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错拿金手指之后");
罗美娘只是心下感叹,南山村的人才是被他吓得措手不及。
考生在县礼署报名后,衙门按规矩是要派衙役去籍贯所在村走访核实情况的。
罗村长瞧见县里衙门派人来还以为什么事,人走后直接就去了趟罗家。
正好看到张大福扛着锄头要出门,也不含糊,直接就说了张玉寒在报名县考,衙役过来调查张玉寒家庭情况的事情。
“啥玩意儿?”张大福没听明白,问了一句。
“县考,就是科举入门考试,考过了,二郎就能成为童生,进入县学学**;之后还有府考和院考,考中了就是秀才。”罗村长刚才听到衙役嘴里的消息时,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此时也很能理解张大福的心情。
张大福和跟在他后头出来的唐氏直接听傻了。
尤其是张大福,村里一早来了俩个衙役,之后村长就上门了,张大福多敏感,总觉得是不是小儿子在外头惹事了,他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担心儿子在外头犯事被下了大牢,衙门带人过来要拷一家子去过审。
看见衙役总是有些心虚。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
而且平日极少接触的村长还用一种略带亲昵的语气,就像在说自家子侄一样,抱怨道:“这孩子要考试怎么也不跟村里说一声,先前我才听说他在私塾半工半读,现在就又听说他报名县试了。”
他们也不知道啊。
张大福还下意识地看一眼太阳,想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罗村长又问二郎在私塾成绩如何,唐氏就道:“美娘一个多月前回来一趟,只说了二郎在私塾读书的事,我都没仔细问过。”
罗村长:这是才读了一个多月就报名了?
这样想来,估计考不出什么名堂来。
罗村长没把这种触霉头的话说出来,倒是他离开之后,张大福和唐氏互相看看。
唐氏道:“他爹,咱们要不要去县里瞧瞧?”这是罗村长刚才的提议,说考试是个大事,别人家里有个读书人都是着紧得很,他们家儿子要下场都不知道,当父母的很该去县里瞧瞧他。
张大福也觉得罗村长的话有道理。
就是委实有些别扭呢,他本来还想等着张玉寒回头跟他说个软话,他顺势点个头也就过去了,如今却是自个先要迈出这一步,这一来,他当爹的尊严都没了。
唐氏才不管他怎么想,罗村长离开之后,她想想,就抬脚去了趟罗家。
罗美娘跟她说过一回县里铺子的地址,可唐氏听得云里雾里的,都没听明白,还是得去罗家打听打听。
这个消息也把李氏罗富贵震惊了一把。
于是,县考成绩还没出来,三月初三,南山村里李氏和唐氏就一块到县里来了,送两人过来的还有罗美娘一个族弟。
罗美娘在铺里看到亲娘和婆婆时,还以为家里有谁不好了,连忙把人让进后头屋子坐下。
待到喝完一茶壶水之后,罗美娘总算知道发生什么,她和不放心两老跟着进来的罗德金面面相觑。
罗德金前头言之凿凿妹夫不可能去考,这会儿真是瞪圆了眼睛,过了片刻才道:“妹夫瞒的真够严实的。”
这几日不少考生都上他们铺子里买吃食。考生见得多了,县考的事几人也听了几耳朵,上回张玉寒旬休他们还问过几句,当时罗德金还感叹这一届的人算是少的,他前头同窗县试时,好家伙考场上都有两百来人。
张玉寒听着还跟着附和了一下,模样十分正常,就是没想背地里居然瞒着他们去考试了。
算算时间,现在人应该还在考场里。
这个时间段实在太敏感,考生就讲究一个状态,他们直接过去倒是能问明白,可张玉寒被吓一跳,就不知道能不能考好了。
唐氏做亲娘的,直接就骂了:“这混小子,打小就是这样,总要做这种平地一声雷的事,把人吓得够呛他就满意了。”
李氏作为丈母娘,劝了一句:“女婿才读了几个月的书,这回不说出来,应该就是怕咱们知道跟着担心吧。”其实心里也很认同亲家的说法。
“我还不知道他,他就是怕考砸了丢脸!”
亲娘和婆婆一句句说着,罗美娘倒是能猜出几分张玉寒的想法,她看一眼风尘仆仆的亲娘和婆婆,张玉寒毕竟头回考试,应该也不知道衙役会直接去村里。
他应该是想着,要是能考中当然是个好消息;考不中所有人都不知道,也就没影响了。
由于张玉寒有意瞒着,他们也不好直接找上门去,只能在铺子里关注县考的消息。
几日之后,衙门贴了红榜出来,上头的二十三人里,聂家私塾只有聂恒一人榜上有名。
罗德金从衙门看榜回来,铺子里的众人都坐不住了。
原先县考结束时,唐氏便想把儿子找回来说清楚,还是罗德金拦住他,说等成绩的时候最焦虑,都等到现在了还不如多等几日,也让妹夫没那么大压力。
只是等了这么久,所有人都是神经紧绷,尤其是唐氏,这几日连吃饭都没什么心情,罗美娘为了感谢陪着过来的族堂弟,以及招呼他们,特意在饭斋叫了一桌席面,换在平时,唐氏能把花出去的都吃回来,这会儿却实在吃不下。
在从罗美娘嘴里知道县考要背完四书五经,儿子只进私塾三个月应该背不完时,她就打听了附近的菩萨庙,见天儿约着李氏去上香。
如今知道儿子没考中,她立刻就道:“县里的菩萨就是不如咱们镇上灵若寺的菩萨灵验,以前我怀二郎时去拜过一回,只一回,生下的就是儿子。我们这几日都去多少回了。”
李氏也很认同亲家的话,她道:“咱们就该去拜三清,女婿多不容易啊。”
罗美娘听着他们的话无语了一把,不过她也很担心丈夫就是了,她心里都做好都做好安慰丈夫的准备了。结果,真是峰回路转。
几日之后,衙门突然查出一例县考冒籍的事情。
科举考试中,各地参试的报名名额和录取名额都是有限制的,有些地方考生太多,就会有人取巧跑到偏僻之地考试,假冒他省之籍投考者,就称之为冒籍。
一旦查出来,功名是要被取消的。
唐氏这几日十分关注县考的事,知道这个事后就问罗美娘:“这人现在就不是童生了,谁能顶替上他的位置?”
这个问题,罗美娘也说不上来,一般而言,这种事情都是后进的递补上去,可谁知道张玉寒考得如何。
张玉寒考得怎么样,实在是一个众人都很想知道的问题。
就是张玉寒也没想到,他会因为这样考上吊车尾童生。他考前准备确实十分卖力,无奈他和旁人落下的距离,是须得用时间才能弥补上的。
别人书比他背得更熟,字比他写得更好看,对经义的理解比他更深刻,写文章的技巧也更娴熟,好些人还是久经考验、之前已经不知道考了多少回县试,他头回上场,实在没什么优势。
考完前面几场之后,张玉寒就知道自己的水平实在不足以跟人相比。
不过任何考试,都是硬实力加上运气的综合。
转折出在第五场考试之后,郑县令从中挑了几个学生面谈。
要说张玉寒这回能取中童生,也是跟他考试时装出来的淡定从容息息相关。
张玉寒多机灵的人,他头几场考完就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许是要落榜了,可郑县令居然挑中他谈话,这就说明他还是有一争之力。
县令要真是看你不上,哪里还会找你说话。
这年头,科举考功名,仪容上也有评分。
南山村村**部分是当年朝廷从各地迁过来的。
现代有一个理论,说是父母双方出生地距离越远,来自不同血缘的优势基因,可以相互交换、融合、互补,生出来的孩子总要比别的孩子健康漂亮。就跟混血儿似的,父母双方来自七大洲五大洋,可不就是比别人好看吗。
总之虽然张大福和唐氏的五官也就普通人水平,张玉寒的容貌却是采自父母身上的优点,眉目俊朗气质清爽,看着就是在大众正常审美之内的,甚至还略高些。
而且,他虽然乡下出身,却长得比别人高大几分,这点身高也算是张玉寒这些年混日子混出来的成绩。
他打小就不爱下地干活,面容就比别的农家子弟白皙;家里青黄不接时他受不了饿,十几岁就会跑外头寻些别的营生,甭管做什么总能往家里带些钱,自个能挣钱的人,还能把肚子饿着?吃得好喝得好,身高自然就上来了。
于是,如张玉寒这样,五官英俊白净,又身高过人,看着还老成稳重的考生,县令在考场上一眼看过去就记在心里。
冒籍事情一出,郑县令脑海里便划过张玉寒那张脸,他打开这回应试考生名册后,提笔圈了三个人名出来。
张玉寒的考卷,从卷面字体、从文章质量、从知识储备,跟其他二人是各有千秋。
字是差了些,四书五经默写也没写全,文章里某些理解却颇为独到,郑县令本就是一个思维活跃的人,也算是能够欣赏他的观点。
不过最让郑县令印象深刻的,还是张玉寒与他面谈时眸光清亮落落大方,比起那些见着他就哆嗦打嗝的实在好太多。
所谓“身、言、书、判”,科举取仕的标准便是这四点,容貌仪表讲究的是体貌丰伟,口才谈吐讲究的是言辞辨证,张玉寒在书法和文理上差了点,其余两点却足以弥补。
郑县令斟酌片刻,还是把名额给了张玉寒。
说到底,录取谁都是主考官由心判断,郑县令自个是个颜控,便愿意把名额給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
聂先生和县里主薄交好,得知张玉寒递补上童生的原因后,回去之后就把其他三个学生和张玉寒叫过来,齐齐站成一排看了看。
其中就数张玉寒站姿最差,一眼看过去总觉得懒懒散散的,平日聂先生管这叫吊儿郎当没个样,如今细看起来,还就数他最亮眼。
聂先生想起家里那个总爱偷看张玉寒的丫环红花,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脸确实招人。
就是……还是觉得郑县令太胡闹。寒窗苦读多年,不敌别人娘胎里带出来的容貌,要是传出去,该让人觉得朝廷科考多不尊重。
聂先生虽然也知仪容是科举取仕的标准之一,以前到底没有这么赤/果果的感受这种区别。
他是看过张玉寒默出来的考卷答案的,平心而论,水平确实略差一些。不过,此时长得一幅普通路人甲样貌的聂先生也不禁在想,他多年不中举人,是不是就因为容貌不甚中考官的心意。
张玉寒还是从聂先生略显柠檬的表情和言语中,得知这回考试的内情。
为这种事高兴总有哗众取宠的嫌疑,当着别人的面,他看似浑不在意,闭口不言只当没听到,可回头就把这个记在心里。
前头知道自己考不上时,张玉寒就很庆幸没把这事告诉媳妇;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递补上位,好歹也算是一个正经童生了,这个事就能说了。
张玉寒没想到的是,这回旬休回到铺里,除了大舅哥两口子和媳妇外,居然还会看到他亲娘和丈母娘。
他真是吓了一跳,问下去才知道,原是衙役去了村里,直接就把事情戳破了。
听到这里,张玉寒便在心里骂了一句**。
原先知道儿子落榜时,唐氏都想好了怎么安慰他,就是这事情一波三折的,叫她心脏又起又落,最后知道是儿子递补上时,她乐得险厥过去,这会儿见到张玉寒,却是直接就骂开了。
张玉寒被他娘骂了个臭头,心里都不明白他考上了他娘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他把这话问出口,唐氏直接一巴掌过来,张玉寒挡了下,却见唐氏把巴掌落在他胳膊上,笑骂了句:“你就不许老娘高兴了也骂你几句?”
张玉寒老实道:“招架不住。”
“去你的!”唐氏是真高兴,“祖宗保佑,咱们老张家出一个读书人了,我儿子真是长脸,现在这样,叫我直接去见祖宗我也愿意!”又道,“以后村里看谁还敢说你坏话!”
唐氏得知递补名额给了儿子时,十多年来心里存着的恶气立刻就吐出来了,这几日她喜逐颜开,乐得险些找不到北,一直数着日子等儿子回来。
无奈张玉寒却十分板得住,还是直到旬休才到铺子里,把唐氏给急的,差点就上聂家抓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一下,因为周一的夹子,所以这章更新之后,下章更新要在周一晚23:00后!
到时候漏掉的一天更新会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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