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元冠受!谁敢挡我!”
元冠受放声大喝,如平地惊雷一般,马槊动作不停,连续挑飞前来阻击的几名将校。他去势不减,距离元乂那面“骠骑大将军”的大旗,只剩下不到二十步了。
“慕容焘!去啊!”
元乂身边掌旗大将,乃是当年鲜卑三大部落之一的慕容部中当世最为勇猛的慕容焘,禁军中素来有旱地阎罗之称。
此时光着头颅,脸上没有一丝毛发的慕容焘面无表情,他也不换兵器,催动胯下宝马,直直挥舞着沉重的大旗当做武器迎了上来。
“喝~”
旗槊相交,杆较细的马槊吃了亏,元冠受被一旗杆砸在了肩甲上,佛狸甲内部的红宝石被砸的粉碎,化为齑粉飘落在空中。
弯曲的马槊弹了回来,也抽到了慕容焘的大腿上,抽的他险些坠下马去。
元冠受的八棱破甲马槊韧性极佳,杆子是细柘杆浸泡油晾干后,用鱼泡胶黏合而成,随后横向缠绕麻绳勒入槊杆使横向受力,再涂生漆、裹以葛布,成为一个整体槊杆。耗费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制成,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而长达两尺的破甲棱更是百炼精钢所打造。
北朝至唐末,绝世武将如高敖曹、尉迟恭、程咬金、秦琼,甚至是那位与项羽并称“王不过项,将不过李”的五代第一猛将李存孝,都是善用马槊的高手。
原因也很简单,随着甲胄的发展,具装甲骑和重装步兵成为了决定战场胜负的主流兵种,在战马上可以一击破甲的马槊,自然也成了武将们的首选。
话说回来,只交手一个回合便知道敌将强横且武艺不凡,元冠受晓得时间不在他这边,因此不欲与慕容焘鏖战,打马便要追狼狈逃跑的元乂。
慕容焘却不愿意轻易放跑了他,回身追上元冠受,长长的旗杆尖头从背后戳向元冠受。
在场的近万禁军和端门上的王公百官,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这场斗将上。
扒着城墙毫无淑女形象的潘嫔攥紧了小拳头,心中暗暗祈祷元冠受能得胜归来。
哪怕是平日里素不待见元冠受的北海王元颢,也下了决心,若此间事了,定要让元冠受重归家门,哪怕他拉下老脸也在所不惜。
胡太后更是眼神复杂,谁能想到,这英俊的小郎君正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所在。
可旁人的心头杂念,此时却无法影响元冠受一丝一毫。
生死关头,听得身后大旗破空的虎啸风生,元冠受心念澄明,时间仿佛开始停滞一样,他对周围战场的感知开始无限地敏锐了起来。
这是一种奇妙的境界,无关乎玄幻,纯粹是人类的第六感在生死边缘的厮杀中突破了极限所导致。
慕容焘是从他背后追来,大旗既重且长,无论他回头躲闪还是用马槊格挡,都有可能吃不住力被砸伤。
在这种高效率接收信息,高速思考反馈决策的玄妙境界里,元冠受瞬间就判断出了最佳的应对之策。
还是那招回马枪,元冠受就如同长了后眼一样,马槊精准地与大旗的尖头在空中相撞,“呲~”的一声,大旗的尖头被撞碎了,力量传导到旗杆,最前头的旗杆寸寸断裂,旗帜也随之坠落。
慕容焘心下大骇,世间竟有如此马槊绝世的高手,疾驰之中回马枪不说,还能精准命中大旗尖头,这是何等恐怖的判断和力量。
可话说回来,慕容焘号称旱地阎罗,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即便是见到了元冠受的惊世之举,他的动作也不见迟缓,裂成两截的大旗长度还是有两丈余长,失去了旗帜的累赘,重量却减少了很多,变得轻盈的了起来。
慕容焘的武艺,也在这时候体现了出来,没有任何弹性的旗杆,在他的手里却仿佛是大枪一般舞出了点点枪花。
慕容焘在后边方便发力,武器又长,可谓是占尽了优势,这一来一回之间,说的话长,可实际上也不过是短短几息罢了。
不能拖了!
元冠受眼见着再过十步,元乂就要逃入三千心腹士卒的大阵中,到时候将再无机会。
“来!”
元冠受的马槊与残余的大旗撞在一起,扭成了难以置信的麻花状。
两相拉扯之下,慕容焘使劲想把大旗拽回来,元冠受却直接弃了马槊,这一下,慕容焘险些坠马。
就如同两边拔河,都弯腰踩地往后拉,另一边突然松了手,对方怕是大概率要摔个屁股墩一样。
踢开马镫,元冠受在呼啸的风声中奋力一跃,手中寄奴刀寒光大盛,扑在向后仰的慕容焘身上。
只是一刹那,慕容焘身首异处。
这还不算完呢,调整姿态跨在战马上时,马匹受惊“唏律律”一声,扬起四蹄当空一跳。
元冠受双腿夹紧马腹,抄起身后无头尸体手中的大旗,在短暂地升空到顶点即将下坠时,几乎都没有瞄准便用力抛掷了出去。
半截旗杆像是出膛的炮弹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加速度冲向前方。
“呃~啊~”
元乂进入军阵的喜悦笑容还在脸上挂着,腹中却感到一阵剧痛。
怎么回事?我身后不是有人吗?
元乂目光呆滞地看向小腹处滴滴答答渗着鲜血的半截旗杆,木头茬子已经带着他的小肠撒落了出来。
身后感到一阵压麻袋一样的感觉,元乂扑倒在地,在他的正后方,两个披着皮甲的禁军士卒,和他像是串糖葫芦一样,被两丈余长的旗杆串到了一起。
上万人的战场上,鸦雀无声。
禁军士卒看着从摔倒的战马和尸体中站起来的元冠受,像是看神明一般充满了畏惧与敬仰,甚至有出身草原的胡兵,当场跪地磕起了头来念叨着天神在上云云。
“千军万马一将在,探囊取物有何难...项王再生,不过如此啊!原来古书所言,竟然是真的!”
端门城墙上的人群中,秘书监杨炫之喃喃自语,激动的满脸通红。
单枪匹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噼啪的燃爆声,在近万人的战场中分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士卒扔下了手中的兵器,然后就是连绵不绝的弃械声,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响彻洛阳。
此时,广阳王元继的大军距离洛阳仅剩十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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