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人急着开口,便是因他座下门徒足有千数,若能一齐进入小界之中,自当是受益无穷。白眉道人却看不惯这般做法,当即便以中千世界不堪承受为由,堵了多数弟子趁机下界的路。众人看他如此,心中倒不觉得这白眉道人有多秉公无私,而是暗道此人座下,正有一名资质上佳兼又实力不凡的亲传徒儿,又于数百年前成了宗门真传,今已登名于龙虎楼上,实在不容小觑。
而若要从真传弟子中选取下界之人,当是要以龙虎楼的弟子为先,由此可见,这白眉道人亦是存了几分私心在的。
“若如此,我倒觉得有一人颇为合适,”那人话被堵回,面上笑意一时也挂不太住,便扭了头向胡朔秋看去,拱手一推道,“我记得胡殿主座下有位高徒,今已在龙虎楼的天榜上盘踞甚久,若能派了此人前去,收拾那魔种之祸自当手到擒来。”
提及此人,白眉道人亦不好继续开口,因这弟子的道行与资历确是要胜过他的徒儿不少,上头恩师又是张蕴张仙人一系,此人若要来争,旁人又哪能争得过呢?
胡朔秋眉头一抬,倒是轻笑了两声,向那人点头道:“樊道友是说勉真那孩子?”
其口中之人单姓作程,唤作为程勉真是也,为如今龙虎楼天榜第六,便早在数百年前,此人就已将三道灵关尽数打通,此后又在悟道阶段闭关多年,只因觉得自身道意不够圆融,这才迟迟不曾突破至通神境界罢了。
龙虎楼又称内门第一楼,楼中设有上下两榜,榜上只收录真传弟子三十六人,取前十二人谓曰天榜,后二十四人称作地榜,凡真传弟子皆以能够登名龙虎楼为毕生殊荣,而留名在此的弟子,除却那些中道夭折的,却足有八成以上的人都突破到了通神境界!
地榜尚且如此,便更不要说天榜十二弟子了。
而今已是不非山首座长老的燕枭宁,曾就高居龙虎楼天榜第三,足可见那天榜弟子的厉害。
便是秉节持重如胡朔秋,说起自家徒儿也不觉带了一丝笑意,言道:“勉真对己严苛,素来心有成算,他若对此事有意,我自当放他前去。”
在座之人便顺势夸赞起这程勉真来,反是陈珺笑而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温声道:“此番机会难得,许殿主心中可有人选?”
胡朔秋便移目过来,却也真心实意道:“徊月尚在勉真之上,你这做师尊的,如何不为她考虑一番?”
此话中人便指的是许乘殷的徒儿袁徊月,论及实力,甚至犹在程勉真之上,乃如今龙虎楼天榜第一,三千真传弟子之首,为人稳重谦和,是这正玄洞天几大门徒之中,最有望承继其师许乘殷衣钵的人。许乘殷亦对其青眼有加,分外爱重。
念起爱徒,一瞬间仿佛有绵绵慈爱之意从她眼眸中流露出来,许乘殷抿唇一笑,颇有几分无奈,道:“徊月与我早有打算,要在这百年之内闭关冲劫,以渡劫突破为至关紧要之事,此回历练她不便出面,却只能靠诸位同门多出几分力了。”
正因大敌当前,祸劫将至,龙虎楼中不少弟子都已动了突破之念,以积蓄实力面对天地浩劫,并从中斩获功德在身。袁徊月以为,小界之利虽有可图之处,却不必打乱计划强行为之,是故能平心静气面对此事,并未有多少争抢之心。许乘殷知其心意,这才有了今日之言。
闻言,胡朔秋顿时喟叹,由心赞道:“此子心性坚忍,不为外物所动,当真可贵。”
此后在座之人又接连提了几个真传弟子的名姓,却是少见陈珺开口,似对此事没有多少兴趣。众人便于心下暗道,其身后陈族之中倒是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弟子,或是因此缘故,才在此兴致缺缺。
许乘殷面上不表,只暗暗将此记在心间,又与众人言笑去了。
数日之后,陈珺端坐自家洞天,自许乘殷处得来传书一封,待展信观之,却惊讶失语,神思恍然,良久才喜上心头,将那传书捏做尘灰散去。
遥遥神日宫上,并无人知晓魔种根源一事,人族道门亦不会将此兴盛机遇交于异族手中,故即便日宫之人晓得这事,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动作。
便只循回往复,空度得几个春秋过去,不知天地如何骤变,唯系心神于自家之事。
七年前,神日宫上最后一缕幽紫劫云随风而散,叫个万里无云,天朗气清的好日子露出头来,如今又过七载,方见云下之人缓步行出,眼带有盈盈笑意,身姿如出水清莲,却有一股从前没有的潇洒姿态,几欲乘风归去,飘然若仙。
今时今日,她已然渡劫成尊,再非真婴中人,从前畏怕的,忌惮的,今已到了了结之日,柳萱神情微冷,目中骤然迸现出几分凌厉。
待将心境平舒下来,柳萱才抿唇一笑,纵身离了神日宫上,复与青栀相见于洞府之中。
对方早一月前便接了她的传书,眼下正欣喜而待,故一见柳萱身影现于天际,便立时快步迎出,笑达眼底道:“你如今功成圆满,再是不像从前那般束手束脚了。”
随后便将她引入室内落座,欣喜道:“却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陛下允了赵莼入上等血池修行,至如今已过九载岁月,皆未见她从中出来,你我皆知她性情稳重,不会贸然行那危险之事,即可见赵莼真是在那上等血池中坚持了许久,眼下只需等她出关,你与长缨之事便可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