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是真的累,罗美娘吃完饭,睡前泡了下脚,躺在炕上一时却有些睡不着。
她看着雕花刻字的房梁,都是青砖青瓦的墙壁屋顶,好几年前罗美娘就想让李氏和罗富贵搬到镇上,搬家的理由很多,南山村位置太偏,做生意路通财才更通;爹娘年纪大了,镇上有医馆有药铺,有个头昏耳热的能及时治疗。
可这年头人离乡贱,还有一个词叫聚族而居,李氏和罗富贵年轻时跟着朝廷政策走了几千里迁到村里,罗氏族人都在村里,他们也不想再奔波,就连罗德金年轻些,也不怎么愿意动弹。
罗美娘见死活劝不下来,之后也没有再劝过了。
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期间张玉寒似乎醒来过一回,含糊着口舌问她是不是担心明日铺子的事不顺利,叫她不用操心他打遍全村无敌手。
罗美娘也挺困了,听他说话就像隔着一层纱布一样听不到耳朵里,等到终于睡过去时,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一早起来,天光大亮。
高氏已经把院里的雪扫干净了,她做好了早饭,看到罗美娘就道:知道你早上爱喝粥,刚才我和院里的一个媳妇儿买了些米,给你留了粥和煎饼在灶下。
罗美娘谢了谢嫂子,吃完早饭就顺手把碗给刷了,她洗完碗还没见张玉寒和她大哥回来,就问高氏他们何时出去的,那铺子离得远不远。
吃完饭就走了,不远,刚才我问了一个同住在院里的年轻媳妇,说是就在两条街外。
两人说着话就开始准备午饭,罗美娘带了不少吃的过来,还没消耗完,她中午就想摊煎饼果子,摊一层鸡蛋液,再把剩下的炸鸡、五花肉包在里头煎一煎,切几条细细的大葱条,最后抹上带过来的腐乳,这才刚吃完早饭,罗美娘想想就觉得又饿了。
高氏对吃的没什么执念,见罗美娘都安排好了,两人就一个拆签子,一个揉面,边干活边又说起铺子的话题。
倒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高氏提了一句,妹夫也太客气了,我和你大哥就是过来帮忙的,他早上还不怎么愿意你大哥跟着去。
美娘听到这里觉得正想说些什么,此时有个妇人进门,听到他们的话,就道:你们说的是那个南门大街的那个铺子吧,郑老板可是个厉害人。
罗美娘和高氏听到这话都惊了一下。
妇人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片的人都知道,郑老板那铺子以前死过人,好久都没能租出去,可那铺子位置确实好,在南门大街上,好些不知道内情的外地人,一眼就能看上。等到租契签了,知道了也没法了。不是认栽就只能硬着头皮做买卖,心里疑神疑鬼的,基本上都做不久,只能把押金赔掉认栽。郑老板有时还会让人帮他介绍,能介绍出去就给佣金,总有倒霉鬼上当受骗。
作为被骗的一员,高氏听完顾不得生气,想到妹夫和丈夫一早出门就是去料理这事的,她就着急了:就没人管吗?
妇人就笑:郑老板是县里人,你们都是外地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谁会管这种闲事。
这人话里明显带着善意,罗美娘想了想,客气地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媳妇儿是严老太太的儿媳妇,她丈夫和张玉寒还认识,见他们住进来特地过来看看的。
严嫂子笑道:我家那口子说张二郎的媳妇过来了,我就想着过来。
看罗美娘有些好奇,严嫂子提了两句。高阳坊这里地方才多大,聂家的私塾和南大街都在这一片。张二郎是聂家新来的长工,他刚进聂家就帮聂小少爷打了两架,把那些爱欺负人的混小子都收拾了一遍,那会儿好些家长都找上门要聂先生给说法。可张二郎打人上面是练过的,那些人身上脸上都是好好的,只一个劲儿喊疼,就是说不出是哪里疼,聂先生见这样,就把找事的人都给轰出去,一来二去的,聂家有个很会打架的小厮的事,就传出去了,还不少人跟在他身后想要学一手呢。她丈夫也是因为这个才跟张二郎认识。
罗美娘不是头回听到这件事,此时的感受是,敢情他到家时说自己打架帮了聂小少爷的事没夸大!
严嫂子盯着罗美娘看了看,笑道:张二郎以前就说他在村里打架打小就没输过,前头听说他娶了媳妇,我还想着他能娶个什么的媳妇,没想弟妹这么好看。
罗美娘在外人面前就很少有害羞腼腆的时候:住在这里,要麻烦嫂子了。
严嫂子很直接:你们又不是没给钱,安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事就上后头找我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等人走了之后,高氏欲言欲止地看着罗美娘。
罗美娘秒懂嫂子的意思,挺无语道:张二郎要是对我动手,我又不是傻子,跑不掉还不会喊吗。说起来,张玉寒没对她动过手,她对张玉寒倒是动过的,初二回娘家时就掐过他一回
其实这几个月,高氏也很少听说村里有人说张玉寒的闲话了,又有这个妹夫在婆婆面前虽憋屈还是挺客气的,这会儿被人提起来,她才想起来这个妹夫其实不怎么好惹的事。
见高氏像心里坠了块石头似的,脸上一直放不开,罗美娘也劝了她几句,倒不是她不担心,就是她突然记起昨夜张玉寒说了什么,这会儿想起来,罗美娘总觉得那时张玉寒想要这铺子时,估计就知道会有这些麻烦,没说出来是不想让她跟着操心。
中午时,张玉寒和罗德金都回来了。
张玉寒笑眯眯的,罗德金脸上却带着苍白,看样子受了不少惊吓,高氏见丈夫衣服脸上都干净,这才松口气,又问起今日的情况,怎么会那么晚才回来。
罗德金把碗里的水咕噜咕噜喝完,才道:二郎打听到郑老板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就没直接去铺里,先去了驿站,找了几个苦力跟我们一起去郑老板家,到的时候阵仗太大,好些人出来看热闹,郑老板都快吓蒙了,钥匙现在就在我们手上,下午咱们就能去收拾。
想到早上的情况,罗德金还有些心惊胆战,他活到这个岁数就没打过架。
当时张玉寒先把铺契拍出来,看他不像是以前遇到的那些乡下人,郑老板就想要息事宁人,把收的押金租金退回去。
要是这铺子是罗德金的,他就得庆幸能收回损失了,可如今铺子已经转给张玉寒了。
张玉寒不肯。
租金便宜成那样,位置又好,他脑子坏了才会退。
僵持了会儿之后,郑老板就想让人把他几个弟弟叫过来,张玉寒却说不用再叫人,锁匠已经在铺子里开锁了,他这回过来是想着先礼后兵,先跟他说一声。
罗德金当时看着郑老板黑下来的面色还以为他是被气的,后头回来路上才想明白,郑老板那是才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气得狠了。
郑老板的铺子在南门大街上那么多年,要是有人去开锁,总有人会过来告诉他,可张玉寒先叫锁匠过去,自己又把他家給围了,那些人进不来,锁可不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换掉了吗。
罗德金叹了一口气,对大口吃着煎饼果子的张玉寒道:那姓郑的送咱们出门时皮笑肉不笑的,我就怕他以后给我们找麻烦。你那会儿在他耳朵旁边说了什么,我看他都差点气炸了。
张玉寒咽下嘴里的煎饼,才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跟他说,咱们这铺子是新开的,我来县里才两个月,大舅哥也是刚来,不会跟人起矛盾,要真有人上门找麻烦,我就把这账记到他头上。
罗美娘好奇道:你打算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我也不能没事找事。张玉寒浑不在意道,不过要是有人来砸店就不一样了,砸一回我就去砸他家里;有闹事的,我回头也去他家里闹一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咱们家不在这一块,就看谁磨得过谁了。他想走官道咱也奉陪,谁还没有个前科。
姓郑的就是个王八,你不厉害点他以后还敢呲牙。
这铺子他已经给了租金就是他的,吃下去的肉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张玉寒早上不想让罗德金出门就是怕他吓着,他心里有数,今日的阵仗少不了,可惜大舅哥一定要跟着。
罗美娘看他那副有成算的模样,就知道这人那会儿说起铺子的事时,确实是有意留了不少细节没出口,不过,对付无赖人,还确实得张玉寒这样的段数才管用。
罗美娘说起罗家以前做批发生意时,也有不少人想赖账,罗富贵哪会跟人吵架,明明村里是自家地盘,出门一叫就有不少叔伯兄弟应和,他还是能被人赖掉银子去。
罗美娘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叫他要是有闹事的上门,就板着脸把家里的刀拿出来,还别说,罗富贵拿刀不说话的样子还是很吓人的,几回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人敢玩赖的了。
罗德金也客串过拿刀的角色,听妹妹说起来就道:你那是什么馊主意,那会儿爹要不靠着桌子,腿都站不直,回回把刀放回去都要做几日噩梦。
罗美娘不大服气道:那不是挺管用吗?
张玉寒也是头回知道自家媳妇还有这么损的时候,他砸吧砸吧嘴唇,说了一句:咱们俩还真是天生要做两口子的。
铺子里的锁换之后,开铺的事总算进入正常轨道。
张玉寒是真放心,他听说严嫂子早上过来一趟,就带着罗美娘几个去严家认了趟门,严老太太见几人上门找儿子,也还是那副不爱吭声的严肃脸。
他把铺子的事全部交给大舅哥两口子,隔日就回了聂家。
聂家院子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前罩房、正院、后罩房,加起来十多间的房子,前头开私塾,后面是主人家起居用的。
聂先生此时就和聂娘子坐在正屋里喝茶,听到丫鬟说张玉寒回来了,就让他进来。
聂先生摸摸胡须,道:这几日家里没有这小子带着恒哥儿闹腾,家里还真是安静。
聂娘子给丈夫剥一个橘子:以前恒哥儿就是太老实了,被人欺负上脸都不会回来说。孩子间的打闹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幸亏家里多了张二,不然我一看到那群小子就来气。
聂先生看媳妇一眼:人家有名字,叫张玉寒。
聂娘子大手一挥:叫顺口了,你说他爹娘也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叫个这么个斯文名字,我在院里叫一句,别人都觉着我在叫你学生。
要我看,人家虽然乡下来的,可比聂恒有血性多了。聂先生大名聂长远,平时最恨那种受气包闷葫芦类型的,偏生生了个儿子把他最讨厌的性情全都集结在一起,聂先生每每看到,自个都想把他捶一顿。
他算了一下时间,道:不太对劲,张玉寒说是初五回来,今儿都初六了,那小子还挺讲诚信的,晚一日许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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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近在外地不方便,更新时间都改到晚上,每天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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