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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启程前夕
    击鼓声起, 禅院樱霎时收敛全部外散的思绪,眸光沉凝,神楽铃动, 一场祭祀神灵的舞蹈随之流出。

    渐渐地, 高台下人群愈发密集, 攒动的人头覆下了大片的阴影, 有人努力伸长脖子, 妄图逾过高耸的人墙,看清那翩翩起舞的灵秀少女, 至少让那惊艳在眸底多留一秒。

    阿音三人并没有这个烦恼,他们早已将最好的观赏席位占据。御三家不愧是御三家,看一场神乐舞都多的是讲究。

    兴许是太全神贯注于欣赏漂亮的小姐姐, 阿音并未注意到身后二人的心不在焉,那一丝传入风中的窃窃私语也从耳畔溜走, 没有被鼓膜捕捉到。

    五条悟蓦地抬头看了一眼禅院樱, 他的眉心微蹙, “禅院阁下,我有一个问题。”

    “说。”禅院惠眼神都欠奉于他。

    五条悟也不在意他这冷淡的态度, “目前的御三家, 有资格跳神乐舞的适龄少女, 除了禅院樱以外,还有几人?”

    咒术界不成文的规定, 每一位适龄少女, 三年内只能跳一次神乐舞, 据闻这是为了保证这些女孩的咒力纯净和稳定。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禅院惠狐疑地瞅了眼对方, 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其他家的我不清楚, 但是禅院家, 只有禅院樱一个人。”

    “你知道的,咒术界本就女性稀少,宗家的女孩子……更是凤毛麟角了。”

    “这样啊。”

    简促地应了一声,随后五条悟便沉默不言了。

    他明显在思考着什么,禅院惠当然不可能甘心放过他,尤其在对方主动打开了话茬的情况下。

    禅院惠直截了当地问了:“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别说得好像我要搞事一样啊,禅院阁下。”五条悟无奈地耷拉下了肩膀,“好歹是同僚,彼此间多一点信任如何?我可是在想正经事的。”

    “我听阿音说了,禅院阁下已经知道我们要一同出行寻找圣物的事了吧。”

    见禅院惠点头,五条悟也不做谜语人,补充道:“时间已经拟定好了,就在新年祭典结束以后,我和阿音就会启程。”

    此话一出,禅院惠的目光一凛,下意识般,眼底某种锋利凌冽的介质即将破土而出。

    可在下一秒,他缓缓阖上了双目,那坚冰般冷冽的锐角随之融化,汇成了一汪平静的湖泊。

    而如果细窥,那如往常平淡的双眸中,添增了不甚明显的无可奈何。

    仿佛认命一般,禅院惠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快吗?”

    快到他没有心理准备,快到连饯别宴都来不及送上。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离开他这么远啊,让他如何不忧心呢?

    “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禅院家的族内大比结束以后呢。”

    禅院甚一这小子可是阿音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如果要这么快出行,大概率是见不到甚一的比赛了,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到时候也不知道禅院甚一要怎么闹别扭。

    五条悟敷衍地干笑了两声:“哈哈,人生不如意十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呢。此次出行变数太大,归期未定,即使是我,保守估计也得花费一年。你们族内大比是在今年春末吧?那肯定是赶不上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禅院惠直接略过了这个扎心的话题,把歪掉的楼扭回来,“你们启程寻找圣物的事,和跳神乐舞的适龄少女有什么关系?”

    脑海中灵光一闪,禅院惠不禁睁大了眼睛:“你,难不成……”

    “开光仪式。”五条悟言简意赅,他又把目光重新投向那沉浸于舞蹈中的禅院少女,“禅院阁下也知道的吧,圣物是自平安京时期起流落至今的,它纵使有天大的伟力,在一千年的沉淀中也不知会被魑魅魍魉污染成了什么样子。因此,取回圣物后,为了‘驱祓邪祟,重唤旧灵’,必然要举行一场开光仪式。”

    “其中,献上最纯净咒力的‘神乐舞’将会是仪式的核心。这也是我为什么问御三家还有多少人能胜任此职。”

    禅院惠摇了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好找。就算把宗家的女孩全挑出来,其中也不一定有人能担任得起圣物的开光仪式,那种神乐舞可和这场不一样。”

    “献上神乐舞的少女,需要拥有绝对纯净的咒力,庞大到足以挥霍的咒力量,持续稳定的咒力输出,才能勉强供得起圣物的汲取吧。”禅院惠的声音略有无力,“前两个条件就能筛掉一大半的人了。”

    真当天才是路边的大白菜那么好捡?

    “唔……”

    他们的交谈无疾而终,随着禅院樱最后一个点足,优美的舞姿定格在落幕的那一刹,手中神楽铃微微摇动,空灵脆响逐渐消弭于风中。

    一舞结束,昭示着新年祭典也迎来了终点。

    阿音意犹未尽,她回过身来,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容,“五条阁下,禅院……咦?你们在看什么?”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了面前二人的气场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好像其他人都沉醉于这场华美舞蹈时,唯有他们俩人清醒地伫立在一旁,气定神闲,游离于世人之外。

    女性的直觉是敏锐的,然而不论阿音如何怀疑,在五条悟和禅院惠都对之前的交谈绝口不提的情形下,她也只能作罢,任由那一丝疑惑在心湖上一点即过,只留下淡淡的涟漪。

    “阿音,我们走吧。”

    阿音歪了歪头,“好。”

    ………

    在第二天,阿音就被忽然造访的五条家来使携带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

    “什么,我就要走了?这么快的吗?”

    阿音忍不住再三确认,那名拘谨的使者仍旧回答道:“是的,家主大人遣我来提醒您。后日早晨便是启程的时机,请阿音小姐尽快做好准备。”

    直到送走了五条家来使,阿音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不,倒不是她不愿意,毕竟答应过的。

    她只是没料想到这个时候来得这么早,寻找圣物……根据五条阁下和禅院阁下的描述,阿音稍一联想,就能得出“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旅途”这个结论。

    要离开这么久,她也就罢了,五条阁下都不用处理族内公务,安排好后续工作的吗?

    据她所知家主都是大忙人,五条悟这一副两袖清风事不关己,随时都能出发的姿态,着实震撼到阿音了。

    出发的时间是后日清晨,五条悟还特意知会了她,在他们之前碰面的那条街道上会合。

    未免有些仓促,还好阿音平日就是个闲人,事情不怎么多。

    阿音一刻不敢耽搁,立即动身去找了禅院甚一,和他说了这件事。

    彼时,禅院甚一还在训练场地,正值日上三竿,他额角大滴汗水落下,胸腔一起一伏,急促的呼吸昭示了少年训练的强度。

    他一直是往死里逼迫自己,也不顾会不会给自己身体带来负荷。直到最近阿音接手了他的监督工作,禅院甚一才收敛了些许。

    见到阿音的身影出现在场地外,黑发少年微不可察地眼眸一亮,却又马上扭头,故作淡定地打了声招呼:“你来了。”

    “嗯。”阿音走上前去,掏出一副手帕,给禅院甚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又递过去一个装水的竹筒,“休息一会吧。”

    禅院甚一接过,却并没有急着补充水分。

    少年表面看上去粗莽,认识他的人就知道他心思细腻异于常人,地位低下,从小摸爬打滚求生存的人往往越会察言观色,而阿音又是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主。

    禅院甚一干脆把竹筒往身旁一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听完了阿音的来意,禅院甚一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你要走了?”少年猛地拽紧她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像是不可置信的质询,“族内大比的时候也不回来?你不是说好的,要看着我击败所有曾经嘲笑我的人……”

    声声质问,仿佛遭遇了身心欺骗的受害者对上了莫得感情的女海王。

    “又不是不回来了……”声音细弱,阿音又心虚又无辜,“我相信即使我不在场,你也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而且还有禅院阁下看着呢,他会告诉我结果的。你也可以把他当成我的第二双眼睛。”

    闻言,禅院甚一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秒,他的目光钉在她的脸上,看出了心虚,看出了烦恼,唯独没看出有半分动摇。

    他知道自己劝说也是无用的了,便自讨没趣地松开了手,一霎那,连训练的兴致都消弭了大半:“那家伙知道你要走了吗?”

    禅院甚一很少称呼家主,一旦他用“那个人”、“那家伙”指代,基本就是指一个人。

    阿音颔首:“他是最早知道的。”

    “……他也不来送你?”黑发少年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禅院阁下很忙啦,挤不出时间也是情有可原。”阿音带着几分好笑,说道。

    这孩子,真是对禅院阁下的积怨已久啊。

    “哦。”

    禅院甚一咕噜噜地灌下一大半的水,末了他擦擦嘴角的水渍,头也不回地重新走回训练场地,对阿音挥了挥手。

    “那我也不送了,你慢走。”

    身形微顿,随后是少年满不在乎的一句话传来。

    “我会堂堂正正打败所有人,拿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你就看着吧。”

    听到这句话,阿音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因着欣慰,她的脸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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