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
秋末要过,冬天也要来临了。
在御医的治疗下,再次苏醒了过来的范仲,脸上亦变得平静了许多,虽然眼中的悲伤依旧存在,但是至少经历了那么多,他的内心也平静了几许,亦或者说习惯了。
“老范啊,这次事确实是我们四水学院做错了。”李师感慨一叹,看着上午还硬朗,现在却仿佛快要入棺材一般了的老友,“我们违背了文正先生建校的初衷,威胁先帝,妄图控制大顺,或许这便是报应吧!别想太多了,两次怒急攻心、吐血昏迷,此次,若不是陛下心有仁慈,派御医过来,估计这会你已经死了!”
然而。
走路一颤一颤,仿佛下一步就要摔倒了的范仲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老友,依旧沉默走着,眼中有回忆,亦有感慨,安静的看着学院的四周,甚至连一花一草,也看得非常仔细!
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啊!
自他懂事之时便已经在这里了,这里的一花一草,他都熟悉的很,比如,那棵树时常会有学子在下面吟诗作对,又比如,那座石碑,上有文采斐然的师生在上留下了自己的诗句,其中亦有传世诗篇!
可惜。
如今四水学院毁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都是他造成的啊!
范仲眼含泪水,认真的看着四水学院一切,就算行动不便,寒风刺得他骨疼,他依旧认真的看着。
他担心以后再也看不到这里了。
而一旁搀扶着他的李师,看着老友那悲伤的神情,想起今日所遭的罪,有心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最后,却张了张口,仅仅叹气了一声,摇了摇头,便什么也没说。
他这个老友有些犟啊!
自己这时候再怎么说,他都不会听的。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待得平静之后,范仲抬起了头,看着李师,“学院里面还有多少学子?”
“”李师沉默。
“”范仲便知李师的回答,亦沉默了起来,片刻后,又仰天大笑,泪流不止,“煌煌学院啊!煌煌学院啊!传承三百余年就要这样毁了吗?他内心难道咳咳咳咳”
“别激动!别激动!老范,你这再激动下去,人就真的没了!”
“他良心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忍吗?一丝都没有吗!咳咳咳!”范仲甩开了老友的搀扶,笔直的站着,仿若昔日那四水学院院长,大顺文坛大宗师再次回来了一般,目露威势,怒气吼道,“老夫没事!老夫没事!”
“好好好!你没事!你没事!”李师一脸无奈的安慰道,“冷静点!”
然而。
范仲却未回答他,依旧笔挺着自己的身体,那虚弱的面相,仿若一株在寒风中巍然屹立的小草,不畏惧任何的寒风,“李成宗!老夫要见那家伙!”
“???”李成宗一愣。
“老夫要见那家伙!”范仲苍老露出威严,斩钉截铁的说道,“老夫要见他!老夫要亲自见他!问问他!毁了这座煌煌学院!他良心内是否会有一丝的不忍!”
“那我派人去跟陛下请示一下?”
“上请帖!不必麻烦陛下!这是四水学院院长范仲亲自邀请他来此做客!”范仲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风谈云轻的说道,“无关政事!无关利益!就是老夫欲请他来四水学院喝杯茶罢了!”
“这不好吧!毕竟,他乃陛下的谋士,而如今四水学院沦落至此,若是避开了陛下的话,恐有风言风语。”
虽说这情况些许流言风语亦无关紧要,但是还是说清吧,自己这老友把学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话落。
范仲果真又沉默了,面露哀伤,今日之前,四水学院何其威风,然,今日还未过,却已经沦落到见一个谋士都要询问陛下了。
四水学院亡了!
民愤已起,说的再多,解释的再多都没用,他们只会认为四水学院在找借口,在找理由,在掩饰些什么罢了。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双手紧紧的捏紧,握得非常的紧,最后,一声悠悠长叹响起,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做出了他内心最艰难的决定!
“把请帖交于外面的捕快吧!你不用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一下,看看这四水学院,放心,我不会死的!还没有见到那家伙,我范仲又岂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呢?”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向着一旁的树林走去。
“还有告诉陛下一声!多谢陛下怜悯!四水学院会全力配合陛下要求的!”
说完。
独自一人,带着那萧瑟的背影没入了黑夜中。
仅留李成宗一脸平静的看着,最后,同样惆怅一叹,摇了摇头,也负着手,转身离去。
“时也!命也啊!”
第二天。
方有用眼袋浓厚,精神不佳,腰杆子微微弯着,一边拿着茶杯,一边右手握拳,锤着自己的腰,脸上带着疲惫的表情,“那疯婆娘,为夫不就去喝下酒,吟下诗罢了,居然如此之疯狂!就该休了!就该休了才行!”
还有那胖虎连自己嘴巴都管不住,来当什么捕快?
“真是倒霉,难得去放松一下,居然又被那家伙发现了,看样子不能再把那家伙派出去了!”
就得让他留在衙门管卷宗!
每天凌晨下班,看他还敢不敢到处晃悠!
“大人!”
“哼!”方有用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上的茶杯,看着跑进来的胖虎,“你这家伙又胖了啊!果然看样子还是衙门工作太轻松了,每天下班太早,到处吃吃喝喝的,下次晚点下班!不要偷懒了!”
“???”胖虎一脸懵的看着自方大人,大人这是几个意思?
然而,方有用却不理会他,抿了一口热茶,“说吧!慌慌张张的,那四水学院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
“诶,那倒没,有头儿看着,哪会出什么事。”一边说着,胖虎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红纸包裹着的东西,“今天有学子过来,把这个拿给了我,好像是什么请帖吧!而那个学子刚好被调查出与一起京都城内纵马伤人案件有关,因此,也被头儿抓了!”
“”
这倒霉的家伙啊!
方有用一愣,然后,看了一眼胖虎手上的请帖,摇了摇头,抿了口热茶,“丢一旁吧!不用理会!”
“可是这是”
“本官说不用理会就不用理会!咋滴?不听本官话,信不信本官给你小鞋穿?”
正好新仇旧恨一块算!
“那好吧!”胖虎无奈的点了点头,随手把请帖丢到一旁的木桶里,“我先回四水学院了!”
“去吧!去吧!最近老老实实待在那里,不要再乱跑!”
方有用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然后,也瞄了一眼旁边的木桶。
那桶里已经密密麻麻摆放着数不清的请帖,都快溢出来了。
自从盐帮跟王铮被灭了后,便有许多人希望托他方有用的路子与夏大人拉上关系。
简直可笑!
方有用嘴角不屑的冷哼一声后,轻轻吹了下手上热茶,抿了一口茶,喃喃道,“就凭你们还想见到夏大人?要知道盐帮可是花了上千万才见到的罢了!”
真是不知好歹!
夏大人也是他们能够见的?
难道就不怕脖子上的脑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