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事的时候肯定是各种防备,现在真的出事了,詹闶反倒放下了心。指了指身边的一只凳子“别着急,先坐下来喘匀了再说。”
詹保哪敢坐呀,老爷都还站着呢,可没有自己坐下的道理。老爷可以体恤下人,下人却不能没大没小。
而且这事的确十万火急,他也没那个坐下休息的心思。可王通就在老爷身边,他又不知道能不能往细里说,犹犹豫豫地看看王通再看看詹闶,就是开不了口。
詹保的表情很明显,就是对外人有提防心。可事情已经来了,拢共十几万人的北平城,不用多久就能传开。你再是瞒着不说,又能撑几天?
与其让别人去听传言,为什么不能主动说出来呢,还能起到个拉拢人心的作用。詹闶装作有些不满的样子,一脚把詹保踹到石头上“你这刁奴,有什么就说,王师傅不是外人。”
作为有经验的下人,詹保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从石头上蹦起来跪下“奴婢知道了,求老爷解决了眼下的事再惩罚奴婢,也好临时多个跑腿的。”
主仆二人临时搭档演了一出,就是这么个意思。詹闶正好顺着话把事情引出来,也能看看王通遇上这种事的反应“这通打先给你记着,说吧。”
“老爷,就是那些书生。”说起正事,詹保的脸上又变回焦急和怨愤的表情“他们中间死了一个,说是吃咱们家的蘑菇中毒了,现在正闹得凶呢。奴婢听说有人带着死者的亲眷,往衙门去递了状书,鲜菜铺的梁东家已经被带去大兴县衙了。”
吃蘑菇中毒?梁胖子被带去县衙?原来玩的是这个套路,难怪保密程度那么高,这是要玩人命官司呀,读书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吗?
要说蘑菇吃死人,詹闶是绝对不信的。且不说人工培育的蘑菇不可能长出带毒的,每天出货之前也是三道筛查程序,出售的所有鲜菜上有个虫子都要摘下来的。就算真的出现了不可能,又哪能那么巧,偏偏就被一个读书人买走呢?
但这个点找的确实很刁钻,只要死者真的吃过蘑菇,而且的确有毒蘑菇,告来春鲜菜铺就是一告一个准。心再坏点的话,还能牵扯出连带效应来,詹闶可是偶尔也给老朱长途送点鲜菜的。
梁再发,这个自己还没正式认亲的老岳丈,怕是要吃点苦头了。可没办法呀,谁让那些人正好选了他呢,事后多给他些补偿吧。
詹闶一边琢磨着,余光也在捎带打量王通。这人倒是能沉得住气,除了脸上有些着急的表情,全程都在认真听着。听完了也没有抢先说话,而是等着自己先表态,还不错。
大致想了个差不多,詹闶才对王通道“王师傅,看来咱们今天只能先到这里了,我得赶紧回城去处理一下,要不梁老板可要遭罪了。”
王通无奈地撇撇嘴顿了一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道长尽管去忙,工地上有王某盯着,保证不会出问题。只是王某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忙。”
詹闶抬起大手一摆“无妨,本就是该来的事。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小人,竟然用出这么阴毒的手段,还好我早有准备,否则就真要吃亏了。工地上的事,就拜托王师傅了。”
告别了王通,带着几个仆人上马就往城里赶。这事虽然出得意外,但也没逃过之前布下的手段。加紧点赶回去,主要还是为了老梁,他这一介草民,上了公堂难免会遭罪。
半个时辰后,从平则门进了城。吩咐詹保去找个菜铺取收据到大兴县衙,詹旺回家通知一声让所有人都别慌张,詹闶自己带着两个下人去了河槽西坊的梁家。
当家的被带去衙门,还是因为人命官司,梁家肯定是要翻天了。得先把这一家子安顿住了才行,可别再急出个好歹来。怎么说老梁也是替自己扛事,真要出了问题良心不安啊。
梁家的确是有些慌乱了,北平城里仅有的两门亲戚都赶了过来,商量着要怎么搭救老梁。不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乱,老梁媳妇还是比较稳的,自家的准姑爷是四品,大兴县令才七品,比大小也是自己占上风吧。
安抚了梁家一众人等,告诉他们不会有任何事,老梁是被冤枉的。詹闶又抓紧时间往大兴县衙赶,路上想起自己的这位准岳母还忍不住发笑,也是个奇葩呀。以后还得让老梁看紧了点,千万别仗着什么狗屁关系,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一路到了位于教忠坊的大兴县衙,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形形色色的各种都有,但还是以读书人打扮的为主。
最外边有人看到詹闶过来,虽然不认识是谁,可看衣着和后面跟随的下人,想必是有身份的,都躲开了给他让路。
这个动静一层层传到里圈,读书人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而且他们之中有能认出詹闶的。马上就带头喊了起来“快看,那妖道来了,毒蘑菇就是从他家出来的,让他偿命……”
一声呼叫,把所有读书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纷纷冲着詹闶骂了起来,恨不能把书上学来的东西全朝他身上堆过去,一展口舌之快。
要说读书人最擅长什么,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闹事。自从有了读书人这个职业,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但凡有闹事的,肯定少不了读书人。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偏偏还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封侯拜相的命,稍微有点什么煽动,仅有的那点脑子瞬间就能烧光。
眼前的这些读书人,有阴谋布局的,有为利益跟从的,当然也少不了被煽动起来的。在詹闶看来,要是能有什么办法,把这些货全弄死,一定天下太平。
可惜的是,他没有任何办法把天下的读书人全弄死。面对着群情激昂的书呆子和黑虫们,还得靠大嗓门吼出一条路来“都特么闭嘴,你们既然以读书人自居,就要讲读书人的道理。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咱们各自凭理分说,你们把路挡住就能赢了吗?现在,本座要进县衙去,谁再敢挡着路,别怪本座手下无情。”
詹闶可不是干吼,他手里提着棍子呢。有些读书人是来凑热闹的,不想被波及,自然往后边退去。有些根本就是来闹事的,巴不得詹闶能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就拼命煽动大家。
于是有些头脑最简单的,就被推到了前面。詹闶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数过三声之后还有人挡着,在马上抡开棍子就抽了过去。
读书人的专业就是读书,一个个早已经读到手无缚鸡之力,身体不说是虚弱不堪,却也真没什么抗打击能力。
詹闶只是抽中了几个,剩下的就被这股子凶劲儿和哭爹喊娘的叫嚷声给吓住了,倒的倒跑的跑,瞬间就把路给让了出来。
“都特么一帮贱胚子,知道疼了才能学乖!”左右看看各种愤怒、惧怕、阴险的眼神,詹闶嘟囔着骂了一句,双腿轻夹马腹,扬长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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