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甘韬就被江梅叫了起来,从2003年大年初一这天开始,家里以后的放鞭炮任务就完全交了他。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砰、砰!”
他一缩脖子,脚上的棉拖鞋在家门前的水泥地上摩擦出“嚓嚓”声,然后一溜烟的将堂屋的大门重新合上。
“坐这!”
四方桌旁,他刚想入座,惯例的吃碗热乎汤圆,可江梅指着原本属于甘国华的家主之位发话了。
依循着大年初一这天,江梅说啥就是啥的规矩,他也不问,闷闷的坐在了面朝南的位置。
一家三口吃完汤圆,一路步行进村,以往走路就慢的甘国华,变的越加慢,期间还夹杂着阵阵咳嗽。
“小三爷,小三妈,给你们磕头!”
“哎,恭喜发财!”
“这是韬子吧?”
“嗯。”江梅说完,向身旁的他介绍道:“你大哥!”
他笑着给老汉递上烟:“大哥,恭喜发财!”
短短的一段路程,这种拜年场景重复又重复,到达他爷爷奶奶家时,漆黑的天色已经发白。
“爷爷奶奶给你们磕头!”
堂屋中,黄橙橙的灯光还没熄灭,先一步进屋的他,率先向两位老人家拜年。
磕头不是真的下跪磕,只是老家的一种称呼风俗,主要是用于晚辈对长辈。
接过奶奶递来的糕点,他一口闷进嘴里。
至于压岁钱想也别想,至从他十六岁出门打工以来,只有江梅按时按点在除夕夜的晚上,递给他一份压岁钱。
今年他们家来的最早,大爷、二爷家还没到,也不够凑副麻将,他索性打开柜台上的14寸熊猫电视。
昨天的春晚他只看了一小半,主要是家中唯一的一台电视搁在父母的卧室,他坐在床边冷的直跺脚。
而且,手机的讯息铃声响了又响,为了不打扰甘国华两人,他便早早回了自己卧室。
小品心病、歌曲风雨彩虹、至少还有你等节目,他都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和家人探讨两句这小品咋样,那歌曲好不好听!
时间不长,大爷一家到了,甘军媳妇刘婷怀抱里的小甘铮,瞬间成为一大家的香饽饽,被各种长辈轮流抱个不停,甘军高兴的同时将沙发上的他一捣鼓,两人一先一后走出堂屋。
“韬子,你要开电影院?”
“张强讲的?”
“嗯,他问我要不要一起!”
“别听他瞎讲,八字没一撇呢,我是被他缠的受不了了,才勉为其难的答应,现在就等着他知难而退。”
甘军抽出根烟递给他,道:“我瞅张强不像玩假的,现在正四处凑钱。”
他吐了口烟,望着村路上,有人拐弯走上通往爷爷奶奶家的小土道上,他止住话题道:“过完年在讲!”
来的几人他也认识,甘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年年初一都会过来一趟。
领头戴着“狗头”皮帽的老汉问道:“韬子今年外面不忙?”
他笑着点头:“嗯,今年不忙,就早点回来。”
老汉又问:“三爹,三奶在堂屋?”
他含笑点头,三爹、三奶指的就是他爷爷奶奶。
“那我先磕个头,等会找你说点事。”
中年人接过他递的香烟,笑着开口道。
他虽疑惑,但还是颔首答应,和这家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同住一村,但来往却少,一年到头也坐不到一个桌上,不知找他能有啥事。
甘军小声冲他嘀咕一声,“没什么好事,估计是想让你帮他儿子安排事,可千万别答应,不是什么好人,念书的时候就手脚不干净!这两年更是进了两趟局子!”
他苦笑着摇摇头:“我哪有能耐帮人安排事,最多就是把自己给整明白!”
这种事,他虽有所预料,却没想来的这么快。
在别人看来,他拍电视赚了很多钱,要不然甘国华不会短短几年,就买了好几块屋脊地。
既然是有钱人,那人脉关系、主意啥的铁定特多,随便的一句话,就能帮人安排个轻松又赚钱的活。
可他却不竟然,他有点钱,人脉关系也有点,但在公司的话语权几乎等于无。
即使认识的一些人,也都是他的翻版,至少目前没听说哪个认识的演员,能够凌驾于自己的经纪公司之上。
转过头的老汉有点失望,爷爷念着属于他一辈人的旧情,指着老汉高高瘦瘦的儿子,一旁帮腔道:“你要是有好工作就给他介绍一个,快三十的人了,一年到头老是两手空空也不是个事!”
关着的一扇门的旁边,他拧眉想了会,向甘军道:“要不你把他介绍到液压厂?”
甘军望着老同学:“大原子,液压厂爱去不?工资还成,就是时间长点,我和韬子都在里面干过,倒是可以介绍你进去。”
一心想着认识女明星的大原子,见甘韬半天闷不出一个屁,只能在老汉的催促下点头答应。
一大家走出门将老汉一家送走,刚回堂屋,奶奶就抱怨爷爷道:“没事乱应承什么?大原子什么样,你整天待家不知道?竟给孩子出难题!”
“不是你家亲戚?”
爷爷刚回了句嘴,眼看要在初一的早上争执起来,一大家人赶忙对两老人劝来劝去。
迎来送往结束就到了饭口,这也是一年中,甘家人员最整齐的一桌饭,而且今年多了个四代长子,使得酒席尤为热闹。
在家一直赖到正月十六,他才打点行装前往海市,水月洞天虽然还未正式开拍,但离开学的日子近了。
临走时,他问父母道:“你俩真不跟我去?”
江梅为难的摆首道:“你那屋子就那么点大,去了怎么住!”
她还真有点想去,家里田地转给了别人种,也没个牲口,她不认字不会赌钱,一年到头就剩伺候甘国华。
在哪伺候不是伺候!
他笑道:“你们去我就租个大点的呗。”
甘国华不满的瞥了眼江梅,冲他道:“赶紧走,跟她瞎扯什么!出了镇,东南西北都搞不明白,到了海市,每天有一多半时间都得用来找人!”
他一时没忍住,“哈”的一笑,引来江梅的一阵怒视。
他琢磨了会,想着记忆中,关于今年的一场巨大风波,改口劝慰江梅道:“等我今年闲下来的时候,回来带你们出去走走。”
等着父母颔首答应后,他在两人殷切的目光中,踏上老家开往海市的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