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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良家子
    一夜无事,第二天起兵拔营。

    骑在马上的元冠受看向远处的巍峨雄俊的潼关,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潼关北临黄河,南踞秦岭,西近华岳,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与弘农相连。

    元冠受清晰地记得,老师郦道元编撰的《水经注》草稿中记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

    潼关位居关中,河南,河东三地要冲,扼长安至中原的道路,是进出三秦的锁钥。

    抬头望去,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官道,潼关就拦在前面,高大的关城简直是直插云霄。

    过去人们常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来比拟这里形势的险要。

    二百年后杜甫游此也有“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的感叹。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八个字形容潼关的险峻,今日元冠受亲身到此才知道绝非夸张。这种与剑阁齐名的天下雄关,在双方人力物力士气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几非人力所能攻克。

    若是失陷,要么是守军自身的问题,要么是被绕到了潼关防线的背后。

    与潼关守将交接了文书,元冠受率军通过潼关险峻的关城,潼关两侧都是陡峭的石壁,关城的城墙也是由巨石所浇筑。

    自从远离了那座满是暮气的洛阳城,元冠受独自领军进入关中,有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感。

    不再受人约束,可以独自决定一切的感觉,非常的美妙。

    元冠受显然是今天心情不错,跟羊侃开起了玩笑。

    “羊将军,本将听说你练过外门硬功,手指可抓墙行走,洞穿墙壁一指,要不试试潼关这关墙?”

    羊侃摸了摸鼻子,晓得上官是在调侃他也不以为意,嘿嘿笑道:“这潼关的关墙连床弩射出的弩箭都钉不透一指,冠军将军,您可别取笑我了。”

    用手指插土墙,莫说是天生神力的元冠受和跟着哈哈大笑的黑厮彭乐,就是不以勇武著称的韦孝宽也能做得到,只不过可能深度没有一指罢了。

    可要是今天羊侃真不服气,用手指插巨石,怕是要被他们笑话好几天。这潼关的关墙可不是民宅的土墙,完全是两个概念。

    几人的好心情,在从潼关西侧出去之后,荡然无存。

    潼关数百步外,无边无际的流民沿着渭水扎着简陋的营地,人数多到令人窒息。

    人上一万,彻地连天,人上十万,无边无际,这真的不夸张了。十多万流民铺开来,就连潼关在这种人数面前都显得有些渺小。

    元冠受看着跪倒在道边乞讨,瘦的仿佛干尸一样的孩子被淹没在千余骑兵扬起的灰尘中,心中实在不忍。

    上阵杀人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流离失所,连饭都吃不上,他实在是不忍心。

    元冠受从马上的包袱里取出干粮,打算扔给孩子,却被韦孝宽厉声制止。

    “大兄,你想要害死这孩子吗?!”

    元冠受举着干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了看周围,羊侃欲言又止,显然是因为自己还不算与元冠受亲近,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违逆他的意思。

    而彭乐则有些意动,却也反应了过来。

    在乱世里,把粮食送给守不住它的人,不是在可怜他,而是在要他的命。

    大军走后不需要几息,周围饿疯了的流民就会冲上来抢走这孩子的食物,人群踩踏之下,孩子不仅会丢掉干粮,连命都保不住。

    元冠受放回了手中的干粮,下马问路边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的眼睛很大,闪着晶莹的光,他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回答:“将军,我叫李穆,今年十三岁,是原州高平人。将军带我走吧!我和我的两个哥哥都是府兵人家出身,熟悉陇右的地形!”

    元冠受望了望身后的众将,这次没有人阻拦,这个机灵到令人心疼的小孩子,为自己求得了一线生机。

    “传下去,流民中募集五百陇右良家子,要擅弓马,无家人羁绊,家世清白未有从贼者。需自带马匹,从军后,先发二十斤麦子。以后由本将供给口粮,每日三斤粟米。”

    “是,将军!”

    元冠受自洛阳端门一战后,在禁军中威名远扬,禁军士卒都称其为“小项王”,哪怕是刺头出了名的多的斥候轻骑部队,也没人敢违逆他的意思。

    “会骑马吧?以后你给本将牵马。”

    小孩李穆惊喜地答应,给主将牵马养马喂马,别看是杂活,在军中可是不折不扣的美差。是个风险低,待遇高的好工作。

    在先发二十斤麦子,以后每日三斤粟米的诱惑下,流民营地仿佛炸了锅,但是在骑兵的刀弓面前,倒是也没人敢于造次。

    募兵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得益于流民们从岐州逃难到此地,相当于横穿了关中平原,因此剩下的都是不愿意从贼的百姓。

    十万人中,当然不乏府兵人家,这些训练有素的关西府兵在逃难之时也没忘了带上赖以生存的马匹刀枪。

    几乎是眨眼之间,元冠受就募集了五百弓马娴熟的府兵青壮,这些青壮要么是光棍一个,要么就是兄弟较多,不耽误他们赡养父母。

    当然了,能逃难到这的府兵青壮,也就别指望士气什么的了。

    除了个别心气高寻思找叛军报仇的,大部分都被打得慌了神,没有一定时间的训练整顿,士气是不可能恢复的。

    斥候轻骑素来追求效率,带上这些士气低迷的府兵,有不少人颇有微词,不过却被元冠受压了下来。

    陇右地形复杂,远非河洛平原可比。从后世地理理论来讲,洛阳到长安,是从中国的第三阶梯进入到了第二阶梯。而长安到凉州姑臧,就是第二阶梯到第一阶梯了。海拔跨度可以达到一千米以上,这点断然不可轻视。

    文化上讲,陇右民族混杂,鲜卑人、匈奴人、汉人、羌人、羯人、氐人、鲜卑分支吐谷浑人、未开化的吐蕃人,少说也有近十种民族杂居在陇右,语言文化沟通也是一大难题,这也是来自洛阳的鲜卑人加汉人组成的斥候轻骑难以克服的问题。

    因此征募陇右、关西本地的府兵,利用他们熟悉地形、人文的优势,来更好地进行侦查和作战,是必要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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