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军师李苗指使东方老道去干的策反勾当暂且不提,那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的事情,最终的胜负,还是要由双方的战场表现决定。
回到洮水这边,魏、秦两军隔着洮水对峙五六日,伪秦军终于等到了坐着马车颠簸了数百里,带着三千羌骑从上邽向西赶来前线的伪秦高阳王莫折天生。
即便莫折天生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无法自己骑马行军,可这不影响他发挥自己在陇西军中的巨大威望。
莫折天生刚刚抵达洮水前线,便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伪秦军撤离了对枹罕城的包围,带着金柳、大夏两城的百姓迁徙到勇田城,然后将本地梁景进的叛军除了驻守龙城的,其他都安排在狄道城,被勇田和石门两城的伪秦军夹在中间监视,与此同时,将龙城和赤水城的百姓撤往襄武。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伪秦军的战线和补给线大大地缩短了,同时带回了很多的人口、牛羊来给陇西郡输血。
从战略态势上来看,伪秦军兵多,有着超过魏军一半的人数的兵力优势,在洮水东侧沿着勇田,狄道,石门,龙城四座城池由北到南一字排开。而伪秦军的总预备队,三千羌骑,被莫折天生捏在手里,隐匿了起来。
魏军兵少,以水池、覃川两城作为前沿据点,位于两城以西的蓝川城则是这个三角形的顶点,储备了魏军大量的机动兵力和足以相持三个月的物资。至于南部的补给线,则由泥和戍、洮阳戍的府兵负责。
现在战场的主动权,来到了莫折天生手里,这并非是元冠受和李苗的谋划失误,而是在既定战略下的选择。
别忘了,元冠受发兵西北,为的是给枹罕解围,而不是与伪秦军血战一场,把自己辛苦积攒的家底都赔进去。
既然威胁伪秦军南方,已经让伪秦军和河州叛军解除了对枹罕的围困,那与伪秦军隔河对峙,自然成了战略上的最优解。
这是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选择,伪秦军的统帅面对现在的战局,有且只有三种做法。
第一种,灰溜溜地带着裹挟来的百姓、牛羊撤回陇西郡,这种既不损失兵马,还能给陇西郡输点血,是最理智的做法。
第二种,渡河与魏军野战,这就比较蠢了,因为洮水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跨过的河流,当面渡河是有着被魏军击于半渡的可能的。
虽然伪秦军占据的东岸四城,在地理上的长度,远远大于西岸魏军前线水池、覃川两城控制的河流范围。
伪秦军在理论上拥有着可以从更上游或者更下游渡河的选择,但是大军渡河,绝非一日之功,西岸沿河撒出去的魏军轻骑可不是吃素的,魏军占据的蓝川城处于这段洮水的中间点,支援任何方向的速度都很快。
第三种,那就是切断魏军的补给线。可魏军已经在蓝川城囤积了足够坚持三个月的物资,即便补给线被短暂切断,也不会影响作战,就算是战事不利,在南秦州老巢留守军队的策应下,魏军也能从容撤回祁山—西汉水防线。
以莫折部为主体的伪秦军也有着同样的考量,他们不想损失过多的兵力,一旦兵力损失过多,就无法弹压陇西部落联盟的其他部落了。
但是就此撤去,伪秦军却有些不太甘心,而且梁景进的河州叛军,在这个问题上跟伪秦军也不是一条心。
若是伪秦军撤了,这些河州叛军的处境当是如何,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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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讲信用!枹罕马上要攻破了,为什么要撤?”
狄道城里,梁景进扯下头巾,赤红着眼睛,对上首的两个人质问道。
西河王莫折阿倪摸了摸鼻子,他也有些费解莫折天生的决定,因此看着梁景进质问莫折天生,自己一言不发。
“咳...咳...”
一路颠簸,莫折天生的身体状况似乎更差了,他用手捂着嘴,尽力压低声音咳嗽着。
抬起头,连看都没看梁景进一眼,便冲左右亲卫挥了挥手。
“唰!”
众目睽睽之下,侍卫一拥而上,竟然公然把河州叛军的首领,前前河州刺史之子梁景进给乱刀砍死,简单的就像是杀只鸡一样。
尸体被拖了出去,留了一路的血痕,很快就有人拿来水桶清洗。
“不理解?”
莫折天生看着西河王莫折阿倪问道,莫折阿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用如此酷烈的手段,这不利于笼络河州的人心。
点头,是他又觉得,莫折天生来当这个罪人,而不是他莫折阿倪,这一点还是挺不错的。
而狄道城里,也同时迎来了一场大清洗。
忠于梁景进的河州边军被砍杀,骨头软一点的弃了刀枪,被伪秦军集中看押了起来,继而运送到陇西当奴隶。
河州梁景进之乱,起事轰轰烈烈,消亡悄无声息。
不久以后,梁景进的脑袋就被挂上了狄道城,随着梁景进的死,再也没有人敢反对莫折天生的军令了。
伪秦军的动作也变得麻利了起来,武始郡能搬走的东西,人口、牛羊、布帛、金银,统统被迁徙到了陇西郡。
元冠受也没闲着,他在洪和郡和临洮郡征调民夫,在李苗的布置下,完善着洮水西岸的防线。
嗯,李苗就是这样风格的一个作战参谋,为求胜,先求立于不败,这从他在去年给元修义和元志上书屯兵陇口,麦积崖绕后的建议也能看得出来。
以正合,以奇胜嘛。
大兵堂堂正正的对垒,先修好防线工事,确保自己能站得稳,立于不败之地,再出奇兵搞偷袭,便是奇兵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李苗从来讲究的就是实用性,至于面子或者道义之类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比如在这段日子里,李苗李军师不仅派出了各路说客,伪装成高平王胡琛的使者,去挑唆伪秦军各地的军头和部落头人跳反,来骚扰伪秦军的后路,让两家叛军狗咬狗,还在暗中谋划着他的“奇兵”战术。
而与此同时,西面高原上的另一股势力,在熬过冬天以后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小小一个河州的战局,即将从两方对垒,变成三方势力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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