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错拿金手指之后");
黄氏回家后想到在村道上被弟妹骂得臭头的模样,仍是气得发抖,直接就躺床上了。
张家人干了一日活饥肠辘辘回来,见着灶下只有张红果一个人在忙活,也没觉得稀奇。
罗家的事他们也知道了。罗富贵跟个孕妇吵不起来,直接就找到地里去了,也没跟他们吵架,只把李氏说的都学了一遍,就够让张大福和唐氏臊死了。
尤其是唐氏,原先娶儿媳妇时她就觉得张家不如罗家,处处都要争个脸面,如今大儿媳妇丢人丟到亲家头上,唐氏这一路回来,心里真是那哪都不痛快。
要不是回来看到黄氏在屋里喊肚子疼,她心里那口气立时就得发作了。
张大郎刚才听到罗富贵那些话就知道要糟,这会儿也不确定黄氏是真不舒坦、还是为了躲开公婆不敢出来,他想了想,顶着爹娘的目光硬着头皮进屋。
黄氏看到自己男人,就哭诉起来了:“我只是过去跟罗婶子说说话,你不知道弟妹把我脸面给扒的,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你是不是说了让德金大哥不要去铺子里帮忙的话?”张大郎一句话就把她问得噎住了。
黄氏顿了顿,才道:“我就是听外头说,他们两口子在铺子里占了四成利润过去打听打听。你说铺子是二郎的,方子是弟妹的,他们两个却占了四成,我知道后能服气吗?可就是我过去了几句,弟妹也不该那么说我,我当嫂子的,以后都没脸做人。”
黄氏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得满脸都是泪,她越想越觉得没脸,她一个当嫂子的脸面被弟妹踩到地底,哪里受得住。
“咱们在家过日子,上牙都有个磕住下牙的时候,弟妹倒好,对着我那些话就跟对仇人似的,我羞都要羞死了。”
张大郎没占媳妇这边:“那也是你先要凑上去,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是弟妹的对手。”
“反正我不管,我当嫂子不能就这么被人欺负了,你要不管我,我明日就让我娘过来,你们老张家让小儿媳妇欺负怀孕的大儿媳,看我娘过来会不会去罗家讨个说法。”
黄氏是见到自个男人回来,心就安了,这一安就越发想起刚才丢脸的事,越想越觉得难堪。又因为这几个月有孕,她说什么张大郎就是什么,就又刮起妖风了。
院子里就这么几步路,这会儿就连三岁的狗蛋都知道爷奶生气不敢出声,黄氏在屋里哭的那些话一句句都飘进众人耳朵里。
黄唐氏在灶下切菜切得噼啪响,默念儿媳妇肚子里有张家的种,要忍要忍,脸却更黑了。
听到黄氏要找她娘过来讨说法时,终于忍不住,大声道:“要什么说法,老娘还没死呢!等老娘死了你再让人过来。”
吼得一旁帮忙的张红果一个哆嗦,手脚都麻利不少,就想赶紧干完活出去。
罗美娘在屋里看到大伯子和小姑子也火大。
她到罗家时,李氏被气得头晕脑胀,躺在炕上直揉额角,罗富贵出去一趟才回来,面色看着也不好。
罗美娘怕他们晚上消化不良,帮着熬了一锅粥,这才回来。
此时见到大伯子,她也没客气:“我素来敬重大伯,可这件事要是全都摆出来,道理也是在我这边的。”
弟弟不在家总要避嫌,张大郎就把妹妹找了过来,这会儿在妹妹和弟妹面前,张大郎也很尴尬。他是被黄氏逼得没法了,他丈母娘不是个易与的,黄氏十足像了她的性子,明儿弟妹就和哥嫂去县里,要是下回回来后知道他丈母娘上罗家找麻烦,又得闹一场。
“你嫂子就是找不到台阶下,这件事是她不对,你就过去看看她,把误会说开了就算了。”
毕竟做了七八年夫妻,张大郎也明白一些黄氏的想法。
弟弟一向被人看不上,娶个媳妇回来,黄氏许是觉得自己也应该在妯娌间占上风,可罗美娘不声不响的,就从兔子变成咬人的老虎,这就让黄氏觉得下不来台了。
罗美娘当然不愿去看黄氏。
人要是不想被人欺负上脸,一开始就该把不当包子的态度摆出来。
她冷声道:“脸面是自己挣来的。我在张家再不好,嫂子可以跟我直接说,没得把我爹娘扯进来。我是犯了什么错得让嫂子找到我娘家讨说法?嫂子以后要是生下来一个闺女,闺女嫁出去后,夫家妯娌跑过来说三道四,大哥是什么感受?我爹娘就是眼神不好,看出嫂子是来找茬的就该把她赶出去!”
罗美娘一点都不愿退让,而且因为觉得张大郎居然会被媳妇逼过来当和事佬,在心里也对这个大伯子有了点看法,一点都没原则。
被罗美娘评价为没原则的张大郎心道,你嫂子眼神才叫不好呢,要是早看出你厉害起来会是这样,哪能这样不当一回事。
张大郎是当大伯子的,过来说这一句已是越界,可罗美娘不愿给这个面子,他也没法了,想着自己明日先去一趟丈人家把事情说清楚,丈母娘还是怕老丈人的,只要他丈人发话,应该就不会闹起来了。
事情毕竟是自己婆娘不占理,张大郎见说不通也没好意思继续呆着,临走前道:“你嫂子是有些不着调,可她怀着孩子,以后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你找娘去,别跟她计较。她那人就爱个面子,你说得太难听了,以后咱们逢年过节一块吃饭也尴尬。”
既然今日已经说了不少话,罗美娘也不介意多此一句,她道:“大伯要是听我的,就别什么事都让娘出头,娘和嫂子毕竟不是亲母女,闹腾多了以后心里得落下埋怨了。”
这回的事,罗美娘不是不能跟婆婆说一声,靠婆婆找回场子。
可一来,唐氏对她好,她就得为她考虑。甭管是拉偏架还是主持公道,总是在两个媳妇之间折腾,对当婆婆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到头来总得得罪一个。
这年头虽然孝字大过天,可日常生活中一个对婆婆心有怨怼的媳妇,和一个只是些许摩擦的媳妇,相处起来绝对是不同的。公婆又跟着大房住,罗美娘也是为婆婆着想。
二来,她自己就有能力把事情处理了,为啥要躲到别人后头。
张大郎被堵了一句,想想弟妹这话也有道理,也没话说了。倒是跟着过来的张红果留了一下,悄悄跟她说,大嫂这回吃亏了,下头可能会把亲娘找过来闹腾,黄氏她娘黄婶子是个泼妇,做了亲家好几年,唐氏就没一回吵得赢她的。
罗美娘谢了小姑子一回,她爹娘还在村里住着,这个消息确实重要。
就是要怎么做她还得想想,罗美娘想了一夜,总觉得要一劳永逸,还是得先出击。
为此她隔日一早就抢先去了趟黄氏娘家。
反正黄氏去她娘家也没什么避讳,这叫礼尚往来。
这事毕竟是高氏在娘家一时秃噜嘴说漏了,罗美娘一早到罗家说要推迟一日出发,高氏也不敢说什么。
高氏其实也懊恼,她就是在娘家喝了几杯浊酒,别人问起来她没留神就说出来了,没想到话传得这么快,傍晚就传到李氏耳朵里了。
回家后知道公婆差点被黄氏噎出毛病后,她都想找上门了,还是丈夫拦住她,说罗美娘会处理,她才没过去。
因着多出一日,罗德金在村里收了些粮食,其实罗家就有牛车,可这几日家里的牛借出去春耕,罗德金只得跑去镇上预定了辆牛车,反正各有各的事情,都没闲着。
罗美娘去黄氏娘家前,也没先告诉婆婆。
唐氏除了居中说和,难不成还能双手双脚赞成她去找她亲家麻烦。
罗美娘自有成算,她从鸡窝里摸出几个鸡蛋,就去了一趟合山村,两个村之间只隔一个山头,她一早天蒙蒙亮出发,正好赶在黄氏爹娘和弟弟下地前到达了。
她从合山村回来没一会儿,黄氏就急匆匆找上门来了:“你去我爹娘家说了什么?”
罗美娘刚才看到黄小弟跟在她身后,就想着黄氏应该会过来。
黄小弟个子高,南山村和合山村之间就那么一条道,他走几步就停一下装着看风景,还以为罗美娘不知道呢。
碗里的水正好晾好了,罗美娘先喝了一口,想着刚才在黄家的场景。
黄氏的爹娘许是没有想到,有一日居然会被闺女的妯娌找上门来。
罗美娘去的时候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头上插着新买的莲花头银簪。
因为手里拿着礼物,黄家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串门的。双方很客气地坐下之后,罗美娘对黄氏的亲爹是这么说的:
“我想着,前头分家的时候,公公婆婆也没跟我说过家里有困难。既然家里没事,那就是嫂子娘家应该出了什么事,不然嫂子怎么突然找到我娘家去说些家计艰难的话。”
出门前,她就从小姑子那里打听了些黄家的情况,知道黄氏她爹比她娘讲理多了,于是就重点对着黄氏她爹说话。
“我和嫂子有缘分嫁给同一对兄弟,黄家跟我娘家,两家也算是拐着两道弯的亲戚了。我爹娘的为人,村里村外都是数得着的,只要是亲戚,能帮一把,素来会帮一把。我这回过来就是听了嫂子在我爹娘面前说的话,说什么我们二房有好事尽便宜外人了,嫂子应该也是太急,才会说出这种没有分寸的话,两家都分家了,哪还能为这些生埋怨。”
“应该是黄叔确实有难处,嫂子才会急成这样。要是真有事,我这回上门了正好搭把手。也不用劳烦黄婶子到我娘家去了。嫂子说要黄婶子到我娘家讨说法,我实在不知道该给什么说法。”
罗美娘话说的虽然和气,可这些话出口,这回过来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黄氏他爹看一眼她头上的银簪,便知道这应该就是闺女那个娘家家境不差的妯娌了,当然也立刻明白,闺女去妯娌娘家说这些话,实在不占理。
人家就是不愿意被算计了,这才找了过来。看罗美娘说话和气,黄氏他爹还觉得挺羞愧的,自己闺女得是多欺负人才让人找上门来。
黄氏她爹这就想错了,罗美娘是堵着一口气过去的,也是预着要吵起来的,就是没想到黄氏她爹居然拦住了想跟他对骂的黄氏娘,倒让她好些话都发挥不出来了,有种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
这会儿在黄氏面前,罗美娘一句不差,把刚才在黄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黄小弟刚才过来应该也跟黄氏说过。
她说完之后又喝一口水润润喉:“嫂子去完我娘家,我娘就躺下了。我也是想着你们黄家应该是有什么急难的,嫂子才会这样急得言语不周全把我娘气倒了,这才想着过去看看。”
黄氏会用话挤兑她爹娘,罗美娘也不是就不会这一招。
黄氏简直不敢相信,罗美娘会专门跑一趟她娘家。
刚才她弟弟特意过来告诉她,说她爹不叫她娘过来,她娘要是过来回家就得挨揍,她听完就懵了。她还没托人去叫她娘呢,也是问下去才知道,原来罗美娘一早就去了黄家。
罗美娘道:“嫂子在我爹娘面前说我有好事尽便宜娘家了,这话我是不认的。这不我就去嫂子娘家也看看,你猜我看到什么,过年二郎带回来的两坛酒黄叔还没喝呢,放在正屋八仙桌上,我一进去就看见了。”
那两坛酒是过年二房送给张大福的。
黄氏极为难堪道:“家都分了,你手别伸太长!”
说完她就觉得舌头被咬住了。
罗美娘似笑非笑地看她:“嫂子要是早知道这个道理不挺好?”
这一刻罗美娘看着她的眼神,黄氏好多年都没能忘记。她哑口无言,又因战斗力实在不敌,终于败北回去。纵使心里气得不轻,却也没法。
她口齿上不如人,比豁出去不要脸面,罗美娘还比她更豁得出,黄氏想想,她手上真没什么能威胁得了她的,为此就算恨得要死,也只能回屋捶被子去。
只是罗美娘非但去了一趟黄氏的娘家,后头还做了一件让黄氏更咬牙切齿的事情。
罗德金是瞧着妹妹这两日怎么和黄氏斗法的,他砸吧砸吧嘴唇道:“咱们铺子确实缺人,你要想带就带吧。”
只要把张红果带上,黄氏那边就得气死了。
没打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说的就是黄氏了。
前头他觉得妹夫是个难搞的,如今觉得妹妹认真发作起来,也不差妹夫多少了。
主要是她这性情,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亏都不能吃。
罗德金深深觉得,幸好自个娶了一个好媳妇,跟他妹子合得来,要不日子就没法过了。
瞧他妹妹这收拾嫂子的手段。
罗美娘叫哥哥说破心思,却不承认自己是为了气黄氏,她道:“红果儿前头就挺想出去看看,我也问过她的。咱们铺子里也确实忙不过来,让红果在前头帮忙,大嫂就能腾出手去灶下。”
罗德金点头:“都听你的。”
然后罗美娘就跟婆婆说了这件事。
她给张红果开工钱,包吃包住每月两百文。
被黄氏这一闹,罗美娘才觉得铺子和四成利润的事,在外头看来就是她偏着娘家,说来这个铺子也有张玉寒的一份,他对她娘家好,罗美娘记着这份情,也愿意两边一碗水端平。
只是黄氏那边她不想碰,只能在小姑子身上使力了。
罗美娘说话时,唐氏特意打量了她好几眼。她心道,瞧着也没那么吓人啊。
怎的黄氏如今看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唐氏其实也知道这两日大儿媳妇在闹腾什么,非得说弟妹有好事尽便宜娘家,人家偏娘家怎么了,就连黄氏自个不也偏着娘家。
她一个当婆婆的要是计较这个,早八百年前就被黄氏气死了。
唐氏对这件事的观点是,有本事自己撑得起摊子,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儿媳妇要是有这种能耐过好日子还偏着娘家,唐氏也不会阻止。
主要是她没这个能力,就想着打别人主意,才招人嫌弃。
这会儿她想了想,道:“红果以前都在村里,去了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吃喝住行都是跟着我们的,妹妹也不是小孩子得让人专门看着,哪里会麻烦?只要娘放心,有空我就带红果儿回来。”
既然罗美娘这么说了,唐氏也没什么意见。能给家里挣钱也是个好事。
闺女年纪还小,不能当成种地的主要劳力,这些日子主要还是在家里帮着做家务喂猪喂鸡,这些拴柱也能干,他都七岁了,要不是平时黄氏宠得厉害,早就该帮着干点轻省活计。
罗美娘见婆婆答应了,想想也学了一回张玉寒,先小人后君子,跟婆婆说了她的打算,先让小姑子在铺前帮忙,主要是吃食生意就讲究个方子,这个铺子现在是三方合伙,做事就得讲究一些。
唐氏虽然抠门了些,却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
这铺子是怎么从罗家人手里到了儿子手上的,她是知道些内情的。如今开铺子用的也是小儿媳的方子,说一千道一万,要不是娶了罗美娘,这便宜,儿子还占不着呢。
这夜睡觉前她跟张大福道:“我今日特地瞧了瞧美娘,也没觉得美娘像是有这么大气性的人。”
她在村里几十年,也见过妯娌不和打闹吵架的,但就是没见过罗美娘这样必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简直是一点亏也不能吃。
张大福看老妻一眼:“能看上二郎的,性子能跟他差太远吗?”
说完,就被唐氏用手肘捅了一记:“二郎怎么了二郎怎么了,以前他年轻不懂事,现在不是挺好的?”
张大福避了一下,道,“不是在说儿媳妇吗。人家自个有底气,娘家就住在村里,家人也疼她,自己样样都好,被黄氏欺负上脸要是就这么算了,才叫窝囊呢。”
那些被妯娌欺负的小媳妇是什么样的,爹不疼娘不爱,丈夫也不给撑腰,自己也是悲悲戚戚的不愿出头,就像小白菜似的。
小儿媳妇样样都不沾,干嘛要忍下这口气。
说完,张大福还看老妻一眼道:“当然了,二郎现在也挺好,就希望能继续下去。”
张大福分家时跟小儿子吵了一架,这年头,做儿子的都怕爹,张玉寒能跟他闹成这样,张大福当时就觉得他没救了。
没想分家后,小儿子倒是好起来了,读了书,在县里有了正经营生,再不是像以前那样,隔个三五日就拿点钱回来,又不说清楚来源,叫他收都收得不安心。
这些变化都让张大福觉得,他们是不是父子相克,要不怎么不在一块了,儿子就好得他都不敢认了。
老两口又说了几句,对闺女要去县里的事,张大福也没拦着,他心里透亮,张二郎的变化是从成亲开始的,小儿媳妇气性不小,本事也大,能这么这几个月,就把儿子调/教成这样,只要她愿意真心待闺女,红果以后不会差。
……………………
罗美娘虽然不承认把小姑子带到县里是为了黄氏,黄氏知道这件事后,还是觉得罗美娘是为了跟她做对才这么干。
她前头提出要去帮忙,罗美娘硬是不肯答应,转头就把小姑子提溜过去,这是为了恶心她还是怎的?
不管罗美娘是什么想法,黄氏确实被恶心得不行。
因为罗美娘这一巴掌又一巴掌的,黄氏现在见着她,心里都有些犯怯。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以后二房蒸蒸日上时,只要一想到罗美娘似笑非笑的模样和收拾她的手段,黄氏心里无论有什么想法,都要先在肚子里转悠一圈才敢出口,再不敢做这样直接找上门的事了。
罗美娘这回离村时,黄氏简直像在送瘟神一样心里直念阿尼陀佛。
等到罗美娘终于走了,黄氏瞬间瞧着村里头样样都顺眼。
这世上老实人为什么总被欺负,那是因为总有比别人更多的心理包袱。
罗美娘则不然,没事的时候她见人三分笑,一旦惹了她,她撕破脸也要跟你干,她把事实摆出来告诉人,要占她便宜没那么容易,于是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她。
甚至,因为她有着这样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黄氏还挺担心下回再见着,罗美娘会对她做什么事。
因为这个,就连知道罗美娘每月给张红果两百文后,也只敢去婆婆面前嘀咕。
过年时唐氏帮着卖春联,都给了一个两百文的红包呢。
还有小姑子如今住在她这里,这份工钱是不是也要上交。
因为罗美娘早就跟唐氏提过一嘴,说这事是两个媳妇斗气,叫她不要轻易掺合。
唐氏见着黄氏时虽然还生气,面色已经平静不少,这会儿听她说话,倒也忍住听完了。
其实她后头几日瞧着黄氏大着肚子,还时时担心她记起这事要吵架,本来心里还气着,看她这样气也没了大半。人还真就不能做亏心事,不然就总得提心吊胆的。
不过黄氏这话,还是让她骂回去了:“红果是跟着我和你爹过日子,我和老头子现在都还下地干活儿。这几个月红果在你这帮着洗衣服做饭喂鸡喂猪,你一文钱都没给,要不我先跟你算算这几个月的?”
黄氏没防备婆婆会说这些,立刻把嘴闭上。
唐氏还嫌不够,直接道:“红果这份钱,我给她存着,以后她出嫁给她当嫁妆,你就别想了。”
黄氏这两日接连遭受了弟妹的暴击,也没心情跟婆婆再吵起来。
甚至黄氏还不敢到外头说给别人听,甭管找谁来评理,知道她先去了妯娌娘家找事的,都不会站她这边。又因为她娘被限制了不能过来,黄氏只得放在心里郁郁。
………………
媳妇和大舅哥比说好的时间晚一日回来,张玉寒就猜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小妹红果儿也跟着来,根本就不用猜,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张红果是把这件事看得最清楚明白的人,她心里佩服死了二嫂能把大嫂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黄氏那人有多难处,张红果最知道不过。
张红果每日忙得团团转,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拴柱七岁,原本就该帮着做些家务活儿,可黄氏硬说他年纪小,又是男孩子淘气,硬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来。
就是唐氏出来骂也没用,拴柱有亲娘撑腰,左耳进右耳出的,谁都拿她没法。
所以这回二嫂能把她从村里带出来,张红果心里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何况二嫂还跟她娘说,每个月给她留二十文让她自己攒着。
种种原因下,张红果一到铺子里,就一直抢着干活。
这会儿她就一边洗芋头,一边跟她二哥说话。
先是问张玉寒是不是真的在私塾念书了。
张玉寒抻了抻身上的青衫长褂,道:“你不会自个看?”
张红果还真就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以前她在村里见到的男人,无论她爹她大哥都是用的网巾,二哥却是用的青色方巾,看着确实有几分读书人的斯文劲,瞧着都不像她二哥了。
张红果不知想到什么,捂住嘴笑了笑。
“笑就好好笑,做什么怪样?”
“我看从铺子外头经过的好些姑娘都是这样,就学了一下,这样笑感觉也是县里人了。”
张玉寒不理她发疯,他凑过来主要是想知道媳妇这两日在村里发生什么事了。
张红果也正想说呢,她道:“以前没看出来二嫂脾气还真不小,娘也说嫂子看起来大方和气,没想还是个硬茬。大嫂去罗家把她爹娘气坏了,她就去了黄家气回大嫂爹娘。大嫂在咱家这么多年,跟娘吵了这么多回架,娘都没找上她娘家。二嫂还真厉害。”
主要是,罗美娘做了这件离谱事,唐氏居然一句都没骂她。
在张红果看来就很了不得了。
“你二嫂站在理字上,娘又不是疯了,干嘛骂她?记得你现在端的是你二嫂的饭碗,以后多奉承她几句好话,你二嫂这人好相处,最讲理,以后眼力劲儿好点,铺子里有活记得多干,只要你干了活你嫂子都看得见,要是犯懒了,明儿就自个滚回村去。”
张玉寒念念叨叨的,张红果不服气道:“二哥你以前自己也不干活!”
“我是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我是男人,你是男人吗?我还能娶了你嫂子,你能娶她吗?都不行就别跟我瞎逼逼。”
别看张玉寒这些像是胡说八道,但他真是觉得妹子得多干点活才能让人看上眼。
就跟大舅哥两口子似的,就是干活干得让人都不好意思了,张玉寒才主动出口说要分利。
妹妹是个姑娘,不能跟他一样不干活还能找到别的出路,所以就只能认认真真干活了。
罗美娘路过院子时正好听到张玉寒这些话,瞬间就无语了。
张玉寒则是看到她就跟在她屁股后头进了屋,也不说话,就只是摸着下巴,用一种十分奇特的表情看她,似乎不认识她一样。
罗美娘用剪子剪开衣裳,打算给小姑子改两件衣服,见他这样就问了一句,他才道:“我这是娶了一个啥样的母老虎,以前怎么没发现。”
罗美娘上前捏捏他的脸:“现在知道怕了?母老虎不能招惹,以后惹我就把你一口吞了。”
她说完“吞”字,张玉寒一把把她拉过来亲了一口,罗美娘嫌他抱太紧,推他一下:“真不正经,红果还在外面呢。”
“我亲自己媳妇呢,谁也管不着。”张玉寒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有些遗憾罗美娘今日没用那管口红。
媳妇这事做的,着实是对他胃口。
认真说起来,张玉寒对罗美娘有想法,就是从她那会儿把上罗家打秋风的亲戚说一顿的时候开始的,他就喜欢她那股劲。
这几个月两人在一块,罗美娘就没发作过,张玉寒原先还觉得媳妇性情变了不少,没想还是一样。
这样才好,他张玉寒才不娶无能媳妇。
就是他总觉得罗美娘没必要这么卖力,黄氏那人他最了解,罗美娘村道上骂她那一回,她指定不敢再闹幺蛾子了。
只要比她更凶,她就不敢欺上脸来。
罗美娘在丈夫面前也说了句实话:“嫂子那点心眼实在不算什么,只是我也烦她一直在背后弄些事情出来。咱们在村里时间少,要是不叫她疼一回,我怕下回回村村里人都得说我偏着娘家。”
张玉寒虽然不太在意这些评价,罗美娘却不行。她爹娘还要在村里过日子呢。
又问他:“我算是得罪你大哥嫂子,你不生气?”
“我大哥打小就怕麻烦,偏偏娶了一个爱折腾的媳妇,这回你把他媳妇打醒了,大嫂得安分好些日子,正好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生儿子去。”
罗美娘想了回大伯子的态度,也觉得张大郎好像没记恨她。
反正黄氏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罗美娘也觉得,有这一回教训,她以后也应该不敢再算计她了。
要说罗美娘绝对是个有心人,她从村里出来时就带了几身自己穿不下的旧衣服,张红果身上穿的是村里干活用的,打着累累补丁,要在铺前干活,总不能还穿着补丁衣裳。
罗美娘也没想过,非得撑住面子扯布给小姑子做新的,她如今还达不到那样的生活水准。
她跟张玉寒也是照实说了,先头自己做衣裳买簪子,那是慰劳前头那段日子的辛苦,美娘自认要得起那些。可平日生活中罗美娘虽不算节俭,也是精打细算的多。
张玉寒对这些事情一向不管,但罗美娘也得说清楚。
张红果以前在张家里头并不显眼,但在县里几日,她身上那股伶俐劲就显出来了,小姑娘特别有分寸,平日无事并不往灶屋里蹭。
就连高氏也跟她说,张红果确实带对了。
这是个细心的孩子,这日她就指着外头来来往往的穿青衫的书生跟罗美娘道:“二嫂,怎的这几日外头都是些书生?”
罗美娘想想道:“这几日是县试吧。”
罗德金正巧拿着一盆子爆米花服从厨下出来,就道:“还要两日呢,妹夫他们私塾就在县里,离得最近,也不知道这回有多少人去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罗美娘怎么觉得,张玉寒就像是会凑这种热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合一,谢谢订阅,头日v发个红包吧,明天发新章前,这章的评论都发红包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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