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哑口无言。

    倒不是因为范小刀那一句以死谢罪，而是他刺出的那一剑。

    只一剑，便将门口一对石狮子斩断，这足以震撼到他们的内心。要知道，这石狮子可是花岗岩，坚硬无比，就算用铁锤，都未必能敲碎，可是范小刀却是凌空刺出的一剑，就能做到。

    老百姓对力量、武学的理解，还停留在朴素的认知之上。

    不会是妖术吧？

    怪力乱神，是老百姓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敬畏，所以猫妖杀人才会引起如此巨大的惊恐，当范小刀展露远超他们认知的武学时，他们也变得敬畏起来，刚才那一剑，若是刺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下场不比猫妖猎杀更惨？

    “权且信你一回！”

    于海龙劝了半天没有结果，范小刀一剑解决。

    众人不是信他，而是怕他，纷纷散去。

    赵行道，“以死谢罪？玩得真大！”

    范小刀无奈道，“对付极端的人，就要用更极端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他。不然，他们堵在门口，岂不也耽误了我们查案？”

    “做不到呢？”

    范小刀没好气道，“怎么，你还真想看我死？”

    赵行道：“他们可杀不了你，不过若让我当你的介错人，我可以考虑一下！”

    范小刀道：“做你的春秋大梦！猫妖横行，残害百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将它擒获或击杀，死了这么多人，怎么也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昨夜之事，秦兴已向于知府汇报过了，范小刀也将猫妖与小汤观之间的联系，说给于海龙听，并趁机想了解一下小汤观的情况。

    于知府道：“小汤观建于理宗初年，只是香火不怎么旺盛，这么多年来，逐渐败落下来，但是三年前，小汤观新来了无牙道长任观主，他是国师太平道长的弟子，靠着道观的关系，在药山种植草药，供宫内炼丹所需，平日里，倒也做些善事。”

    “无牙道长为人如何？”

    于知府道，“你也知道，有太平道观的关系，我们昌平府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时候，他们做道场法事，我们还要派人去维持秩序，这些年来，相安无事，倒也没什么出格的问题。我与无牙道长见过几次，很和善的一个人。”

    ……

    范小刀、赵行从府衙借了两匹马，前往小汤观。

    本来秦兴想要同去，有个当地人带路，也算是个照应，但赵行却给他安排了别的事。小汤观的事，与太平道观有关，若是有什么问题，他们不想把昌平府也牵扯进来。

    小汤山位于昌平府东十余里处，以温泉著名，素有温泉美镇之称。小汤山，建有皇帝行宫，以前皇帝经常来此沐浴。小汤观就建在行宫之外，环境优美，有竹林荷池，四周弥漫着白sè的水雾气，似如云中仙境一般。

    二人下马，与道童自报家门。

    观主无牙道长一听是京城六扇门的捕快，亲自出门迎接。

    无牙道长五十多岁，童颜鹤发，身穿太极袍，手拿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范小刀总觉得奇怪，仿佛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见到二人，无牙道长脸上如沐春风，笑道：“原来是京城的两位大人，贫道匆忙得知，未能出门远迎，还望恕罪！”

    范小刀奇道：“你认识我们？”

    无牙道长笑道，“去岁二位大人在京城屡破奇案，早已名动京城，贫道仰慕已久，今日能来，这是令敝观蓬荜生辉啊！里面请！”他将二人引入观内，又命道童奉上香茗，寒暄两句，他话锋一转，“不知两位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如此开门见山，范小刀也就直明来意。

    “最近一月，昌平府内发生七起恶性连环杀人案，手段极为残忍，凶手疑似一种未知的怪兽，我们调查发现，所有的被害人，身份各不同，但却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在八月初十贵观做道场时来过这里，我们今日前来，想来查探一下，有没有可疑线索。”

    无牙道长闻言，脸sè大变，“此事当真？”

    “七条人命，怎敢戏言？”

    无牙道长摇头叹气，“作孽啊！”

    “道长可知道什么？”

    无牙道长摈退道童，将二人引到内室，这才道：“想必二位也知道，我们观又名药观，后山之上有药山，专门种植为太平道观炼制丹药所需的药材。”

    “确有耳闻。”

    无牙道长又道，“这些药材之中，其中有一种叫奇异果，此果五年生根、五年成行，五年开花、五年结果，二十年一个轮回，果汁甘美，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所以又称为长生果，只是这奇异果产量极低，二十年一结果，所以极为珍贵，今年刚好是第一批成果，一共结了二十颗。这二十颗奇异果，其中十颗本来是准备为陛下六十大寿炼制长生丹所准备，已送到了太平道观，剩下十颗，其中一颗，我送给了好友清慧大师，剩余九颗一直存于道观之中，谁料八月初十道场之日，观内发生盗窃事件，有七颗奇异果，不翼而飞。由于此事过于机密，我们也没有对外声张。”

    范小刀曾在清慧的日课中，看到过奇异果一词，没想到，天下竟真有二十年结果的树。

    “那与连环杀人案又有什么关系？”

    无牙道长道，“那奇异果虽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但却也凶险万分。若胡乱服用，可能会招至性命之忧！”

    “此话怎讲？”

    赵行道：“其中含有二百年前曾祸乱天下的极乐草的成分。”

    无牙道长神sè一愕，道：“赵捕头果然学识渊博。这奇异果，果肉确实对延年益寿有功效，但果核之中，却含有极乐草之毒，轻则使人致幻，重则使人神志不清，形如癫狂。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严加看守，生怕出问题。”

    他望了一眼小汤山，道：“从年初开始，这些奇异果，被一种恶兽盯上，名为猫狏，是一种半人半猫的怪兽，此兽生性残暴，

    喜食人的内脏。”

    “猫妖？”

    无牙道：“正是。这种恶兽，也与极乐草有关。据说是人被服用了极乐草的野猫咬后，身体发生变异，白天与常人无异，一到夜间，就变成猫形，发出猫啼声，浑身腐味，恶臭难闻。我们观内曾派人捉拿猫狏，可是此兽爪如尖刀，又力大无穷，身形矫健，又狡猾如狸，根本无从下手。”

    范小刀道：“你的意思是说，死去的那七人，偷了观内的奇异果，结果被猫妖盯上，残忍杀害了？”

    无牙道长叹了口气，“只怕如此。服用奇异果后，身体内脏中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对恶兽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它变得残暴、嗜杀，那七个人，最终还是死在了贪食之欲上。本来，我们生怕宫中问责，一直将这件事隐瞒未报，如今两位捕头亲来，贫道也只能和盘托出，希望二位大人能出手，亲手除掉那作恶多端的恶兽！”

    “道长可知那猫妖藏身何处？”

    无牙道：“我们前后十几次捉那恶兽，可是每次都能被它逃脱，最近一次，是在东灵山。”

    东灵山？

    号称京都第一高峰，帝都屋脊，群山沟壑，绵延数十里。

    若猫妖藏身于东灵山，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月，也未必能找到。

    两人又问了一些细节，起身告辞。

    无牙道长亲自送二人出观，道：“若能抓到恶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了却我们的一桩心事。两位捕头若要行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此事因我们而起，我们自然责无旁贷。”

    待无牙离开，赵行问：“他的话，你信几分？”

    范小刀道，“最多三分。这小汤观主似乎早已料到我们会来一般，一番说辞滴水不漏，但却又经不住推敲。他在故意误导我们。”

    “那你不拆穿他？”

    范小刀冷笑一声，“我为何要拆穿他？”

    赵行望了一眼小汤观，掩映在一片迷雾之中，若隐若现，就如他们面临的这个案子，看似有充分的证据和线索，却依然对凶手一筹莫展一样。赵行道：“那个无牙道长，不是凡人。”

    “你也看出来了？”

    赵行道：“他虽然神息内敛，但呼吸绵长，在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中，透露出不寻常的气息，只怕是个高手。这个江湖上，连我们都看不透深浅的高手，恐怕不多了，钟小仙算一个，此人算第二个！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怎么都往京城跑了？”

    经赵行一提醒，范小刀确实也有过类似的感触。

    只是他的精力和心思，都在连环凶杀案上，并不如赵行的感觉如此灵敏。

    第一眼时，范小刀觉得此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如今赵行的话，让他忽然想起了在江南遇到的一个人，想到此，他脸sè大变，忽道，“我的亲娘，我知道他是谁了！”

    赵行问，“谁？”

    范小刀道：“夜王，朱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